爱的列车

吉保祥

那一年，我刚上南开大学，在去天津的路上，我突然接到了孟华的短信。她告诉我，她考上了天津的一所技术学院，与南大没多远。她的短信明显有一种欢喜感，而我却突然陷入了悲哀。

说句实话，整个高三，我从未拿正眼看过她。她微胖，让人觉得我和她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我一直躲避着她犀利的目光。在一次与同学的谈话中得知，她曾经在同学中放过话，她要追到我，哪怕用尽一生的时光。

我本想到天津后，便可以甩开她凌厉的攻势，没想到老天爷居然跟我开了个玩笑，她也到了天津。

第一个周六早上，同学告诉我宿舍大门口有人找我，门卫拦着不让进。我狐疑地到了门口，秋风中有她的身影。她一见面便告诉我，她减肥了，大概减了有10来斤。她没有说出为我的字样，但我感觉到脸上有一种灼热的绯红，便赶紧打断她的话语。

她说请我去外面转转，刚来天津，没有朋友，所以过来找我。她还告诉我，每周六早上她都会准时在西大门等我。我无可奈何地点头，极不情愿地尾随着她转了好几条街。她兴奋不已，让我告诉她天津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说想陪着我在4年里转遍这里所有的名胜古迹。

由于我对她不咳嗽也不感冒，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一次都没有主动去那所学院找过她，都是她高兴得像个孩子，周六一大早来找我，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

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个女朋友，所以，其他女孩子对我都敬而远之，她们都不愿意当破坏别人感情的杀手。实际上，在感情方面，我一直孤苦伶仃地生存着，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告诉孟华：求求你小姐，别缠着我好吗？我大好的青春年华，有那么多漂亮的女生都等着我呢！但我无法破坏她的那份美意，爱一个人是没有罪过的。

直到3年后的一天，同系的一位同乡女孩追我，我开始坠入醉眼朦胧的爱河里。她还是每周六一早来找我，我爱理不理的，让同学们带信儿给她说我没空，让她回去。

终于有一次，她发现了我的秘密。当她望眼欲穿地看见我和一位漂亮女孩子手挽手肩并肩坦坦然然地走在一起时，她的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惊恐、从未见过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她猛地冲向我，抬起手。我本打算接她一巴掌，也代表对她的愧疚，但她的手扬起来半天，然后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看见她满脸的梨花带雨，一条弯弯的小河冲刷着她抹满胭脂的脸，憔悴的脸，黑黑的脸，让我无地自容的脸。

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我也自然而然地开始我的爱情生活。但好景不长，失恋接踵而至，让我有些措手不及。那夜，我喝了许多酒后，突然想起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我打的跑到她的宿舍，接待我的是一位长得和她一般高的女生。

我向她打听孟华，她告诉我："其实，她向你隐瞒了一个秘密，她根本不在这所学校，她也不在天津。"

什么？我睁大自己的眼睛。

她接着说：“她考上的是郑州大学。因为喜欢你，她每周五晚上用一周省下的伙食费乘硬座在早晨四点左右赶到天津。你知道吗？她一个人在门口等你的场景，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这一切值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她。她说她命该如此，谁让她喜欢上了你。她心甘情愿为你保守这份秘密，但你却负了她。你知道吗？那晚，她喝了将近一瓶的白酒，连夜买火车票返回了郑州。后来我才知道，她在火车上吐得乱七八糟，回去打了3天的点滴。3年呀，为自己心爱的人，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切？”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捶胸顿足，为自己的无知，为自己对她的伤害。

我在第二天早上买了前往郑州的火车票，等到我走进郑大时，却没有找到她的身影。她考上的是大专，是3年，已经毕业了。她回了老家，在遥远的四川，没有留下任何电话和联系方式，只留下一份无形的牵挂，让我怅惘一生。

我的眼角模糊着，泪眼婆娑中，我仿佛看见一位女孩穿过长长的站台，飞奔着挤上前往天津的火车。所有的这些，我不知道，只有风知道，云知道，那条长长的排椅知道。

是谁说的，爱也是一种理想。那列开向我心的火车，被我无情地辜负了。

编辑 尼尼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