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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古今的消费

2014-08-20康震

大众电影 2014年12期
关键词:古装内核战胜

康震

盛唐繁华,在卢照邻的《长安古意》中是:“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进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够娇媚。到了徐克的《狄仁杰之神都龙王》,这些娇,就还原成了银睿姬敦煌壁画般反弹琵琶游行过街。

画面精致考究,足以唤起现代人对古代的神往。但这种唤起,更多是仰仗视觉的华丽唯美、对古典文化符号式的复制粘贴、对人物造型的精雕细琢、对武器典故的追根溯源……故事的内核,无论悬疑、拯救,或是超脱,却是现代性、西方性元素的强行植入—仿佛19世纪末柯南·道尔笔下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脱掉绅士西装,换上典雅的儒服,在穿越中继续发挥所长,抽丝剥茧地寻求真相。它从根本上欠缺中国历史的真实与质感,你在里头看不到诗书中盛唐的特色,精神气质欠奉。一个电影人,是否应在诉诸古装题材时怀揣诗意与诚意?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在这个各种艺术形式丛生的乱世,你能在电影中看到各种奇怪的混搭,无历史、无源流、无逻辑,无根无脉仿佛浮萍。典型案例是《四大名捕》,看完之后我就受伤了,以后再不想看这类片子:大量的现代科技混战,甚至还出现轮椅这种极具现代标签的道具:太吓人了。

很多导演都想出奇,拿到一个历史故事就改,说是为了现代观众喜欢,这完全是个谎言。而不改的反面例证是《孔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根本不是一部电影,而是教科书。把孔子的生活片段拼凑成几十分钟,再让演员说点文言文,堆砌大量基础资料,哪年出生、哪年死亡、哪年成为圣人、老婆是谁,人人都能查到,何必把这些又在电影中铺陈一遍?试图还原历史,实则匮乏空洞。而孔子应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形象,一生奔波挣命,甚至演员都不该选周润发,太高大辉煌了,李雪健可能更合适。我印象比较深的还是他跟周迅的戏,这恰恰说明了这片子该怎么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凡达》,你看人家是怎么讲美国历史的。

我特别喜欢杨树鹏的《我的唐朝兄弟》,很多人看不懂,说:这俩傻子在那儿干啥呢。但姜武的傻劲,无所顾忌、率性而为恰恰是唐朝的典型特征。现代人最喜欢“梦回唐朝”,但我们为什么回不去了?唐朝的一切都很率性,两个强盗过的比谁都快活,抢劫都没有负担。这片子看得我满心欢喜,但它的票房很惨,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不懂善待它。

克罗齐有“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论断,即面对历史题材时,现代人经常采用的态度是利用和猎奇,将现代故事的内核,置身于较难考证的古代时间序列中。已然预设好的时代背景,为那些架空时代背景的故事提供了天然的发生场,使得具有现代性内核的故事变得更趋于写实、更有根基,而历史也因这故事的现代性内核而被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且不论种种戏说中对历史人物明显的改造,就连场景中一个小小的道具,也会因剧情需要从晚明穿越至盛唐,史实的考究让位于画面,人物的刻画让位于造型。自《英雄》开创中国大片的视觉盛宴之始,古代历史的丰富纵深即被压缩为扁平化的画面,任由当代影人各依所需,去填充涂改,如胡适所说,“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顺地由我们替她涂抹起来,装扮起来。好比一块大理石到了我们手里,由我们雕成什么像”。

与历史一样被过度消费的,还包括其他诸多中国元素,而这种过度消费也正是中国古装电影凭借着其与生俱来的猎奇优势,却未能突围海外市场的症结所在。“中国功夫”,仿佛是中国古装电影的核心元素,无论影片的故事内核为何,在关键处酣畅淋漓地打斗一场是必不可少的场景与噱头,可以借助奇门遁甲,可以罔顾地心引力,在特效与特技的高度发达中,功夫越来越虚化绚烂,越来越功能强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话,远非史书上所介绍的地形优势,而是主人公凭借神乎其神的超人异秉、以一己之力战胜庸才的理所应当。正义战胜邪恶是必备的,但战胜的过程,远比为什么战胜抑或战胜本身更重要,形式的重要性大过内容的重要性。对中国古代电影的追捧,其核心就在于“中国功夫”,被商业裹胁的中国古装电影也只能无奈屈从,毕竟,票房是第一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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