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人的胜利
2014-08-20
第一次报道戛纳电影节,我们迟到了两天,好在错过了遭遇嘘声的开幕片《摩纳哥王妃》,并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大家都在说,47岁的妮可·基德曼,真的老了。
戛纳就是这样,人们对电影的任何情绪,最终都会转化为对某一个具体的人的情绪。今年金棕榈大奖颁给了《冬眠》,这个结果即使不是众望所归,也是情理之中,这位来自土耳其的导演,只有在戛纳才能受到此般礼遇,戛纳之外,似乎没人懂他。相比之下,年仅25岁的加拿大导演泽维尔·多兰,名声随着他的美图,从法兰西红遍全球各地。在社交网络上,即便是没有看过他的电影,也会加入“这个导演怎么可以这么美”的讨论中,而在戛纳,大家说的关于多兰最频繁的一句话是:“太有才了,而且还这么年轻。”语气带有一种“67年一遇”的不可思议。
导演是戛纳的贵族,虽然受尊崇的程度要论资排辈,却都能踏上“通往成功的24级台阶”,最有天赋的则被供奉在电影宫顶层。制片人和商人则被赶到了电影宫底,他们西装笔挺地站在自己的摊位后面,眼神扫过路过的人流,自动进行“潜在客户”和“无关人等”的分类。有很多人以为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性不可能找到“完美的平衡点”,但在戛纳却可以见识大俗与大雅和谐共存的场面。电影艺术与市场一直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但至少在今年,更多人会赞同“没有市场,就拍不了电影”。毕竟,连锡兰的电影发行权都早已尘埃落定。
导演要论资排辈,媒体人更是要分“三六九等”—脖子上挂着什么颜色的证件,就得按什么规矩参与电影节的各项工作。今年来到戛纳的中国记者具体人数没有统计,但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史上新高”。和往年不同的是,国外记者对中国同行的评价越来越正面,从早些年的“一塌糊涂”,到如今的“非常职业”—法语不会说,英语说不好的记者可不是来自中国,更何况还有在红毯上钻明星裙底的乌克兰记者给所有同行垫底。唯一的期望,是在若干年之后,中国电影记者不要变成中国足球记者——有着很高的职业素养,却只能为其他国家喝彩。
另外一个跟中国有关的“史上新高”,是电影市场注册的中国商家人数,达到了创纪录的第四名。虽然对于中国电影来说,今年戛纳是个“小年”—只有张艺谋的《归来》和王超的《幻想曲》入围了官方展映和竞赛单元—但各家的电影营销和发行,却都是按照“大年”的标准去做。从开幕第二天的“中国之夜”,到《归来》展映,中国电影连续一周在戛纳造势。《太平轮》的发布会在Majestic酒店和詹妮弗·劳伦斯抢风头,黄晓明和Angelababy吃个海鲜也要登娱乐头条,更绝的是,第二天的全明星主创采访从上午11点持续到下午6点,把不少国内媒体“累成了狗”。
姜文想对媒体客气点儿,《一步之遥》发布会上请记者们喝酒,想洗清自己教育记者的“前科”。但他还是“教育”了记者。当我们把关于《一步之遥》海外发行的问题抛给索尼经典负责人,他却接了过来:“你是哪国人?”“中国人。”“中国人就别管人家老美的事儿了。”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当姜文听说我们来自《大众电影》,他立刻拉着记者在边上角落坐下,扯起了家常:“《大众电影》啊,小时候常看,你家哪儿的?”
后来,一位来过戛纳20多次,并且对中国电影有着深入研究和情感的法国电影学者告诉我,“法国人其实不喜欢姜文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很不错,但后来的就不好了”。而真正能让法国人“为之痴迷”的,似乎只有张艺谋和巩俐。无论是红毯还是展映,法国人和各国媒体都给足了《归来》面子,作为制片人,乐视影业CEO张昭觉得,这是“电影的胜利”。
其实从1994年的《活着》之后,张艺谋再无作品入围主竞赛单元,上一次现身戛纳,还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十面埋伏》展映。但法国人忘不了《活着》,忘不了伟大的1994年。那一年,从张艺谋手中夺过金棕榈的是昆汀·塔伦蒂诺。20年后,痞子昆带着《低俗小说》又回到了戛纳。5月23日,金棕榈大奖揭晓前一晚,昆汀·塔伦蒂诺、乌玛·瑟曼和约翰·特拉沃尔塔来到戛纳海滩影院,向看过《低俗小说》的影迷致敬,向没看过《低俗小说》的“Loser”吐槽:这20年你们都TMD干吗去了?
24日晚,锡兰从昆汀和乌玛手中接过了金棕榈,第67届戛纳电影节正式结束。25日,没有起程回国的记者和影迷抓紧最后时间,把没有看过的本届参赛电影再恶补一遍,但到头来经常会留下一部或者好几部的遗憾。“明年见。”这是很多人在离开戛纳之前对新老朋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在戛纳,电影可以完成各种社交网络完成不了的事情:缩短这个世界的物理距离,将有着共同爱好和追求的人聚拢在这座海滨小城,用十天的时间来制造各种回忆。因此,我们这次的戛纳专题,便是关于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关于他们在今年戛纳做过的事情,留下的回忆。这是我们第一次报道戛纳电影节,这是我们的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