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研究的新视野
2014-08-19余金成
余金成
中国社会主义历史进程是一场宏大的历史运动,是一项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社会变革工程,只有在全球化话语中,在宏阔的世界体系中,我们才可以解读中国的社会主义历史“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而不是那个样子,中国特色为什么是这种颜色而不是那种颜色。思之深而行之远。如何获得对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的新的解读,获得一种新的视角,就成为当下解读中国社会主义最为核心的问题。徐艳玲、龚培河的新著《从“被动全球化”到“主动全球化”:全球化视野中的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山东人民出版社2013年1月版),从“被动全球化”到“主动全球化”的历史进程中,系统地阐释了中国社会主义的历史演进。该书视野开阔,气象宏大,逻辑严整,论证深刻,文笔生动,是从全球化视角阐释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的有益尝试。
一、一种颇具创新意义的研究视角
具体来说,该书把中国社会主义历史发展放置在既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对立又有全球一体化进程这一叙事框架之中,描述中国在全球化中的际遇,审视中国精英曾作过什么样的尝试和努力,有过什么样的分歧和争论,导致中国在全球化中的定位有过什么样的变化。作者是从两条线上进行考察的:一是国家安全,二是现代化因素的生长。鸦片战争以后,两条线曾经长期背离,改革开放以后,两条线开始平行发展。作者认为,中国融入全球化的进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国从“被动全球化”到“主动全球化”,走过了从被迫到主动、从自在到自觉、从边缘到中心的历史过程。如果说中国近代以来是被动全球化的话,那么改革开放以来则转为主动全球化进程。
从全球化视角描述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是一种新的研究方式:从整体考察局部,从宏观透视微观,宏微互动,在微观中把握细节。这种研究突破了以中国为分析对象的狭窄视野,将中国社会主义放置于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昭示出了中国近代从人类文明的弃子到重归文明大道的客观历史进程,也昭示出中国在世界历史中地位嬗变的规律性。
作者指出,中国共产党人在推进中国社会主义历史演进方面的功绩可圈可点。研究中国社会主义“绕”不过毛泽东和邓小平。中国社会主义历史进程既是客观的历史进程,又是领袖人物领导亿万人民主动选择的产物。英国历史学家卡莱尔说:“在世界历史的任何时代,我们发现伟人是他的时代必不可少的拯救者,是离开了它干柴就不会燃起来的火花。我已经说过,世界的历史就是伟人们的传记。”(卡莱尔:《英雄和英雄崇拜》,上海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21页)唯物史观并不否定人的能动作用对历史进程的决定性影响,它强调英雄作为个体如何把群体的社会性能动作用中蕴含的客观发展规律顺畅地体现出来,并由此引领人民群众免于或者减少逆行社会规律所带来的历史曲折性、反复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英雄发挥的是特定时代的历史拯救者作用。在历史面临转折的重大关头,如果没有英雄人物,社会发展就可能绕出大弯才能被历史规律牵引到正道中来,或许一代人的幸福就这样葬送掉了。唯物史观在肯定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主宰者的同时,也肯定了历史人物的伟大作用,历史人物一旦顺应了历史潮流和民众意愿,他们就是人民利益的代表。中国社会主义的历史表明,伟人业绩只有与人类文明发展的大势相辉映,才能熠熠照人。
近年来,学界关于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的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对于其全球化思想研究却相对滞后,并无系统涉及,更缺乏深入拓展。毛泽东和邓小平留下的全球化思想遗产十分丰厚。但是,毛泽东本人并没有使用过全球化术语。尽管全球化作为客观进程早已开始,全球化理论研究却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情。如果把毛泽东的思想遗产放置于近代以来全球化背景下进行考察,就会发现,悠悠百年,国土丧失,生灵涂炭,民族压抑无以言表。1949年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庄严宣告,自豪之情背后是悲怆的历史之感。从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毛泽东的思想遗产是在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其中的一些重要观点都与这个大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相比之下,邓小平的全球化视野和思维方式则标志着“中国特色全球化理论”的形成,也是中国主动全球化的表征。这不仅意味着对以资本主义为主导的全球化的反思,更意味着“中国特色全球化理论”的建构。虽然“国情”的概念早在辛亥革命前后就已经提出,但在“中国特色全球化理论”那里却获得了更为广泛和真实的内容。就此而言,“中国特色全球化理论”的提出不仅在中国融入全球化进程中具有独特价值,而且不啻于一次颇有力度的理论冲浪。
由此观之,从全球化的视角,尤其是从历史上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的历史背景中去透析毛泽东和邓小平全球化思想遗产的思想质地和精神底蕴,以及它们在中国特色全球化理论中的价值和意义,具有较强的典型性。它使我们在当下和未来融入全球化的进程中由于这份重要的历史参照,而多了一份清醒和自觉。在作者的认知框架中,毛泽东留给我们的全球化思想遗产(包括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两部分)是对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的强势挑战进行被动回应的产物,而邓小平留给我们的全球化思想遗产是对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的强势挑战进行主动回应的产物,从中可以折射出中华民族在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的挑战中从被动回应到主动回应的复杂心路历程和一代代的共产党人共同的致思趋向。
二、一种颇具学术特色的研究思路
从宏观角度来看,全球化实质是现代化的全球扩张。全球化对后发国家构成重大挑战,维护国家安全就成为后发国家谋求进入全球化、实现现代化的基本前提。该书认为:按照全球化视角,中国社会主义历史进程主要围绕两条脉络展开:一个是维护国家安全——中国进入全球化的前提,一个是谋求现代化发展——中国进入全球化的内容。从近代到新中国成立这段时间虽然也一直探索现代化发展,但无疑维护国家安全是主线。新中国成立以后,谋求现代化发展成为主线。毛泽东虽然意识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性,但受到国外复杂因素的影响和他本人判断失误,强调维护国家安全往往不惜以牺牲现代化发展为代价,造成波折不断,动荡不止。十年“文革”之后,邓小平从历史教训中感悟到加快现代化发展的紧迫性,强力推动改革开放,从此中国主动趋近全球化,开始走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快车道。
如果说邓小平开创了改革开放的时代,点燃了中国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新道路的火炬,那么,成功地把这一火炬传递下去的是江泽民和胡锦涛。中国改革30年“风景独好”,不能否定接力者的作用。毛泽东把一个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国留给了后人,邓小平则把一个充满活力、走向世界的中国交给了继承者。这时候的中国已经获得了腾飞的动力,但是,并不意味着此时的中国可以“藐视”全球化的挑战——上个世纪90年代初面对东欧剧变,中国何去何从?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中国如何应对?中国如何应对加入WTO后的问题?中国如何回击“中国威胁论”?面对世界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环境污染,中国该做些什么?立足全球科技新高潮,中国如何提升科技自主能力?2008年世界经济发展困境,中国如何应对?等等。与时俱进,不断创新,国内新的举措与国际环境的变迁是紧密联系的。从二者联动的角度来审视江泽民、胡锦涛的新的治国理念和新的重大政策,使我们不仅立体地感受到在时代风云变幻中中国稳步融入全球化、走向现代化的复杂性,也能深刻地感受到在全面地融入全球化之后的中国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必要性和艰巨性。应该说,相比于毛泽东、邓小平时代,中国传统安全问题大大缓解,中国对战争绷紧的神经可以稍稍放松,毕竟中国开始强大,毕竟中国已经融入到全球化的洪流中。但是,非传统安全问题依然此起彼伏——意识形态斗争、金融危机、粮食困境、能源威胁、环境破坏、资源紧缺、收入差距、科技垄断威胁等等,小则困扰,大则误国。可以说,中国坚持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没有坦途,每一代领导人都要励精图治,奋勇向前。
应该说,在江泽民、胡锦涛先后执政的新时期,邓小平植下的大树在经历了一番国际风云洗礼后更加枝繁叶茂。直至今日,中国改革开放历经几届领导集体的接力,对融入全球化进程越来越自信,中国人的胸怀越来越宽广,包容、豁达、自信的大国心态正在形成。在全球化的机遇和挑战中,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正在破浪前进。
总之,从研究整体脉络看,作者揭示出:近代中国被迫卷入西方式的现代化道路之后,在一场场鲜血铸成的教训中,社会主义才跃然世间,成为中国人的选择。所以,社会主义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主要目的是救国,是维护国家安全。毛泽东之所以在社会主义建设问题上,遭遇许多挫折,从全球化的视角看,就是在处理维护安全和促进发展关系问题上判断有误,沿袭革命历史经验,偏重于维护安全。邓小平通过改革开放,把促进现代化发展提高到最重要的位置上来,从而摆正了二者的关系,中国社会主义才有了新的特色、新的生机。江泽民、胡锦涛仍然把促进发展放在第一位,但对国家安全的重要性也有新的要求——那就是中国不仅仅要“自保”,还要与世界各国一道,共同构筑和谐世界。
三、一种颇具启迪意义的研究方法
纵览中国社会主义历史进程风云变幻,作者提炼出一个基本的认识:包括毛泽东和邓小平在内的中国共产党人并不反对全球化,只是反对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他们希望建立社会主义导航的全球化,从而形成一种共赢共存的利益框架。1935年10月,毛泽东在长征途中登上岷山峰顶,远眺青海一带苍茫的昆仑山脉时浮想联翩,写下了“念奴娇”词《昆仑》最能表达这一思想意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毛泽东希望将来能够成功地改造自然、改造世界,使普天下的人民共享幸福美好的新生活。但在当时,“环球同此凉热”还只是一种理想,只有在共存、共赢的全球化背景下才有可能变为现实。
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和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二者孰优孰劣?该书是以动力体系和价值体系的二重尺度,来对比分析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社会主义传统现代化(苏联模式)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改革之路是非得失问题。在社会经济发展这一平台上,人们面对的是如何创造财富和享受财富。动力体系关注的是如何发展、怎样发展,是经济发展赖以存在的根据;而价值体系关注的是如何分配、怎样分配,是经济发展的价值规定。
在两个体系视野下,现代化发展道路实际演变成三条路径:资本主义现代化尽管曾经陷入劫难之中,但却劫后复活,坚持下来,在中轴线上走出一条由远及近的演进轨迹;以苏联模式为特征的社会主义传统现代化虽曾辉煌一时,但却渐入困境,最后出现苏东剧变,在中轴线上走出一条由近及远的演进轨迹;中国社会主义传统现代化也曾陷入泥潭之中,但是,通过改革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之路,在中轴线上走出由近及远后又由远及近的演进轨迹。
在资本主义社会,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是动力体系的核心驱动力,价值体系则完全服从于这一动力要求。私有制使动力体系与价值体系在生产领域中天然对立——工人不是为自己生产,而是为资本家生产,而高福利制度主要通过再分配方式实现。因此,过分追求分配领域中的平均化就使得工人劳动效率降低,造成动力体系运转低效,最终使社会经济发展陷入滞胀困境。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两个体系不可能达到发展的和谐状态,只能追求某种动态平衡。资本主义现代化就是通过不断调整、变革坚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