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天空写信的炊烟（外四首）

王立春

炊烟总是给天空写信

一天写三遍

贴上带齿的青瓦邮票

盖上方方的烟囱邮戳

烟灰小字写得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的小字飞满了天空

天空收不到么

连白云都收到了

白云有时在炊烟的头顶

多停一会儿

天空收不到么

连飞鸟都收到了

飞鸟有时用温软的翅膀

拍拍炊烟

天空偶尔也会感动

用一场雨来问候

每当这时

炊烟都会哭

哭得一塌糊涂

擦也擦不完的鼻涕眼泪

顺着房檐

流了一地

垂柳和湖

妩媚的垂柳

弯好看的眉

蘸着湖水梳长长的头发

鱼儿绕着她转圈圈

垂柳看都不看

桃花袭了她一身香气

垂柳只掸了掸

当来到湖边

还是一棵小柳的时候

她就属于湖了

被大风欺负了靠着湖发抖

被大雨抽打了对着湖流泪

倒影里的秘密

谁看不见呢

湖水日夜抱着垂柳

不停地

从头发梢一直吻到脚指头

爱打架的树

不能让两棵树很近地

站在一起

下大雨的时候

一棵树揪住另一棵的 头发

纠缠在一起

他们连踢带打

有时你能看见闪电般的大耳光

有时也能听见

响雷一样的骂声

要是一棵树用劲太猛

都能把另一棵踹倒 甚至

连根拔出

暴雨过后

有的树骨折了

蓬头垢面地倒在地上

树和树 究竟

结了什么样的怨仇

冬天没有雨的挑拨

树们不再扭打

站在河两岸 他们

叉着腰

脚趾和脚趾伸到河底

暗暗拗劲

风中他们黑着脸面对

牙咬得

咯吱咯吱响

地里的小痞子

白天不敢胡作非为的蝲蝲蛄

趁着夜色

从地底钻出来

明目张胆地啃庄稼

庄稼疼得满地乱跑

庄稼疼得站上高高的垄台

露在外面的脚指头

被啃得直翘

蝲蝲蛄还故意发出

很大的嚼声

咔嚓咯吱吧哒吧

咔嚓——咯吱——吧哒吧

所有的睡眠都欠起了身子

所有的梦都皱紧了眉头

值了一天班的青蛙

趴在水塘边睡着了

癞蛤蟆却滑头 不困

也枕着胳膊装睡

他可不愿意去惹 那些

地里的小痞子

偷渡

有月亮的晚上

总有一大群草

背上驮着籽

臂上挎着花

从河这岸过到那岸去

毫无秩序的草啊

到了河里才慌忙

拉起手来

风从远处追来

一个漩涡 就把草

打趴下

草的队伍全乱了

就连哭声

都淹没到水里

有几棵草能过到对岸呢

更多的草落在水里

连家也回不去了

水草从此就住在河里

伺候泥鳅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