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汉译英转换主语翻译技巧为角度浅析认知突显理论在翻译中的应用
2014-08-15钟书能
何 法,钟书能
华南理工大学,广东 广州 510640
一、引言
在汉译英中,主语和主题是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是开始翻译的基石。主语是个句法概念,然而在句法层面上,英语句子中主语是个清晰的概念,而汉语句子中的主语却往往难以厘清。主题是个篇章概念,寄生于主题链之上;基于照应(回指与后指)机制的英、汉主题链的构建有同、也有异。简单来说,英语属主语突显型语言,汉语属话题突显型语言。
在汉译英中,对于句子主语的翻译,我们常常不自觉地就在翻译过程中使用了转换主语的翻译技巧,如:
(1)征求同意,应注意方式方法。
Tact must be used in requesting permission.
(2)究竟谁死谁活,似乎只由一种偶然性决定。
Mere chance seemed to determine who lived and who died.
(3)这类话不仅早餐有,午餐也有,这姑娘早就习惯了。
The girl wasused to thiskind of dialogue for break⁃fast and moreof it for dinner.
上述例(1)到例(3)中直观来看,源文与译文的句子成分语序排列发生了变化。从视角转换和认知突显角度简单来说,源文中的主题“征求同意”、“究竟谁死谁活”以及“这类话”分别在英译时转换为受事宾语,认知不那么突显的成分;而目的语中主语或主句“Tact”、“ Mere chance seemed to deter⁃mine”以及“The girl was used to”则分别是从源文中的受事宾语、述题以及主语转换过来的,使译文句子的主语得以突显和强调。
二、主语与主题的区别
主语是个句子动词所固有的认知参照点,是句子内部的一个结构成分,其目标是动词描述的过程或关系。主语是对过程或关系进行概念化的起点,因此与动词关系密切,必须保持其间的一致(如主谓一致等)。
主题是语篇的起点,属于句子外部参照点,其目标是一整个句子。因此,主题与整个句子有关系,不与句子的具体成分发生关系。没有所谓的主题与谓语动词的一致问题。主题为整个句子提供ICM或相关的背景知识或百科知识。一句话,主题就是个与句子相关的认知域(cognitive domain),是信息的组织的源头。
三、认知语言学中的突显理论和“图形—背景”及译例分析
认知语言学家认为,话题与主语之间的连贯性实际上是一种认知参照点现象。Langacker认为参照点原则(the Reference Point Principle)是人类一种基本的认知能力(afundament cognitive ability),普遍存在于我们每时每刻的生活经验之中。他指出:“世界可被想象成有无数各种不同特征的事物,这些事物对于特定的观察者来说,其突显度有很大差异,就像夜晚天空中的星星,有些对于观察者来说是十分明显的,而其他只有经过特别努力地寻找才能发现。突显事物可作为寻找目的物的参照物:如果一个观察者要想找到突显事物,他可将注意力集中于突显事物上,然后在附近寻找,就可找到那个不突显的事物。”而突显,在认知语言学中是划分词类、分析句法等的主要依据之一。突显的参与者,特别是施事者,可成为句子的主语,不很突显的参与者则可成为宾语或者其他成分。Langacker区分出了两类不同的突显:侧面与基体(profile-base);射体与界标(Trajector-landmark)。射体(Trajector)指的是在每一个关系性述义中,各个被突显的参与者是不对称的,其中最突显的参与者处于一对或一组关系中最突显的位置。界标(Landmark)标示了关系述义中其他被次突显的实体,为射体的定位提供参照点。
Langacker认为,认知参照点是空间关系在语言中的一种投射(projection)。Talmy认为人类在认知上可通过语言手段对空间进行图式化(schematize),形成一种“Figure”(焦点或图形)与“Ground”(背景)分离的认知框架。在Talmy看来,焦点是一个移动的或在人类的概念中可以移动的事体(entity),其路径、位置、或方向被感知为一个变量,整个参照框架中的其他相关问题的特定值就由这个变量决定。而背景相对于焦点是一个参照事体,在整个参照框架中是一个相对静止的场景,通过这个静止场景,焦点的路径、位置、或方向可以得到详细的描述。因此,不同的焦点与背景将产生不同的概念结构,也将产生不同的语义结构。
Langacker以图式—背景为基础将主语定义为突显侧面关系中的主要图形(figure within the pro⁃filed relationship),与人们对情景的识解密切相关,并认为这是一条通用的定义(a universally applica⁃bledefinition)。
根据上述对突显理论和“图形—背景”的定义和阐释,我们对引言中的三例可以进一步分析:
例(1)源文句子中有两个信息:射体“征求同意”和界标“注意方式方法”。说话人想要突显的信息是“征求意见”这个话题起始点,即处于该关系述义中最突显的位置,我们也可称之为焦点,而界标“注意方式方法”处于次突显的位置,为射体的定位提供参照点即背景。但是在例(1)译文中,我们不难发现,原来的射体转换为界标,而界标转换为射体。而在这种转换之中体现的是译者对外部世界(社会文化因素、源/译文产生情境),语篇世界(语篇体裁、语域特点、源/生成中的译文)以及其心理世界(经验(直/间接经验、思想意识)、语言能力和交际意图)的认知能力,即对情景的识解。
同理可推理例(2)和例(3),同样得到类似的结果,即源文中的射体“究竟谁死谁活”“这类话”转换为译文中的界标,而译文中的射体“Mere chance”“The girl”则是从源文中的界标转换而来。
四、认知突显理论观照下的转换主语翻译技巧的认知心理浅析
在汉译英中,句子主语转换的翻译过程本质上就是一种认知过程,属于一种认知策略。那么译者在转换主语翻译过程中是如何有意识地调节与监控自己的认知加工过程的呢?
首先,根据记忆的信息加工原理,“当外界信息刺激人的感官器官并以原型形式投射在感官时便产生感官记忆,感官记忆在注意的关注下进入工作记忆,工作记忆作为一种加工平台会从长时记忆提取信息并根据长时记忆信息对来自感觉的信息进行比较、核对和反应”。
那么在汉译英句子转换主语翻译过程中,原型形式是怎样投射在人的感官器官的呢?笔者认同“词汇与句法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连续体,句法与语义、语用是不可分离”的认知语言学观点,因此把“话题——主语”看做一种语法构式。
Langacker、Evans&Green、Croft&Cruse等人认为,语法在本质上是象征性的和基于使用的,因此语法研究的主要对象是象征性的结构式(construc⁃tions)。在此基础上,Goldberg、Croft发展与建立了语法的构式观。以Goldberg为核心的构式语法理论(以下简称“构式语法”)全面否定了“主要动词决定句子全部形式与意义”的词汇投射论,认为“构式本身具有一定的语法意义,而句子的总体意义无法从构式的组成成分或已知的其他构式中推导出来;句子的意义来自构式与构式成分之间的互动”。由于构式是基于大量语言运用的基础上抽象出来的一种意象图式,因此具有感知与知觉的心理现实性,也就被赋予了某种固定的语用意义。既然语言构式是一种意象图式,具有心理现实性,那么就能以原型形式被感知。
与此同时,前文所说的“图形——背景”运作机制可以很好地解释在汉译英句子转换主语翻译过程中,原型形式投射在人的感官器官,是怎样达到认知通达的,即人类在认知上可通过语言手段对空间进行图式化(schematize),形成一种“Figure”(焦点或图形)与“Ground”(背景)分离的认知框架(Tamly,1983)。焦点是一个移动的或在人类的概念中可以移动的事体(entity),其路径、位置、或方向被感知为一个变量,整个参照框架中的其他相关问题的特定值就由这个变量决定。而背景相对于焦点是一个参照事体,在整个参照框架中是一个相对静止的场景,通过这个静止场景,焦点的路径、位置、或方向可以得到详细的描述。因此,不同的焦点与背景将产生不同的概念结构,也将产生不同的语义结构。
故笔者有理由认为,在“图形——背景”视野模式下,基于“突显理论”,不同的交际参与角色具有不同的认知参照点(reference point),从而形成不同的认知视野(field of vision)。在前文提到的转换主语翻译过程中,译者对情景的识解所需要的“外部世界和语篇世界的所有相关因素,交际者头脑中所储存的相关经验,都只有在语篇的刺激下被人脑所注意或在记忆中被激活的情况下才能在译语语篇的构建中发挥作用。这些被大脑关注或在记忆中被激活的语境因素就是交际参与者的语境视野。”
其次,外部世界和语篇世界都不是客观存在,而只是语境视野所摄入的相关因素。交际主体的心理世界在整个交际过程中发挥着能动作用,就译者来讲,他“翻译”的不只是源语语篇,更是他自己的心理世界和语境视野。
再次,英语在注重自然时空的西方文化中行使交际功能,形成了以动词为中心、呈多重空间构架的句式,而汉语在注重心理时空的文化语境中运作,其解读往往要依赖更多的心理情境因素。
最后,Langacker指出,主语的选用不是逻辑问题,也不是一个语法问题,而是主体识解的认知问题、心智中的焦点问题、概念描写中的突显问题。
综上所述,突显理论和“图形——背景”运作机制为转换主语的翻译技巧提供了认知依据和一个有效的思辨模式和研究范式,有助于译者在语境视野中得以“复原”翻译语境因素,并表达出某种交际目的或意图。
五、认知突显理论观照下的汉译英主语转换翻译的语用效果浅析
不少汉语句子译成英语时,我们不宜把处于主位的成分直接转换成英语句子主语。这时最好的办法是从汉语句子中寻找其他成分来担当目的语句子主语,由于是通过转换句子主语的位置来完成翻译的,因此我们把这种方法叫做转换法。
(一)反宾为主——宾语突显类型
汉语句子中处于宾语位置的成分转换到英语句子主语的位置,统领全句,这种技巧是最为普遍的转换技巧。例如:
我不能找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形容我的心中的悲哀和纪念他的人格的伟大。
(叶紫《悼高尔基》)
Words failed me as to how grieved Iwas and how inspired Iwaswith respect for him.
语用效果分析:译文中着眼于“一句适当的话”,视角焦点也从源文中的第一人称“我”,转移到了受事“Words”,使之在译文中转换为主语,统领全句,让“Words”具有了施事的性质,弱化主观性,更加强调其客观性,最终传达对“我的心中的悲哀和纪念他的人格的伟大”的无法形容的交际意图。
(二)变动为主——动词(名词化)突显类型
汉语句子中的动词往往可以变通为英语句子的主语,即变动成主。当然必须使用该动词的非谓语动词形式,因为英语句子的主语必须具有名词性。例如:
只要我们坚定信心、砥砺勇气、携手共进,一定能够早日实现山清水秀天蓝地绿的美好愿望。
A firm determination,great courage and joint effort will promise a beautiful landscape with blue sky,clear water and green mountains.
语用效果分析:译文中并没有使用源文中出现的“我们”做为人称视角,而是采取以事物“A firm determination,great courage and joint effort”作为认知聚焦点,且构词形式采用动词名词化作为译文主语,直接省略了源文的施事者“我们”,旨在突显传达“A firm determination,great courage and joint ef⁃fort”即“坚定信心、砥砺勇气、携手共进”对于“早日实现山清水秀天蓝地绿的美好愿望”的重要性和客观必要性。
(三)五官有关的词组转换成主格或普通名词担当主语——人称视角突显类型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朱自清《荷塘月色》)
Ihave felt quite upset recently.
语用效果分析:源文中以物称“心”为视角展开。译文中则选择了人称视角“I”,即源文中语义省略的施事者转译出来,其意在强化主人公对“felt”这个行为的参与力度。而这也正是源文作者要通过描写人物内心活动塑造的人物形象。译者很好地“再现”了该意象。
(四)存现句——存现突显类型
汉语存现句的主语在句尾,翻译成英语时可转换为句子主语;如果英语句子保留了汉语存现句结构的话。当然也可以放在句子的末尾,存现句一般以“出现”“有”“挂”“存在”等具有“存现”意义的动词作为谓语动词,主语往往在句尾部分。
怪物的两只灯笼眼射出火光,从鼻孔中突然伸出两根触须。(巴金《龙》)
The monster’s lantern-like eyes gave out a fiery light,and two long tentacles suddenly stretched out of his nostrils.
语用效果分析:存现句就像是在一个时空,一个画家写生,找个地方安置好了画板,然后开始挥毫泼墨,从上到下,或从左到右,或从中间到两边……空间视角显得尤为重要。源文中空间视角是从上到下,即从“两只灯笼眼”到“鼻孔”;叙述视角主体也保持一致,不管是说怪物的眼还是怪物的鼻孔,始终为“怪物”。但在译文中,这一连贯性却被打破,空间视角在后半句断了,叙述视角也从“The monster’s lantern-like eyes”变 成“two long tenta⁃cles”。这一点不和谐,恰恰反映出译者想要向译文读者突显“两根触须”的语用效果。
(五)“把”和“使”字句——被动突显类型
一般情况下,汉译英时均可以将把字句转换成英语被动句,自然“把”字里的宾语就转换成主语了。
以后,离开了北平,这只茶缸又陪伴我经历了解放战争中的几年,而且,它常常使我清晰地回忆起那位青年妇女的含泪的眼神——在穷困与内战中经受痛苦的北平人民的眼神。(万全《搪瓷茶缸》)
Later,after leaving Peiping,I went through sev⁃eral years of the War of Liberation in company with the mug.With the mug,Iwas reminded of the tearful eyes of the young woman—tearful eyes typical of the com⁃mon people of Peiping in the throes of hunger and civil war.
语用效果分析:源文中“它”即茶缸为施事者,具有主动性。而译文中将“I”作为主语和认知聚焦点,虽以被动形式表达,但其主观性和主观感受得以强调突显,触发译文读者的相应视角转换,以期感同身受。
他把花园整修一新了。
Hisgarden wasmuch brimmed by him.
语用效果分析:源文语义结构和句式结构在译文中均改变了。译文中变主动为被动,变主语“他”为“His gardern”,其意在强调“His garden was much brimmed”这一事实。究竟是谁做的,不是关注的重点。译者用结构变化,焦点的改变来触发译文读者的相应视角转换,期望读者能体味到他的交际意图。
六、结语
本文试从认知突显理论角度,运用“图形——背景”运行机制对汉译英主语转换翻译进行了认知心理浅析和语用效果浅析,希望能为汉译英翻译的研究,应用和赏析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1] Croft,W.&Cruse,A.Cognitive Linguistics[M].Cambridge:CUP,2004.
[2] Croft,W.Radical Construction Grammar[M].Cambridge:CUP,2005.
[3] Evans,V.&Green,M.Cognitive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M].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6.
[4] Goldberg,A.1995.Constructions: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5] Goldberg,A.Construction:A new theoretical ap⁃proach to language[J].Foreign Language(3),2003:1-17.
[6] Goldberg,A.Constructions at Work[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2006.
[7] Langacker,R.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Vol.1[M].Stand⁃ford:Stand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118.
[8] Langacker,R.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Vol.2[M].Stand⁃ford:Stand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5,179,316,330.
[9] Talmy,L.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 Vol.1[M].Cambridge,MA:MITPress,2000.
[10] 李运兴.翻译语境描写论纲[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
[11] 李运兴.英汉语篇翻译(第三版)[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
[12] 王寅.主位、主语和话题的思辨——兼谈英汉核心句型[J].外语研究,1999(3).
[13] 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14] 王寅,李弘.分句语法主语的择用原则分析——认知语言学对语法主语择用的看法[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3).
[15] 夏日光,李琳钰.浅谈认知突显理论观照下的英语习语意象[J].科技信息,2012(14).
[16] 颜林海.翻译认知心理学[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