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论新中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一种政治哲学基础探求

2014-08-15姚选民

湖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正当性政党性格

姚选民

源自于西方的政党政治正深刻地影响着全球政治生态,但同时也是一些国家政治失序的重要“元凶”。九十多年来,中国共产党紧紧依靠人民,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紧密结合起来,开创和发展出了适合本国国情的政党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本文主要从中国人的政治性格这一核心分析概念入手,尝试深度阐述我国政党制度的时空正当性,以不断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

一、研究回顾

政党制度一直以来是政治学研究领域中的重要主题。缘于西方学者的意识形态偏见,以我国政党制度为题的研究成果,都集中在国内,不过,国内学者也常常倚赖西方政党理论来研究我国政党制度。

整体来看,国内学界对我国政党制度之正当性的探讨主要从六大维度展开:近代以来我国政治演进的维度;[1]制度理论渊源的维度;[2]系统的或多元的维度,这部分研究主要采用一种系统的、多元的或综合的视角(比如社会生态的视角、“经济、政治、文化等多元”的视角等)来阐述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3]制度施行实效的维度,该维度研究主要从政党制度本身的优点、良好的运行效果等方面来阐述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4]中西政党制度辨异的维度,这部分研究主要从中西政党制度之间差异的角度来阐述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5]传统文化的维度,该维度研究主要从传统文化对中国人人格/性格之影响,进而对政党制度之影响的角度来阐述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6]

上述研究成果对我国政党制度之正当性的探讨,为本文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与理论基础。然而,纵观这些研究成果,我们发现:一方面,现有研究从各自维度出发阐述了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但同时也存有或“事后解释”之嫌、或较强理论预设、或“形式化”论述,或“参照”成“判准”等方面的问题,未能将他们的问题意识提炼为一种理论问题来深度挖掘,在理论解释的效力上仍然有着较大的空间。另一方面,现有研究(主要是传统文化维度的研究)确有涉及到我国政党制度正当性问题的回应理路,但由于未能抓住阐述我国政党制度正当性的核心分析概念——“中国人的政治性格”,现有研究对我国政党制度之正当性的探讨欲图“面面俱到”,未能对我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问题进行有成效的深入理论探讨。

二、分析概念的建构:中国人的政治性格

一般而论,中国人的政治性格主要源自于他们的政治实践。如果要揭示出中国人的政治性格,我们似乎得从上古时代的政治活动开始谈起。在上古时代的中国就盛行“图腾崇拜”。图腾崇拜现象不仅内含着社会活动甚或政治活动的行为“标尺”,而且蕴含着那时社会权威赖以形成的依据。在很大程度上讲,自氏族—部落时代伊始,在中国大地上便有了政治。

具体来讲,自母系氏族社会发展到父系氏族社会,中国人的社会生活形态开始定型或稳定[7]。我们知道,一般而言,一个家庭中只能有一个家长,于是,中国政治便首先展现在具体家庭中之“权位”的争夺上。然而,不论家庭中的“政治”争斗多么激烈、残酷,却总是存在立基于血缘、亲情关系的天然性共识。也就是说,当时中国社会持续存留着立基于生物性的一种意识形态——祖宗崇拜[11],即社会成员对家庭伦理观念一直有着一种强烈的共识。家庭便成为了我们中国人重要的甚或基本的政治单位或思想单位:基于一种家庭伦理观念逻辑,在缺失合法政权建立之政治共识的时代,每个社会成员都能依靠他们的家庭在国内政治争夺中建立起以他个人为中心、以他们的家庭成员为骨干的新生政权;由一具体家庭/家族来治理中国社会这种政治形态获得了主流观念——家庭伦理观念的认可或承认,具有很大程度的政治正当性。

凭借对现实政治的观察及反思,孔子将家庭伦理观念提升为中国社会的政治伦理。在孔子看来,一方面,既然大家对家庭伦理观念有着强烈共识,那么,用自家庭伦理观念内化成的政治伦理来治理整个社会,便能够获得主流社会人群的赞许。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家庭伦理观念为立国理念的新生政权便能赢得社会主流意识或观念的支持,并获得相当程度的合法性或政治正当性。这样一种社会秩序观也可以比较快地恢复社会秩序,有效抑制“改朝换代”时期中国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政治心理。另一方面,一具体家庭建立新生政权,该政权的合法性立基于社会成员对家庭伦理观念的强烈认同,因而,当该家庭由具体小家庭演变为国家统治者之后,该具体家庭在进行社会治理时必须遵奉家庭伦理观念,虑及其辖下社会成员的整体利益,以承担起呵护社会的国家义务或职责。

由此可见,孔子政治哲学不问政权来源的严格合法性,而要求新生政权统治者注重统治过程和进行有成效的治理,利用社会成员对家庭伦理观念的强烈共识,将家庭伦理观念上升为社会政治伦理,为新生政权的建立提供一种最低程度的合法性依据,但却未能彻底解决新生政权的合法性或政治正当性问题。虽然如此,这样一种状况也是不合传统政治权力传承体制的新生政权“掌勺者”所想要的。因为这一缘故,自汉武帝始,中国历史上的新兴统治者在择取哪一种政治/道德学说作为他们的政治统治思想上进行种种尝试后,最终大都倾向于将儒学纳为他们的官方意识形态。可以说,汉武帝后,儒学逐渐成为了官方或社会主流意识形态。这种政治环境及在该种环境中的政治实践逐渐培养出了中国人的政治性格。

概言之,在政治演化的进程中,缘于新生政权缺失有关合法性的内在确信式政治共识,社会成员在政治方面缺乏安全感,除非出现了权力中心,形成了一种暴力政治,否则,中国社会便无法确立稳定的政治秩序。这样一种政治现实、人们对家庭伦理观念的强烈认同等,这些情况使得中国人潜在认同一种以具体小家庭为权力轴心的暴力政治,中国人的政治性格呈现出习惯于基于具体家庭之暴力政治的面相。此为一方面。

另一方面,由于这种“暴力”政治秩序是建立在没有内在确信式政治共识的残酷政治争夺之上的,社会成员皆有“彼可取而代之”的赌徒政治心理,因而,中国社会秩序始终存在着一种深深的潜在危机。缘于此类政治现实的重大危害性,孔子提出“仁”的学说,将家庭伦理观念提升为中国社会政治伦理,为新生政权的建立提供了一种最低程度的合法性证成。在儒家学说被不断确认为官方意识形态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为中国暴力政治运行逻辑披上了一层家庭伦理“面纱”,中国人的政治性格也因而呈现出习惯于温情政治的面相。[12]

三、新中国政党制度的正当性:基于中国人政治性格的分析

人要受到社会历史环境和时代的影响,然而,社会成员却有超越必然性的自由意志。一种政治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成员之意志的产物,要受该政治制度辖下人群之政治性格的影响。相类似的逻辑,新中国政党制度自然是发端于中国人的政治性格,抑或说,新中国政党制度是西周以来或古代中国及其以前时代所逐渐形成之中国人政治性格的一种表征或结果。

然而,我们中国人的政治性格不会发生改变吗?中国人的政治性格在历经现代社会革命后仍具有历史延续性,究其原因,首先,中国农民是一个比较封闭的政治群体,中国人的基干成分又始终是农民,因而,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村农民是中国人政治性格的“稳定器”或承载者。其次,接受过较好教育并有反思能力的知识分子容易受新兴政治文化的影响,然而,一旦遭遇现实政治问题,这些知识分子又会不自觉地受中国人一以贯之政治性格的深刻影响,下意识地抵制对异域政治思想的实质践履。最后,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经济保持了持续发展势头,然而,人口增长也快,社会成员的整体性生存处境并没有发生巨大或根本性变化/改变,这样一种生存处境迫使其社会成员仍旧用他们信任的政治单位(如“家庭”及其近代以来的新表现形式——“政党”)去猎取他们的生存利益。

在这种意义上讲,新中国政党制度的成型依然会受中国人一以贯之之政治性格的有力影响。近现代历史表明,中国既有以家为中心的家—国政治组织模式(以家—天下的皇朝政治组织模式为代表)在面对民族危亡时无法有效吸聚社会力量,对内维护稳定的政治秩序,对外捍卫本国的国家利益。

究其原因,缘于儒家思想已经内化成为全体中国人的社会生活形态,家庭是全体中国人生活的中心,每个中国人都在围绕他们的小家庭转。即便如此,缘于中国“地大物博”,在遭遇西方资本主义列强以前,基于本国的物理资源,比如人力和物产,在由一具体家庭(比如晚清以前某姓皇族)进行粗放型治理的情况下,也能够捍卫中华民族“一盘散沙”式[13]44、71-72社会生活形态。然时过景迁,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发动攻势时,他们精湛的科学技术和有效的人力组织方式使得既有以家为中心的家—国政治组织模式(以家—天下的皇朝政治组织模式为代表)再无力抵御西方人的入侵和凌辱。

近现代惨痛的历史教训、西方国家政治经验的强势示范等,这些情况让近现代中国人发现,中国社会力量的吸聚需要“政党”这种新的组织手段。

对内维护稳定的政治秩序,对外捍卫本国国家利益,是近现代中国的时代使命,这必然会要求中国社会政治力量在“逐鹿中原”的政治争夺中形成一种强大权力。缘于中国人政治性格,这一强大权力的内部必须是中坚的、稳固的,并且,该强大权力的中心应当是唯一的,否则,中国社会秩序又会陷入或呈现出分裂、动荡状态。在这一使命背景下,中国共产党以极具号召力且深刻的理论——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利用“政党”这一新的政治组织理念或形式,充分有效利用中华传统政治智慧,凝聚各种力量(革命性的或社会性的),在争取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的政治竞争过程中,逐渐成为了中国强大权力的中心[14]。一旦在中国大地上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强大权力,中国社会秩序便渐趋于稳定。

新中国的成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和平崛起”可喜势头的出现等,这些情况表明,以政党为组织理念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这一“国家”政治组织模式(以由中国共产党主导的党—国政治组织模式为代表)能够有效吸聚社会力量,对内形成稳定政治秩序,对外捍卫本国国家利益,以适应西方文艺复兴所开启的现代新国际政治关系环境。[15]

具体言之,本来,一个社会如其外部环境未发生重大变化,在经历相当长的稳定政治实践后,都会有按其既有政治运行逻辑进行运转的惯性。然而,晚清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被西方列强强行纳入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发生了“三千余年一大变局”。这一历史教训、西方政治经验的影响等,这些情况迫使中国人遂尝试以政党为组织理念的国家政治组织模式(即党—国政治组织模式)来凝聚社会政治力量。

近现代中国政治实践表明,政党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更有效凝聚社会力量的组织核心。原因除前文所述以外,政党还能在近现代中国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中国人的“小家庭”政治思维习惯,张扬中国人的“天下”情怀;此为一方面。另一方面,政党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中国人内心对“小家庭”观念的心理需求。

虽然政党理念相较于家庭(家族)理念更为先进,在吸聚社会力量的能力方面出现了质性突破,但是,中国人对政党的“献身”不过是将政党当作新形势下小家庭的“替代品”,并且,社会分层复杂,一个社会不可能为一个政党所完全凝聚或囊括,因而,中国虽出现了以政党为中心的多元社会力量,但依然呈现出“一盘散沙”的政治力量现状。[13]这种以政党为中心的多元社会政治力量的存在,虽然让中国凝聚社会力量的能力增强了,但近现代中国政治历史表明,这种凝聚力现状仍然不能满足实现中国近现代时代使命的需要。

在近现代“风云变幻”的政治竞争中,中国共产党抓住各种转机或机会,发展、壮大革命力量,直面残酷的国内政治争夺,在首先实现“小家庭”政治安全的情况下,逐渐成为了现代中国政治秩序中的主导性政治力量。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意识到以其他政党为主体的多元社会政治力量的必然存在,并考虑到中国人对温情政治的内在需求,在主导现代政治秩序确立时始终以实现时代使命为首务,形成了一种以自己为主导、合理有序的政治力量结构秩序,并赢得了中国人基于家庭伦理之最低程度政治共识的支持。

可以说,正是中国共产党首先把自己锻造成为坚固的政治“核心”,能在全局上统制整个中国社会,并在具体操作的过程中,满足了中国人习惯于温情政治的心理,从而,成为了中国政治力量结构的主导,并引领中华民族最终实现了时代使命。在近现代中国,受“小家庭”政治思维影响,中国共产党在政治残酷竞争中逐渐赢得了政治核心地位,然而,此后,中国共产党只是维续或加强这样一种政治核心地位,并未通过法律从根本上消灭其他非敌对性社会力量(主要表现为建国后内地八大民主党派),尽管后来中国共产党与其他非敌对性社会力量间的政治实践惯例有所“中止”或“中断”,且在经历“波动”、恢复常态后,中国共产党尊重既往与各民主党派的政治合作实践传统,主动恢复既有的和谐政治关系。因而,在现代国家建设的过程中,在中国大地上遂逐渐演化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这一新中国政党制度。[12]

四、结语

由此可见,中国人的政治性格是古代中国及其以前中国社会的政治经验事实与以孔子为主要代表之儒家伦理思想关于政权合法性的论说这两方面因素对中国人共同作用,在自古以来之中国这一特定时空中所逐渐形成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是近代以来中国人当其面对国际国内困局时在其政治性格的潜在作用下所逐渐形成的有效政治制度,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层面的正当性。与此同时,政治性格是人之人格或人性的重要方面,近代以来中国人缘于其政治性格最终铸就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这一制度性事实表明,我国政党制度具有人性层面的正当性。因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制度是古代中国及其以前中国社会所逐渐形成之中国人政治性格的一种表征或结果,具有深厚之历史文化层面的或人性层面的正当性。

[1]林尚立等.新中国政党制度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194.

[2]孙津,张丽.中国政党制度创制得以成立的理论根据[J].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2,(6).

[3]王邦佐.中国政党制度的社会生态分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123.

[4]张献生.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世界政党制度中一种独特的类型[J].政治学研究,2007,(2).

[5]梁琴,钟德涛.中外政党制度比较[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393.

[6]戴玉琴,刘诚.政治文化视域下当代中国政党制度解读[J].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1,(3).

[7]吕掁羽.史前期中国社会研究(外一种)·上[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70-96;69-214.

[8]杨泽波.中国“哲学突破”中的问题意识[J].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1).

[9]杨泽波.从以天论德看儒家道德的宗教作用[J].中国社会科学,2006,(3).

[10]杨泽波.从德福关系看儒家的人文特质[J].中国社会科学,2010,(4).

[11]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一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23-25.

[12]姚选民.政治性格与政党制度的形成:一种政治哲学的视角[J].中共党史研究,2012,(12).

[13]孙中山文选[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44、71-72;3-4、44、71-72.

[14]王涛.文明国家与政党国家——中国共产党构建之国家体制的历史意义[J].文化纵横,2011,(1).

[15]姚选民.扶贫政治逻辑与“国家主体”预设[A].徐勇主编.中国农村研究.2013年下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306-307.

猜你喜欢

正当性政党性格
世界政党与国家治理丛书
猫的性格爪知道
相邻纠纷案件判决的正当性困境及其论证补强
网络空间秩序与刑法介入的正当性
深刻理解和把握新型政党制度的“三个新”
法治评估正当性的拷问
你的性格像《哆啦A梦》中的谁
国外政党加强和创新群众工作述评
人民调解司法确定制度的正当性反思
性格描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