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胶》中婆媳危机之原因浅析
2014-08-15陶楚
陶 楚
作为颇具争议的家庭伦理小说,《双面胶》讲述了一个东北婆婆和一个上海媳妇之间的家庭悲剧。主人公胡丽娟与李亚平婚后过着上海小夫妻的标准生活,丈夫把妻子捧在手心宠着。丽娟是杂志社编辑,亚平是游戏公司的IT男,夫妻俩和所有城里的青年小夫妻一样过着每月还贷的生活。 “两人约定的一周打扫一次卫生,体力活儿归亚平,技术活儿归丽娟。分工自然,从不发生纠纷,配合得严丝合缝,简直就像前世的夫妻一样。”但是随着李亚平的爸爸妈妈的到来,接下来的这一年所有的事情都慢慢发生了变化,幸福美满的二人世界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的吵闹。小说最后以亚平失控掐死丽娟的凌厉结尾而告终。
东北的婆婆和上海弄堂小姑娘胡丽娟在相处过程中矛盾越积越深,由当初的彬彬有礼到背后嘀咕再到当场撕破脸大吵。婆媳矛盾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有些夸张却让人觉得非常真实。那么造成婆媳间如此巨大的矛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一、现代女性思想和传统男权的对峙
婆婆受根深蒂固的封建男权的影响,[1]在她眼里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在家里就是要干活的,她可以无怨无悔地做头老黄牛,只要她的老公和儿子开心。从火车站出来公公一如既往地甩着两只手在前头走,留下婆婆拎着大包小袋,滴里嘟噜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路小跑跟着。在餐馆吃饭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整整一碗面分给儿子和老公。在她眼里,男人就应该有大男子的气概,要有一家之主的样子。女人则不同,女人要伺候男人,下厨房是女人的天职,身为男人不应该在媳妇面前低声下气端茶倒水。而丽娟则不同,作为一个在大都市长大的上海姑娘,她接触的都是现代思想。生在独生子女的家庭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更耳濡目染了父亲对母亲标准上海男人的呵护,所以在她眼中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男人就应该宠着女人。丈夫下厨房、干家务活、为妻子端茶倒水捶背按摩都是理所应当的,她的观念里没有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并且认为女人就是用来疼的。
因为这两种截然不同思想的对峙导致了婆媳双方一次又一次的矛盾。吃完饭婆婆会要求丽娟帮她洗碗;亚平因为加班不回来吃饭家里便只有昨天剩的猪肉炖粉条吃;亚平爸爸生病婆婆要求丽娟留下来守夜,而让身为一家之主的亚平回去睡觉。丽娟也一直在跟婆婆斗争,因为不甘心洗碗而要求亚平和她一起洗;因为怒于婆婆只顾丈夫全然没考虑自己也要上班当场反对替公公守夜。丽娟与婆婆之间的斗争不仅仅是简单的婆媳争斗,而是以他们为代表的现代女性思想和传统男权思想之间的对垒。但丽娟始终是一个人在奋战,即使她的丈夫虽然平时里为她端茶倒水,但骨子里仍然是大男子主义。丽娟竭力要维护的不仅仅是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还有作为女性的尊严。
二、两代人之间的差异
现代女权和封建男权的对峙之外,两代人之间的差异也是不容忽视的。许多长辈始终认为自己是吃过的饭比他们吃的盐还多的过来人,小辈应该无条件听从他们的劝告。但由于子女们在经济上的独立以及思想观念的更新,这种耳提面命逐渐失去了过去的权威。但是,强大的传统不可能使长辈放弃教导子女的责任。[2]
吃了十几年苦的丽娟的婆婆有一套祖祖辈辈一辈子都在坚持的原则。婆婆一直想教育丽娟要懂得勤俭持家省吃俭用,看到丽娟买回来的新衣服婆婆嘀咕道:“不就差个领子吗?衣服穿身上保暖就成,天天跟着赶时髦,永远都赶不完的。”觉得丽娟洗碗的时候太浪费了,教育她:“洗洁精哪能那样往池子里倒呀!洗一次碗用半瓶!你该拿块抹布,倒抹布上一个一个擦过来,这样不浪费。”觉得儿子家里的亚麻桌布太贵了换成了一次性塑料布,布艺沙发从靠背到座位都依次铺上了毛巾,桌上的水晶花瓶因为怕落灰放到了柜子里,把丽娟的碎纹青花小瓷碗换成了粗瓷大碗。丽娟看不惯婆婆那么谨慎过日子,看不惯买把菜要从菜场东头走到西头,多一根少一根都在意,看不惯婆婆为了省几个打车钱硬要花几个小时等公交,在她看来浪费掉的时间还不如多写几篇稿子。在丽娟看来,婆婆是不会享受生活的,嘲笑她拖“社会主义的后腿”。[3]
婆婆希望胡丽娟能够接受并践行这套理论。使得下辈的人生走上自己为他们预设的轨道。但是,他们的想法往往和子女自己的人生规划不相符,导致了两代人之间的持久对立。
三、婆媳的个性差异
个性的不同也是导致婆媳危机的重要原因。首先是婆婆,身为长辈却没有长辈应有的宽容和大度,而是处处和丽娟斤斤计较,挑媳妇的毛病。在儿子结婚后仍始终把儿子作为自己的私有物品,因为丽娟洗碗不认真计较半天;在商场看到柜台摆着丽娟用过的三百多的化妆品,因为价格昂贵当场转身离开丝毫不顾及小辈的面子。这让人想到张爱玲《金锁记》里的曹七巧,看到儿子长白和媳妇生活愉快生出变态的嫉妒,所以对儿媳进行精神上的折磨,她想方设法运用各种卑鄙手段剥夺了儿媳作为一个女人的权力和尊严。把脚搁在长白肩上不住地踢他的脖子;向儿子打听他们的房事并且报复性地在邻里散播。丽娟的婆婆与七巧比起来似乎远远不及,但骨子里对媳妇仇人般的排斥却是一样的。[4]
此外,婆婆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偏心。对自己的儿子亚平呵护有加,心疼不已,不忍心儿子干家务却愿意丽娟钻在厨房洗碗。担心亚平为父亲熬夜第二天还要上班身体吃不消,于是要求换同样需要上班的丽娟熬夜。婆婆为亚平烧了红烧肉,看到丽娟多吃了几口便十分不满,拐弯抹角地提醒丽娟“吃点青菜,空口吃肉咸。”并且故意敲敲自己满是白饭的碗边,当着公公和亚平的面只扒白饭,还把亚平夹到她碗里的肉又夹回亚平的碗里,两人为一块指甲盖大的肉拉扯得跟打架一样。丽娟怀孕后,为了孙子婆婆天天眉开眼笑,丽娟一起床便送上个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还按照丽娟的要求烧红烧肉,儿子亚平想吃口破天荒地不答应,但是当得知丽娟流产的消息后,二话不说便收拾包裹和还躺在病床上的丽娟告别要回东北老家。
当然,除了婆婆,丽娟的个性也是造成婆媳危机的一个方面。丽娟说话太直爽并且没有分寸。亚平爸爸病重开支太大,丽娟希望婆婆可以卖掉牡丹江的老房子,遭到拒绝后她嘲讽婆婆:“我也打算以后跟你学,你儿子生病的时候,我就把他扔医院里让他等死。他死怕什么呀!我还好改嫁!”说这番话时只图一时痛快而忘记了承受者是她年迈的婆婆。
丽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强势咄咄逼人,在与亚平的冲突中表面上看是领导,亚平一直在忍让,但实际上还是亚平说了算。每次矛盾的结束都是以丽娟的妥协而告终。帮助亚平姐姐家集资,丽娟虽然不同意但还是回去借钱了;她清楚亚平盲目给父亲看病是把钱往火坑里扔,但最后默许他的做法。丽娟有时候看事情特别透彻,但她没有很好地坚持,而是在亚平的软硬兼施的计谋中迁就了他。
没有家庭意识也是很大的个性差异。在她眼里家庭就是她和亚平两个吃好喝好过得好就可以了,她不明白的是结婚并不只是单纯的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她试图和亚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与其他人划清界限,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在与婆家人相处的过程中,没有顾及丈夫的感受,极大地损害了亚平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不满婆婆对她洗碗指手画脚,当着亚平的面直直盯着婆婆说:“你要我干活,就得按我的方法,看不惯你就自己干。”婆媳关系后来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丽娟的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以及她的自我主义,才一步步将亚平推向了他的父母阵营。
四、李亚平的问题
在探讨婆婆和媳妇个性差异的同时不得不将矛头指向这个悲剧的主要承担者——李亚平。六六曾解释过,取名为“双面胶”,意即“男人如果是一张优质的双面胶,就能把母亲和妻子粘得舒舒服服,小家庭中人也能各安其所”。但是李亚平却没有很好发挥“双面胶”的作用,只是单纯做了“透明胶”。[5]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最苦的差事莫过于身兼数职,你可以是个好丈夫也可以是个好儿子,但你不可以既是个好丈夫又是个好儿子。
在父母没有来之前,李亚平对丽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丽娟看电视口渴了,李亚平将茶端过来,在茶几上垫个木垫子,放稳。丽娟下班回家了,李亚平又会颠颠儿地去打盆不冷不热的洗脚水,顺便搭条毛巾在肩膀上。但是父母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了,为了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他一家之主的地位,当着父母的面使唤丽娟干这干那,打算帮丽娟倒水,但是看到母亲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李亚平突然就畏缩了。
孝顺的确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是当孝顺变成盲目孝顺以后危害便出来了。当李亚平父亲查出患肺癌时,丽娟说过:顺着他不见得是爱他。他以为只要父母开心什么都可以,所以即使父亲抽烟成癖把整堵墙熏成黑色李亚平也一句话没有说,他骨子里有一种大男子主义,潜意识里依旧和他父母一样,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婆婆和丽娟的战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李亚平,这和巴金先生《寒夜》中的汪文宣有些类似。汪母和曾树生婆媳不和根本原因在于对儿子汪文宣情感归属的争夺。[6]汪文宣作为一个善良胆小懦弱的多余知识分子的形象,夹在妻子和母亲的争斗中间束手无策。他觉得母亲讲的是对的,但是妻子似乎又没有什么错。他尝试做个双面胶,但是由于他懦弱的性格根本无力让妻子和母亲和睦相处。而李亚平和汪文宣比起来甚至还不如,从一开始他内心的天平就倾向了母亲这边,在自己母亲面前永远一副乖儿子的形象,不敢也不愿意反驳。李亚平在处理母亲和妻子矛盾时会做的就只是不断让妻子忍让,而不去理会到底谁对谁错。正因为他对妻子和母亲有天壤之别的对待,才导致妻子愈发将怒火一定程度上转嫁到婆婆身上,婆媳矛盾愈演愈烈最后以悲剧收场。
[1]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识三联书店,1996.
[2]刘咏.中国式婆媳[N].新民晚报,2007.
[3]六六.双面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4]张爱玲.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文艺出版社,2012.
[5]姚东青.难以粘住所有的“双面胶”——评电视剧《双面胶》[J].黑龙江科技信息,2011.
[6]巴金.寒夜[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