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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手记(组章节选)

2014-08-15

诗选刊 2014年9期
关键词:外滩

语 伞

外滩,或者光

1

上面是一蓬火。

跪坐的人把眼睛隐藏在掌心。深陷一个下午,我能看见什么? 关于星期一和未来,学习燃烧与熔炼仍然显得紧迫。过去铸造的句号,水果一样被消化,日子的果核模糊在光线里,渐渐成为幻术。

事实是深秋将至,街道图案骤变,我宠爱过的薄纱长裙,已经懒惰成疾。

2

江水东流,当我作为俗世的影子,与外滩交换了眼神和思索,抬头望见星辰的须发,正以瀑布的形式,完成光明赋予的使命。

外滩从来不膜拜沉默——

适时选取白云低垂的方法耳语。

波浪般扩散的指纹里储备着太阳神秘升降的行踪。

用修长的身体抵达岁月深处,否定了一切黑暗和废话。

在这个城市打拼的人,如果身心受伤或局部痛苦,外滩就是阿司匹林。 便捷,且疗效显著。

而我对外滩的爱,可以医治我对生活的恨。

3

石库门里的日记本,纸面发黄,字义难解。 旧上海的传奇或秘密,早已深埋高楼的深渊。 今天,人们出行之前发送一条袒胸露背的微博,似乎立即弥补了遗憾的漏洞。

同时,近视眼和人性的弱点一样,越来越多;因为雾霾的内忧外患,戴上眼镜仍然看不清楚真正的远方。

我在咖啡馆里与水果茶对视,我们同时窥见傍晚的压抑,踩在落满香樟叶的人行道上。环卫工人下班了,灰尘混入焦虑的形态之中,被匆匆赶路的人沿着呼吸,携带回家。

情绪病加速扩散。

酒精在餐桌上自嘲:既然婴儿的哭声都不能遮盖人心的苍凉,我为什么还要向人类献媚?

嘴唇与舌头犹如分离,外滩也无法道出苦衷。

4

我们在此生活,血液里依旧开紫红的花朵。

当我整理皮肤,推开身体的大门,领悟外滩的照耀,我相信了世上存在“光”这种奇特的物质。玻璃窗外,佩戴金色宝石的太阳在大地上留下了明亮的亲吻的印痕。九十九只鸟儿手拉着手,它们在风中振翅滑行。

阴影的象征意义迅速迷失,被彻底征服。

光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就是绚烂在生命中的传播速度。

我替鸟儿掸着羽毛,左脚迈进超市,右脚迈进厨房,愿意在窗格子内接受命运宣读的任何判词。

我再次遥望苍穹,把夜晚望出了如日中天的气场。

月亮,替我找到了反光的奇迹。

6

霓虹闪烁,外滩正在夜晚盛装宴请南来北往的宾客。

泅渡者站满了浦江两岸。

他们都在捕梦。

他们借着外滩的光影,煮酒论茶,探寻攀缘彩虹的梯子。

百年沧桑收起仰望的脸颊,从旧洋房混乱的化妆舞会现场,伸向精致的当代。

散步。 奔跑。 抹去疲惫的尘埃。

他们被自己的目光擦伤,又从伤口里流泻一种奇异的光波,带着历史的色彩、味觉和呼吸,躺在潜意识辉映出的宿命里。

一个词语,暗藏着舌尖的魅影婆娑。

外滩,外滩,它的额上缀满星辰,身上写满普世的秘籍。循着光谱,我起舞,亲吻风的波涛,黄浦江被我当作长笛吹响——

颤音、滚音、滑音……

那些高楼、面孔和文字,那些脚迹、汗水和歌声,那些火焰、酒和疤痕上的欢乐……一起拍打着整齐的清晨和夜晚。

外滩偶尔投下真实的影子,像抚摸我的脸和心脏。

其实,人们在太阳下工作,在月亮下学习,不敢亏欠时间太多,只为不再漂泊,

永远把外滩认作自己的故乡。

7

江上的邮轮,落入我的眼里,又从我的眼里溜走。

谁能紧紧抓住自己灵魂深处真实的对白?

我用一只眼睛的余光,爬进世人饥饿的心灵。我在血液里洗澡。我在脉络里洗澡。 我在笑里洗澡。

我在哭里洗澡。我在死亡的表情里,洗不尽人类的精神之痒。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的体态、姿势混合了情绪的色彩,秘密复制祖先的习惯和审美,在会议室、商场、医院、学校等合成的麻布上,参照外滩的明暗和远近,绘画。

指尖下的草图,在瞬间,抒写永恒——

他们举着向日葵的头颅——

亦有梵·高式的忧伤——

道路不自信的时候,低沉、颓丧,说话吞吞吐吐。

起风了,满街的法国梧桐都在等待凤凰的到来。

8

漂亮的餐桌上,食物的香气在升腾的烟雾中活出了兴奋。

决定花草生死的人,从追逐繁华的表象里走出来,卑微地排着队,在立于花草间的墓碑前哭泣。

一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一小时过去……

一天过去,一月过去,一年过去……

肚脐里聚满了人类天性的眼睛,任何一只眼睛都不会听从我们的意愿随便关闭,但我们可以决定,使哪一只眼睛更璀璨夺目。

缅怀或记忆都是虚拟的。

我在其中问候、道别,带着外滩的真实。 与人们一起,杯盏交欢,果腹前行。

那些不可寻觅的东西,正在不可预见的未来,闪着光芒。

如果你没有看到,一定是未曾认真,注视过。

摆渡的人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到过外滩的人和没到过外滩的人。

所有的人都口含星星,不约而同来到同一个渡口,互为亲人、邻居、陌路人或生活对手。

体内会哭的东西想过江,下沉的东西抱着金碧辉煌的人生想独守欲望之城。

摆渡的人摆渡任何人都是在摆渡自己,摆渡无数个梦游者就是摆渡无数个自己,无数次地摆渡之后,摆渡的人总是万分沮丧地回到爱恨交加的原地。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到过外滩的人和没到过外滩的人。

没到过外滩的人,背上都曾有过翅膀。

到过外滩的人,都背负着一对瘫软的桨,一如达利画笔下,垂挂于树枝上的时间。

空墙壁

墙面空空的,仅剩下,一束灯光驾驶夜晚。

我们都是从复杂的声音里退回来的——

这些迟疑,这些踌躇,这些耳朵上的肖像,借助室内微光的漏洞,在柜子与椅子的坚硬之间,搬动清冷的阴影。

一个城市的体温,在一阵思想的空白里骤然下降。我们必须在沉默中关闭一些想法,趁过去腐烂的时候扔掉身上所有的反光。谁也无法窥视未来,亦无法立刻把走失的温度召回。

手握方向盘的灯,还守护在那里,它阅尽最后一粒黑暗,就能将我们救赎?

光们在流泻,浸透我们的帽檐儿、衣袖、纽扣、袜子、发根……看我们,从窗口,迈向刀口,把泥泞的道路折弯,落入旧年的深渊。

至此,我们发现了彼此的空无。

至此,我们调动记忆,盘查细节。

到另一生、另一世,我们都无法说出虚度的年华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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