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鞋底“磨”穿

郑浩榕

为了避免贴身衣物在夏天带来的闷热感，人们已经下了很多工夫，现在，材料技术巨头戈尔公司将改进空间瞄向了鞋底。

深圳福田保税区的戈尔中国区试验室内，技术人员正在对采用了最新材料技术SURROUND的鞋子进行量产前各个环节的性能检测—最主要的就是防水和透气两方面。这是戈尔首次将其材料用到了鞋底上。

“身体的感官是按优先级运作的，人们对不舒适面积最大的部分感受最明显。以往因鞋面导致的足部闷热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认为下一个影响舒适感的地方就是鞋底。”Mark Newton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Newton是一名足感舒适领域的专家，在戈尔公司已经工作了13年。他所在的德国团队负责了SURROUND技术最早的开发。

将近10年前，这个产品概念就在公司内部被提出，而Newton和他的团队要做的，简单说，就是首先检验材料层，之后用汗脚模型检验样鞋，最后在气候模拟实验室进行人体测验。当这一切通过，则交由深圳团队来完成在制造和设计技术上的支持和最终产品的检验。

戈尔是一家由Bill Gore和Vieve Gore夫妇在1958年创立的公司。当他俩在家中的地下室开始这份事业的时候，最早进入的是电子产品的市场。直到1969年，他们的儿子Bob Gore发现了一种新型多功能聚合物—膨体聚四氟乙烯（ePTFE），才改写了戈尔的发展轨迹。

此后，戈尔的数千款不同功能的产品都是基于这种材料。它们逐渐形成了四大类：应用在包括波音飞机等上面的电子材料，主要经营人造血管的医疗类产品，以过滤器和密封产品为主的工业产品，以及纺织产品。

1970年代中期，戈尔公司在实验中发现，当聚四氟乙烯（PTFE）处于薄膜状态时，千分之一平方米的范围内有多达90亿个小孔，这些小孔的大小是水滴的两万分之一，却比水蒸气分子大700倍。

这种可以同时兼顾防水和透气的特性，让戈尔研发出戈尔特斯（GORE-TEX）面料，它攻克了以往防水面料无法透气的缺陷。而后，这项技术被用在了制造适合户外功能的外套和军用衣物、靴子上。诸如The North Face这样的户外运动品牌，就是在1970年代末凭借GORE-TEX技术才逐渐崛起的。

而现在，戈尔希望用SURROUND技术扩大在商务休闲领域的市场，其欧洲市场商务休闲品类已经贡献了40%的营业额，但在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地方，还没能做到这种程度。同时，戈尔也在寻找市场的“盲区”。

“我们与上游的材料供应商合作，花费了许多年的时间提高整鞋的透气性。但对于全皮质的鞋品来说，透气一直是很大的问题。目前，鞋底仍然是几乎完全封闭且不透气的，”戈尔特斯鞋品全球首席产品官Marc Peikert对《第一财经周刊》说，“而鞋底占据了整鞋很大的面积，并且人体足底排布着大量的汗腺。”

另一方面，戈尔公司也通过大量的测试发现，在放松状态下，足部皮肤的最佳温度是28℃到32℃。“低于28℃时脚会感到寒冷，高于32℃时，它们则会觉得简直像是置身于火海。”Newton说。而足部的温度变化受天气、身体运动状况以及鞋子的舒适度影响。

戈尔的团队认为，如果能解决鞋底部分的透气问题，对整鞋将会有很大的改进，同时也能做到让足部在不同外界环境下保持干爽。

SURROUND正式启动这个技术要回溯到10年前的项目，其开发及推向市场的过程，遵循着戈尔公司里产品诞生的典型方式。

Peikert表示，“戈尔会谨慎分辨什么样的技术值得投入，其中的一个辨别标准即是‘人无我优，如果有其他企业正研究同类产品，我们便会撤离。”

戈尔在研发方面的投入一向巨大。目前，戈尔在全球有1万名左右的员工，其中科学家及工程师超过1000名。以2012年为例，戈尔当年的营业额是32亿美元，而在研发方面的投入相当于营业额的8%至10%。

相对于很多技术公司“市场引导”的研发思路，戈尔一直认为自己更倾向于“技术引导”。

每个部门都会设置一条研发管道，每年，由不同研发小组的人员提交数量以及种类众多的产品想法，通常每个部门都会有上百个初始想法，这些想法经过层层讨论以及筛选后，每个部门保留十个左右的项目，然后，Bob Gore会与团队一起确定每个部门最终的几个重点研发项目。而在一些基础技术有突破后，戈尔会再投入力量研究消费者未被满足或发现的需求。

戈尔的创始人Bill Gore受到了Douglas McGregor所著的《企业的人性面》（The Human Side of Enterprise）一书的影响，认为“企业中的层级会扼杀创意”，因此将公司设定成扁平网络式的组织结构，由多个不同职能的小团队并行以维持日常运作。

与此同时，戈尔有一个典型的架构模型，在内部被称做“三脚凳”（Three-legged Stool）—包含了市场销售、产品技术与生产。戈尔会设置“产品专家”一职将“三凳脚”联系在一起。这些产品专家都比较年轻，他们通常也作为各个大部门的接班人被培养。

产品专家会收集来自这三方面的信息与反馈，先做一个方向性的消费者需求预测，再依此提出研发方向或某个具体开发项目，经由内部的筛选机制最终立项。

SURROUND技术正是在这种流程下得以立项开发。当时，市场中针对商务休闲鞋品的技术并不多见。2010年，戈尔曾将其推向欧洲市场试水，经过反馈改进，直到今年才推向全球。

尽管SURROUND的基础仍然是GORE-TEX薄膜，但要把它运用到鞋底，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鞋底结构。“鞋底一定面积的开窗也许是可能的方向，但是究竟鞋底开窗面积最小应该是多少才能够确保显著的透气性能？这是整个鞋底透气结构中非常重要的一点。”Peikert说。他们为此做了大量的研究和试验，以确定怎样的鞋底才能够明显地将鞋内的水汽排放至鞋外。

接下来的问题更让人头疼：因为是在脚底，如何保持高度的透气性，又能提供足够强度的保护，从而防止足部受到石块或者其他尖物的伤害？这就需要一种非常轻薄又极其耐用坚韧的材料。

戈尔公司亚太区鞋类产品首席技术官刘道一向《第一财经周刊》介绍，他们费了很多工夫最终找到了一种铁质材料，可以保护脚底，但随后他们发现，铁容易压破那层GORE-TEX薄膜。所以，他们又需要一种材料作为铁跟薄膜中间的保护层，它既不能太密又不能太松。如此，又用了好几年。

而这之后要确保的是防水。鞋的整体结构，尤其是鞋底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SURROUND的设计中，鞋底需要保证至少30%的开窗面积，这使得工艺上需要做出很多调整，鞋底与鞋体、GORE-TEX薄膜的整合工艺已无法沿用之前已经非常成熟的制程方法了。

“改进工艺是一个系统工程。改变工厂常规的制程方式涉及到人员的培训、机器与工具的改进等等。更要考虑到新的流程是否能最大程度地保障成本控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技术团队与合作品牌进行了非常复杂的沟通和合作。”Peikert说。

2010年向欧洲市场推出之前，由于部分的开发工作是在亚太区完成，因此深圳团队在那时就已经参与到新技术的开发工作中—通常在产品最终量产前的12至16个月，他们便会参与到项目中。

欧洲的试水获得了很多反馈，在德国、瑞士和奥地利三国，戈尔公司与超过1亿人次的消费者进行交流。戈尔还曾把最早一批产品提供给安保人员试用。

而亚洲团队也早在产品进入亚洲之前就参与了进来，他们发现，之前在欧洲推出的鞋品在鞋楦上的设计比较瘦窄，不太适合亚洲消费者的脚型。

现在SURROUND技术已经在亚洲铺开，接下来戈尔还会将它运用到商务休闲以外的领域。

英国知名休闲鞋品牌Clarks的产品总监Jane Wilson之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SURROUND相关的产品销售额一开始很少，但每年都在成倍增长。”

“我们第一年才做了不到2000双的鞋子，再加上投入的广告、市场等费用，绝对是亏本的，”刘道一说，“但我们愿意通过这种方式确保产品没有问题，根据反馈进行修正，再慢慢大规模正式推到市场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