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医吉陶乐

两色风景

吉陶乐是天马小镇的名医康大夫的助手。这天康大夫要出门去参加一个会议，临走的时候吩咐吉陶乐：“我不在的时候，诊所就交给你啦。”

“放心吧。”吉陶乐给康大夫敬了个礼。

目送汽车载着康大夫离去，吉陶乐立刻换上康大夫的白大褂，把诊所的门打开来。

过往的人们看到看病的医生变成了一个机器人，都觉得挺吃惊的。

“没什么好吃惊的。”吉陶乐开导他们，“我可是高科技的结晶，又跟了康大夫这么久，可以说，我的医学知识完全不输给神医……”

吉陶乐方方正正的脑门与说话时那一闪一闪的眼睛都很能给人以信心，很快就有病人上门了。

“大夫，我不舒服。”那病人揉着膝盖，“腿疼，疼极啦。”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烟味儿。”吉陶乐那仿猎狗的电子雷达鼻一动一动，“你抽烟吗？”

“是的。大夫，我腿疼。”

“烟味很浓。你还抽得很厉害对不对？”

“是的。大夫，我腿疼。”

“你必须戒烟。否则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什么？亲爱的大夫，这是什么道理？腿疼和抽烟没关系呀。”

“怎么没关系？你的腿疼就是抽烟导致的！”吉陶乐严肃地一拍桌子，“人体的所有器官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抽烟的时候，烟雾从你的口腔进入体内，慢慢地渗透进你的血液，影响你的神经……其中一条就是管腿的神经，神经被烟污染了，你当然会疼啦。”

吉陶乐的态度是如此肯定，发言是那么铿锵，金属外壳又闪烁着高精尖的科技质感……病人怎么有理由不相信呢？

“我回去就戒烟！”第一个病人当众发誓后离开了。

第二个病人很快来了。“大夫，我感冒了，请给我开点儿感冒药吧。”

“你的头发缝里藏着粉笔灰。”吉陶乐的电子眼目光如炬，“你一定是个老师吧。”

“是的。大夫，我需要感冒药。”

“你一定经常为学生们的表现苦恼，并且冲他们发脾气。”

“是的。大夫，我需要感冒药。”

“从今天起，你要对学生笑脸相迎，对他们多说些好听的、鼓励的话。”吉陶乐大夫开药方，“那样，你的感冒就会不药而愈了。”

“不是吧大夫，我这感冒可顽固啦，不瞒您说，我打出来的喷嚏都能直接将风筝送上天了。您别开我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吉陶乐大夫凑近老师，让她看自己眼中闪烁的数据，“心理影响生理，这是举世公认的学说。要治疗生理的病，就必须从心理角度着手。你总是批评学生，他们感觉不到温暖，当然会心寒啦。全班学生都心寒，整个教室不就成了一个大冰窖？再怎么健康的人在冰窖里生活，还能不感冒吗？感冒能不好得慢吗？”

老师的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用坚定的口吻说：“如果我不能改变对学生的态度，就让我一辈子当个风筝发射器吧！”

第三位病人走进诊所时，步伐铿锵，震得整间诊所都在摇晃，吉陶乐牢牢按着桌子，才没有让桌子像兔子一样跳出门去。

“大夫，您一定得帮帮我！”这位全身都是肥肉的胖病人哀求，“我的体重已经开始朝吨迈进啦！我已经压坏了三辆公车。我家的地板被我踩得坑坑洼洼，都能够拿来玩打地鼠了。我经过每一扇门时，那扇门就会跟墙一起倒塌……”

“看来问题的确严重。”吉陶乐专业地拧了一下自己的灯泡眼，“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你：是不是很少扶老人家过马路？”

“天呀大夫，您真是料事如神，但这跟我的肥胖症有什么关系？”

“刚才跟你握手的时候，我从你的手上采集到了许多信息，但是其中唯独没有老人的。”吉陶乐不紧不慢地说，“最近小镇上新建了很多条马路，需要搀扶的老人也多了，你的手上不能体现相关信息，这很不对劲。”

“大夫，请听我说。我是因为行动困难才没有帮助老人的。而且那和我的肥胖好像关系不大。”

“你错了！”吉陶乐发达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戳在胖子肥厚的鼻头上，“恐怕再没有一项运动比扶老人过马路更有助于减肥。首先，你搀扶的对象是老人，这就决定了你必须小心翼翼，轻手慢脚，绝不能有一丝马虎，你必须心细，而一旦心细了，距离腰细还会远吗？其次你要过的是马路，对红绿灯变换时机的判断、对左右来往车辆的及时察觉、对过路时间的掌握等等分析判断都有着极高的要求，保持紧绷的神经，是肌肉紧绷的第一步；再者你与老人一同过马路，步伐势必需要配合，你大概想不到，这里面其实牵涉到了地心引力的知识……”

胖病人目瞪口呆地接受着吉陶乐的信息轰炸，直听到他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

“老天啊，请原谅我过去从未扶过一个老人过马路！这副身材都是我自作自受呀！”胖病人一路咆哮着，“有没有老人需要过马路？请让我帮忙！”……

康大夫出外一个星期，吉陶乐就代替他看了一星期的病。这一个星期，天马诊所可说是客似云来，幸亏吉陶乐是一部活力充沛的机器人，只要充饱了电，体力就不是问题。

终于，康大夫回来了。踏上天马小镇的土地时，他几乎惊诧自己回错了地方：只见这里，地上无痰迹，无果皮纸屑，无人抽烟，无人乱说不文明礼貌的用语，人人尊老爱幼，人人和睦相处相亲相爱……

“吉陶乐！”当康大夫看到自己的机器人助手竟穿着他的制服装模作样给人看病时，真是气急败坏了，“你怎么可以随便给人看病？你对看病根本一窍不通呀！”

“不会呀，吉陶乐大夫是神医呢。被他诊断后，不用吃药，不用打针，更不用开刀，病就自然痊愈啦。”有病人为吉陶乐说话。

“自从我不抽烟后，腿脚真的灵便了不少呢！”

“自从我不对孩子们说粗话后，我的感冒真的好啦。”

“自从我开始经常扶老人过马路，我的体重直线下降……”

“那些有的不过是心理作用，有的是自然痊愈，都不能算数的。有病还是得循正规渠道治疗。”康大夫严肃地说，“请互相转告：这几天来过我诊所的，还请再来一次，让我为你们做详细诊断。该吃药的吃药，该手术的手术……”

所有的病人听康大夫这么说，纷纷傻了眼，慢慢地，有人开始咳嗽，有人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又开始冒凉气了……

吉陶乐脱下了白大褂，被康大夫罚关在房间里反省。好多病人都认为，这是应该的：既然他完全不具备任何医学知识，怎么能用胡说八道这么不负责任的方式对待病人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