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巡视组：地产腐败是重灾区

刘德炳

在7月16日召开的2014年中央第二轮巡视工作动员部署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指出，当前目标是遏制腐败蔓延势头，保持高压态势，哪里问题集中就巡视哪里，谁问题突出就巡视谁。在腐败问题上，要紧盯矿产资源、土地出让、房地产开发、工程项目、惠民资金和专项经费管理等方面的突出问题。

可见，当前官员腐败问题主要集中在上述6个方面，其中，房地产业占了两席：土地出让、房地产开发。

2013年以来，中央已部署了三轮巡视。今年7月，2014年中央第二轮巡视启动，这也是十八大以来的第四轮中央巡视。

有公开统计数据显示，截至7月下旬，中央前三轮巡视的34个地区、单位中，有19名省部级官员在中央巡视组进驻后落马，其中，不少高官的落马与房地产业密不可分。

中央巡视组在哪些省份发现了房地产腐败？房地产腐败如何发生？可否通过专项巡视遏制地产腐败的频发？

中央巡视组三轮巡视的足迹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二轮巡视地区

2014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

中央巡视组发现的房地产腐败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

内蒙古

在矿产资源、土地使用、房地产开发、工程招投标等领域腐败问题比较突出，牵涉到领导干部的案件时有发生。

湖北

一些领导干部利用插手工程项目招投标、国有土地出让、招商引资等贪污受贿比较突出。

重庆

根据巡视组反馈，严厉查处工程建设、征地拆迁等重点领域的案件，严厉查处发生在群众身边、损害群众利益的“苍蝇”式腐败案件。

贵州

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贵州省少数领导干部搞权钱交易；由于缺乏严格有效的监督制约措施，导致工程建设、矿产开发、土地出让等领域腐败案件易发多发。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二轮巡视地区

吉林

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吉林省国企改制、土地征用、工程建设等领域和个别单位腐败问题易发多发；此外还存在着超标准建设、装修办公用房。

山西

做好中央巡视组移交问题线索的核查工作，深入查处煤焦、交通、土地等重点领域腐败案件。

安徽

少数领导干部在房地产开发、矿产资源、工程建设领域和选人用人等方面以权谋私等。

湖南

有些领导干部与私营业主搞权钱交易，插手工程项目建设和国有土地出让，利用职权和职务影响为亲属子女经商提供便利，损害国家和群众利益，作风转变不很到位，兴建楼堂馆所。

广东

一些领导干部与私营企业主勾肩搭背搞权钱交易，插手土地转让、矿产资源开发、工程建设项目招投标，利用职权和职务影响为配偶、子女、亲属及特定关系人谋取不正当利益。

云南

工程建设、矿产开发、土地使用以及教育、医疗、社会管理等领域腐败案件易发多发。

2014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

福建

土地开发领域腐败问题突出，教育、医疗、政法和环保部门违纪违法问题频发，一些领导干部与商人交往过密。

新疆

矿产资源和土地开发领域腐败问题反映依然强烈，一些领导干部以权谋地，领导干部亲属违规经商办企业问题突出。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有的领导干部违规多占住房。

海南

少数领导干部在土地出让、房地产开发、工程建设和选人用人等方面以权谋私，腐败现象在一些领域和部门易发多发。

山东

有的领导干部及其亲属插手工程招标、土地转让问题突出；有的领导干部与企业老板勾结，围标串标，严重损害国家和群众利益；少数领导干部违规获取、占有多处房产。

北京

乡村干部腐败问题凸显，“小官巨腐”问题严重，征地拆迁问题较多。

天津

城市建设领域腐败问题突出

河南

一些领导干部官商勾结，权钱交易，插手土地转让、工程招投标等收受贿赂问题比较严重。

辽宁

领导干部插手工程招投标、土地和矿产资源交易等反映突出，多占住房等问题仍多有反映。

甘肃

一些领导干部多占住房，个别单位违规超标建设办公楼。

宁夏

发现有的领导干部违规干预公共资源交易、工程招投标以权谋私；建议加强政府性投资工程的建设和资金管理，严格规范土地、工程、矿产等公共资源交易行为。

资料来源：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

中央巡视组巡视后，

多名高官因房落马

2013年5月，中央展开了十八大以来的第一轮巡视，巡视对象包括内蒙古、江西、湖北、重庆、贵州等5个地区，以及水利部、中储粮总公司等5个单位。

一个月之后，2013年6月，中纪委宣布，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王素毅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2014年2月，内蒙古自治区在关于中央第四巡视组反馈意见整改情况的通报中指出，在矿产资源、土地使用、房地产开发、工程招投标等领域腐败问题比较突出，牵涉到领导干部的案件时有发生。

王素毅案就是典型的房地产腐败案。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起诉指控，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利用职务便利，为9人在企业经营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钱物折合人民币1073万余元。记者了解到，向王素毅行贿的9人中，有7人是矿产、房地产等行业的企业负责人，其中以房地产商居多。endprint

2014年7月17日，北京市一中院对王素毅受贿案一审公开宣判，认定王素毅受贿1073万余元，以受贿罪判处其无期徒刑。

2013年10月底，中央第二轮巡视在吉林、山西、安徽、湖南、广东、云南等6省开展。

今年2月、4月相继落马的原山西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金道铭，原中国科协党组书记申维辰（曾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就与第二轮中央巡视有关。

有媒体报道称，中央巡视组去年巡视山西并掌握了部分官员的贪腐线索。今年2月，金道铭落马。之后，事件持续发酵，申维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证据也浮出水面，他涉嫌在一些文化地产项目上存在利益输送问题。

今年6月，中纪委发布消息称，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有媒体报道称，万庆良的落马或与房地产腐败有关；据《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独家了解，万庆良的老同学创鸿集团董事长黄鸿明在广州的多个项目涉嫌增加建筑面积，改变项目容积率，多盖房子。

今年7月，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书记张田欣因涉嫌违纪被中央宣布免职。有媒体报道称，张田欣的落马与该省“古滇王国”项目上万亩土地的征地拆迁有关。

上述官员的落马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房地产业腐败的严重性。不过，目前许多落马高官的案件尚未进入或刚刚进入司法程序，最后究竟有多少人是因房落马，尚未可知。

被巡视的21个省份中，

均存在房地产腐败

（配图：哪里问题集中就巡视哪里，谁问题突出就巡视谁。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为湖北、内蒙古、重庆、贵州、江西。记者查询中纪委监察部网站发现，除江西外，其他4省份均发现房地产腐败问题。

虽然在此轮巡视中当时没有明确提及江西存在房地产腐败问题，但巡视组接到的举报线索以及之后中组部等相关部门调查的情况显示，江西的多名高官涉及房地产腐败。

2013年9月18日，中央第八巡视组向江西反馈巡视情况。中央第八巡视组组长王鸿举指出，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中组部有关部门处理。

同年12月8日，中组部有关负责人向媒体证实，江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省总工会主席陈安众涉嫌严重违纪，中央已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现正在按程序办理。

多家媒体报道称，陈安众与房地产商交往甚密，插手工程建设项目。

此外，《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获悉，中央巡视组进驻江西期间，新余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周建华向中央巡视组举报原江西省主要领导的妻子插手房地产项目等问题。

2013年中央巡视组第二轮巡视地区为吉林、山西、安徽、湖南、广东、云南等6省。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信息显示，在上述六省均发现房地产腐败问题。

2014年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地区为北京、天津、辽宁、福建、山东、河南、海南、甘肃、宁夏、新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查询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相关信息发现，上述地区均发现房地产腐败问题。比如，2014年3月至5月，中央第九巡视组对福建省进行了巡视，发现该省土地开发领域腐败问题突出，一些领导干部与商人交往过密。比如，在海南，中央巡视组发现，少数领导干部在土地出让、房地产开发、工程建设和选人用人等方面以权谋私，腐败现象在一些领域和部门易发多发。

根据中央巡视组的反馈情况和各地方的整改通报，整体上看，在前三轮被巡视的21个省份中，有20个省份发现了房地产业腐败，占比达95%。

被巡视的12个部门单位中，房地产腐败较少

前三轮中央巡视中，中央还对中国储备粮管理总公司、水利部等12个部门和企事业单位进行了巡视。

根据目前公布的巡视情况反馈和整改通报，只有少数几个单位存在房地产业腐败。

中央巡视组发现，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公司有的领导人员违规占有多套住房；存在办公用房面积过大等问题。

针对这一巡视情况，三峡集团在整改中表示，原主要领导已于2014年2月7日退租了过渡性周转住房；其他党组成员租用的周转住房，按照国家相关政策，结合市场化方式，以及不重复享受福利房政策、不违规多占住房、不搞特殊化的原则，正在区分不同情况制订处理方案，待向上级机关请示同意后实施。另外，关于办公用房面积过大问题，三峡集团全面清退集团领导多处使用的办公用房；集团领导全部搬出面积超标的北京办公楼办公用房。

中央巡视组在复旦大学发现，该校江湾校区基建工程严重违规，发生质量事故，存在安全和腐败隐患。记者了解到，当前我国学校的基建工程主要是各类建筑房屋，复旦大学江湾校区基建工程，也属房地产业项目。

此外，作为房地产业的主管部门之一，国土资源部被发现的问题有：对权力监督制约不到位，对违纪违法案件查处不力。针对权力监督制约不到位的情况，国土资源部在整改中表示，深入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改进用地、探矿权、采矿权以及行政复议会审制度，所有用地项目一律由部领导主持的会审会审议；同时，加强财政资金、地矿项目、用地指标的分配、使用和管理。

对此，有专家指出，作为主管部门，国土资源部在土地使用的制约监督方面并不完善，这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放纵房地产业的违法违纪势头。

房地产腐败：手段五花八门、腐败空间巨大

公开资料显示，前三轮巡视后，多名落马官员牵涉房地产腐败。

从被查处涉房的官员级别来看，不仅存在高官“房腐”，还有大量“苍蝇”式腐败。

经司法机关审理查明，原内蒙古党委常委、统战部长王素毅收受房地产商巨额贿赂。王素毅是典型的“老虎”级别的官员涉及房地产腐败。

据媒体报道，另一个已被初步查明涉房的老虎是原湖北省政协副主席陈柏槐。经查，陈柏槐违规批准下属单位向有关房地产企业非法转让国有土地使用权；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利，本人或伙同其亲属收受巨额财物。endprint

此外，据媒体报道，贵州省委原常委、遵义市委原书记廖少华，湖北省原副省长郭有明，辽宁省政协副主席陈铁新等一批省部级高官，都与房地产业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在房地产领域，苍蝇式腐败同样严重。如在北京、重庆，中央巡视组发现，这两个地方存在较严重的“苍蝇”式腐败案件，“小官巨腐”问题严重，征地拆迁问题较多。记者此前在北京市海淀区一个乡镇采访时，有多名村民向记者反映，该村干部借拆迁之机占了一座山头，建了一个小院，价值不菲。

从房地产腐败的形式来看，更是五花八门。据《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初步梳理，至少有近十种涉及房地产腐败的手段。

其中，内蒙古原党委常委、统战部长王素毅就用了至少三种手段，通过房地产业牟利。一是帮助房地产项目提高容积率；二是向地市有关领导打招呼，为房地产项目尽快通过规划审批提供帮助；三是为开发商在工程施工许可上提供帮助。

除此之外，还有插手项目招投标、插手国有土地出让、在征地拆迁渔利、超标准建设和装修办公用房、在房地产开发领域以权谋私、兴建楼堂馆所、以权谋地、违规经商办企业、多占住房等多种手段。

上海易居房地产研究院研究员严跃进表示，“从上述的房地产腐败情况来看，无论是在前期的土地征用、出让环节，还是在后期的建设、开发、销售等环节，都出现了房地产腐败案例”。

中央党校教授张希贤表示，在房地产运作中，有很多的审批环节，自然给官员进行房地产腐败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专家建议：对房地产腐败进行专项巡视

针对中央巡视组发现的房地产腐败等问题，各地展开了行动。

如2013年10月30日至12月26日，中央对吉林省进行了巡视，据巡视组反馈，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吉林省国企改制、土地征用、工程建设等领域和个别单位腐败问题易发多发；此外还存在着超标准建设、装修办公用房。

吉林省在整改意见中指出，今年一季度，全省纪检监察机关对涉及建设、土地、国企、高校等重点领域的案件立案48件、结案37件，处分38人、移送司法机关4人。针对公检法系统等超标准建设、装修办公用房，吉林省腾退超标准建设办公用房163036平方米，141个单位对超标准装修问题进行整改。

在安徽，中央巡视组发现和干部群众反映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少数领导干部在房地产开发、矿产资源、工程建设领域和选人用人等方面以权谋私。

对此，安徽省根据中央巡视组意见整改指出，集中力量查办腐败案件，各级纪检监察机关严肃查办了一批工程建设、土地出让、环保等重点领域的腐败案件。今年1—5月，累计查处县处级以上（含县处级）领导干部案件82件，处分县处级以上（含县处级）干部76人。

安徽省委表示，严格规范领导干部用权行为。一是建立健全房地产开发、工程建设等领域防止利益冲突制度，规范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用权行为，规范行政自由裁量权行使。二是推行行政权力清单制度，清理规范行政权力。三是完善公共资源交易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四是强化审计监督，健全重大活动、重大投资、重大工程专项审计、监督制度。

湖北省委在整改通报中也表示，今后将大力推进公共资源交易市场建设。一是把该省土地使用权、矿业权、政府采购和产权交易统一进入公共资源交易市场平台交易，禁止任何形式的场外交易。二是扎实开展闲置低效用地处置。另外，还要严肃查处工程招投标、土地领域、招商引资中违法违规案件。

上海易居房地产研究院研究员严跃进表示，从目前已经暴露出的房地产腐败案件来看，近年来房地产腐败案件频发的根源，还是房地产开发各环节审批权过多，裁量权过大，利益链较大。

在3月15日举行的2014年中央巡视工作动员部署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强调，要改进中央和省区市巡视制度，实施组织制度创新，机动灵活开展专项巡视，使之成为髙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谓专项巡视，其对象与常规巡视的对象总体一致，不仅包括中央和国家机关、中管事业单位、中管企业和高校、群团等，也包括省区市。专项巡视的任务包括中央关心、社会关注或群众反映强烈的重大问题、突发事件，党风政风、选人用人等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巡视整改落实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以及中央要求巡视的其他事项。

在这次动员部署会上，中央纪委副书记、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张军指出，增设三个专项巡视组，要积极推进专项巡视试点，增强机动性和威慑力，落实巡视全覆盖要求。

根据这次动员会部署，中央在2014年第一轮巡视中共派出13个巡视组，有3个组分别对复旦大学、科技部和中粮集团开展专项巡视。

而正在开展的2014年第二轮巡视中，中央巡视组除了对广西、上海等10个省区市开展常规巡视，同时对国家体育总局、中国科学院、一汽集团开展专项巡视。

张希贤认为，房地产领域是官员腐败的重灾区，可以考虑在房地产业领域进行专项巡视，比如对近年来的土地出让进行专项巡视，或者成立一个土地问题和房地产开发专项巡视小组，来彻查房地产业违规腐败案件。但是做好房地产业专项巡视，有两方面要格外注意，一是做好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因为房地产领域的腐败面较大，既有大老虎，也有中等老虎，还有大量苍蝇，巡视工作必然面临较大的阻力；另一方面就是要摸清房地产腐败的各种手段，查清到底哪些环节容易滋生腐败，并能配合改革理清房地产制度、从制度层面清理房地产业的各种积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