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下运动员应对方式与状态焦虑及“Choking”关系的研究

徐 伟

（杭州第十五中学，浙江杭州310012）

0 前 言

压力下的“Choking”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它涉及到人类活动的各个领域。例如，学生在重大的考试中发挥失常，演员在观众面前的表演失误等等。在体育竞赛中，“Choking”现象就更常见。随着现代竞技运动的不断发展，许多运动员，尤其是优秀运动员在重大的比赛或是比赛的关键时刻往往会犯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低级错误，这种“Choking”现象使得很多的运动员丢失了冠军的头衔。例如，在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上，中国的双人跳水选手彭勃和王克楠，在大比分领先，金牌在望的大好形势下犯下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走板失误。也正是因为这一失足，使得金牌落入他人之囊；美国射击运动员马修·埃蒙斯，在比赛的关键时刻更是犯下了“打错靶”这种连初学运动员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王进将“Choking”定义为在压力条件下，一种习惯的运动执行过程发生衰变的现象［1］，包含两层意思:①压力是引起“Choking”现象的前提条件，且运动员在压力下应表现为投入努力，而不是放弃努力；②“Choking”定义有别于我们平时所说的“比赛失常［2］”。在该定义的基础上王进又建议用“过程理论模式”来解释竞赛中的“Choking”现象［3］。他指出，运动员在比赛压力下所采用的应对方式将直接影响其“Choking”的发生，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运动员要比采用回避应对方式的运动员更容易发生“Choking”现象。

Anshel M H把运动员所运用的应付压力策略分为两类，即回避型应付和积极型应付［4］。当认知压力增加时，回避型应付策略要求运动员应避免思考与压力有关的情景和运动中出现的错误，尽量保持原有的比赛节奏；积极型应对策略反映运动员分析比赛中出现的问题，找出最佳办法来减少压力，或解决问题。Anshel M H在有关应对方式的研究中发现，运动过程中，积极的应对方式可能会干扰运动员的计划行为或运动信息的获取，从而影响他们的运动成绩。因此，在比赛中，相对于积极应对方式而言，回避的应对方式更多地被运动员所采用［5］。

王进等人经实验调查发现，“Choking”现象大多发生在运用积极型应付策略的运动员中［3］。“Choking”过程理论是这样来解释的:比赛中，虽然积极型应付压力的策略有助于问题的解决，但由于比赛中时间的限制，不允许运动员多想，此方法极易改变运动员注意的朝向，破坏运动的节奏性。另外，积极型应付压力的策略会引起运动员额外的努力，使运动员不是被干扰，就是过于控制运动过程。

相对于国外诸多研究，国内对“Choking”现象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石岩在《我国备战与征战奥运会过程中值得关注的几个问题》一文中将“Choking”现象列到了优秀运动员重大比赛中几个关键问题之首［6］。这说明，我国运动员在国际重大比赛，尤其是在奥运会上因“Choking”而失金的现象已经得到重视。然而，学者对我国运动员所发生的“Choking”现象研究还很少。

本研究在国外诸多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采用平衡实验法，对我国专业篮球运动员在运动竞赛中的“Choking”现象进行实验研究。研究内容包括:①运动员应对方式与状态焦虑之间的关系；②压力环境下，应对方式的选择对运动员“Choking”现象的影响。基于目前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我们提出如下假设:①压力环境下，积极的应对方式会增加运动员的状态焦虑；②压力环境下，回避的应对方式有助于减少运动员“Choking”现象的发生。

1 研究方法

1.1 被试

本研究的被试为浙江体育职业技术学院和浙江大学等高校的72名专业篮球运动员，其中女运动员12人，男运动员60人（有关同类的研究表明，“Cho－king”现象在性别上并无差异，所以本研究没有考虑男女被试等同的因素［7］）。年龄范围15～23岁，平均训练年限为4年。运动员都参加过正式的篮球比赛，具有一定的临场比赛经验。研究使用50%投篮成功率的技术标准，旨在减少被试非技术自动化的可能性［8］。因此，72名被试中有10名被试（8男2女）由于在低压实验时没有达到50%的投篮成功率而退出了实验，丢失率为11.1%。

1.2 研究工具

1.2.1 应对方式调查量表（Coping Style Inventory for Athletes，CSIA）。该量表采用5级评分，共有15个条目，其中描述积极应对9个条目，回避应对6个条目。该量表反映比赛中的应对情景，如比赛中出现错误时，运动员通常采用的应对方式。积极应对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3，回避应对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65。整个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为0.65。

1.2.2 状态焦虑量表（Competitive Stay Anxiety Inventory 2）。该量表为4级评分量表，共有18个条目。主要反映运动员在压力下对自我焦虑水平的认知，其中描述认知状态焦虑的条目有9个，如“我感到神经紧张”；描述躯体状态焦虑的条目有9个，如“我感到身体紧张”。认知状态焦虑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为0.75，躯体状态焦虑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为0.66，整个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为0.72。

1.3 实验任务

本实验的实验任务是篮球罚球线定点投篮。篮球投篮是一个技术含量较高的运动动作，要求全身协调配合。运动技术执行包括膝、肩、肘和腕关节配合，特别是腕和指精细运动的配合对投篮准确性的影响很大；另外，投篮时要求中度唤醒水平，注意域相对较窄［9］。Leith L M曾运用过篮球投篮技术，成功地测试和观察了“Choking”现象［10］。

1.4 实验设计

根据有关焦虑研究的建议，“内部个体成绩测试”可较好地避免由个体不同带来的结论，所以很多研究人员推选用“平衡设计”来测试压力作用［11］。我们的实验就采用了该实验设计:62名被试被分为2组，每组5名女性，26名男性。实验测试被试完成20个投篮，其中，低压实验投篮10个，高压实验投篮10个。A组被试先进行低压实验，后进行高压实验，B组被试先进行高压实验，后进行低压实验。

1.5 实验过程

在实验前两天，我们将应对方式量表发给被试，要求其填写完毕，并在实验当天将量表上交。状态焦虑量表要求被试在实验现场进行填写。我们将62名被试分为A、B两组。A组被试进入场地，热身5min后进行如下实验:热身完毕后，所有被试进入休息室，在实验员指导语宣读完毕后（大家好！下面我们将进行10个投篮的实验，预投3个。投篮时除1名帮你记数的实验员和1名捡球的主试外，无其他人在场。你们的成绩也将保密，请尽量发挥自己的水平！），填写状态焦虑量表。随后，由实验员逐个带入场内进行低压实验（必须指出，压力在这种场合下，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也就是说，被试在面对实验过程和一个实验员时，也可能会感到压力。也许对某些被试来说，他们会感到“一些”或“中度”的压力。）。此时，场内除一名负责记录成绩的实验员和一名负责捡球的主试外别无他人；当低压实验完毕，实验员将所有被试带入场内，给予高压条件指导语（大家好！下面我们将进行10个投篮的测验，3个预投。你们投篮时其他所有被试、实验员、教练都会在边上观摩。同时，还有1名实验员将对你的投篮动作进行摄像，并请相关专家对你们的技术动作进行分析。大家加油！），并要求被试现场再次填写状态焦虑量表。填表完毕后进行实验。此时，在场的所有被试及实验员、教练员都被视为观众。同时，另有实验员对被试的投篮动作进行摄像（以前研究证实了以上压力源足以引起压力的增加［12－14］）。实验完毕后被试集体退场；B组实验条件同A组，但压力出现的顺序相反。

1.6 Choking指数的操作性定义

我们用被试在低压下的实验成绩减去高压下的实验成绩来表示Choking指数，指数越高表示越容易Choking，越低则表示越不容易Choking。

1.7 数据统计方法

用SPSS12.0软件包对相关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2 结果与分析

2.1 操作压力检验

表1 两种实验条件下状态焦虑差异性检验

我们先对被试低压下的状态焦虑和高压下的状态焦虑进行了T检验，看其是否具有显著性差异，结果如表1。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出，高压状态焦虑的平均值为54.42，明显高于低压状态焦虑的平均值52.11。该检验结果显示，高压实验时压力的增加具有显著性意义，T（62）＝2.42，P＝0.02。这说明，高压实验时我们选择的压力源是有效的，被试明显感觉到了压力的增加。

2.2 投篮成绩差异性检验

表2 两种实验条件下投篮成绩差异性检验

我们进一步对被试两次实验中的投篮成绩进行了T检验。表2的结果表明，高压实验中被试的平均投篮命中个数为6.13，要低于低压实验中被试的平均投篮命中个数6.85，其差异具有显著性意义，T（62）＝－2.90，P＝0.01。这样的结果表明，该被试群体在高压条件下的投篮成绩出现了明显的下降。由于此时被试明显感觉到了压力的增加，因此，我们认为被试已经发生了“Choking”现象。

2.3 应对方式和状态焦虑的相关性分析

表3 应对方式和状态焦虑相关性分析

我们对被试的应对方式与高压、低压下的状态焦虑进行了相关分析。从表3我们可以看出，积极的应对方式与高压下的认知焦虑有显著的正相关（r＝0.26，p＝0.04），而回避的应对方式与高压下认知焦虑的相关性为－0.16。同时，尽管应对方式与状态焦虑的分指标躯体状态焦虑未呈显著性相关，但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趋势。回避应对与躯体状态焦虑呈负相关，这说明，选用回避应对方式对付压力的被试躯体状态焦虑水平较低。而积极应对与躯体状态焦虑呈正相关，这说明，积极的应对方式会使被试的躯体焦虑水平升高。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压力状态下，习惯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被试要比习惯采用回避应对方式的被试体验到更高的状态焦虑，特别是认知焦虑。

2.4 应对方式与“Choking”指数的相关性分析

表4是我们对应对方式与投篮成绩、“Choking”（用低压实验中成绩减去高压实验中成绩的指数表示。数值越大，表示“Choking”现象越明显）进行的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应对方式的选择对低压实验成绩的影响很小，但对高压实验成绩的影响却比较明显。另外，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回避的应对方式与“Choking”指数之间出现了显著的负相关（r＝－0.26，P＝0.04）。这说明，压力下，习惯采用回避应对方式的被试出现 “Choking”现象的概率要小于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被试。表中还显示，积极应对方式与“Choking”呈正相关，虽然未见显著性，同样表现了一定的趋势。说明了在压力下，习惯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被试可能比较容易出现“Choking”的现象。

表4 应对方式与投篮成绩和“Choking”指数相关性分析

3 讨 论

3.1 结果讨论

本研究旨在探索运动员的应对方式与状态焦虑之间的关系，以及它是如何作用于运动操作过程，从而使运动员发生“Choking”现象的。研究结果发现，压力条件下，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运动员体验到了相对较高的状态焦虑，特别是认知状态焦虑。这样的结果证实了我们的假设一，采用积极的应对方式会增加运动员的状态焦虑。这与作者2005年所做研究的结论“比赛中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运动员要体验到相对高水平的比赛认识焦虑［15］”也是大致相同的。我们知道，习惯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运动员一旦面对问题时就会急于去寻找问题出现的原因及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比赛的现场又不允许这些运动员用很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些已经出现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运动员一方面认识到问题的出现并急于想解决，另一方面又认识到比赛时间的紧迫性。双重压力促使运动员的认知焦虑水平不断上升。与此相反，回避的应对方式与状态焦虑呈现了负相关，尽管这种关系未呈显著性，但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趋势。

为了验证假设二，我们对应对方式与“Cho－king”指数进行了相关性分析。结果表明，回避应对方式与“Choking”指数呈显著负相关。也就是说，习惯采用回避应对方式的运动员相对不容易发生“Choking”现象。这与我们的假设二完全符合。同时也与王进在国外的研究结论“回避的应对方式不容易使运动员发生 ‘Choking’现象［16］”相符合。Brian J曾提出，适合的应对方式会减少运动员的压力，提高运动成绩［17］。根据本研究结果我们可以认为，所谓的适宜应对方式应该是回避的应对方式。

从研究中我们已经发现，积极的应对方式会使运动员的状态焦虑上升，而焦虑特征是压力条件下影响注意改变的重要因素［18－20］。注意力的改变则会对成绩的发挥产生负面影响。王进的“过程理论模式”提出:分析“Choking”机制应考虑运动的特征和技能水平。对于开放性技能，倾向于要求注意的任务（如篮球的防守、排球的接球等），运动的成功操作在于能否获得足够的相关任务信息。这些技能上出现的“Choking”现象被解释为:由于无关信息分散了注意力，运动员缺乏足够的信息去执行任务。而对于闭锁性技能，倾向于强调自动执行的任务（如高尔夫、射击等），“Choking”产生的机制则被解释为:对动作执行的有意识再控制破坏了动作的自动化执行过程，使得运动员无法完成习惯的动作［1］。篮球的投篮动作属于闭锁性技术，动作的操作者如果把注意力过分集中在自己的动作执行过程上，就很容易对自己原本已经自动化了的动作执行过程进行有意识的再控制。这样的再控制则可能使得技术动作变形而影响投篮成绩。我们的被试在高压实验中报告了较高的状态焦虑，这说明被试认知到了升高的压力，于是在实验过程中过分投入努力，从而导致了成绩的下降。而回避的应对方式没有使运动员感受到特别高的状态焦虑，他们的注意力也未因此发生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运动员能按照自己的动作节奏，轻松流畅地完成动作任务。而适当的注意力，流畅的动作过程是运动员发挥成绩的最佳状态。所以，高压实验中，尽管有些被试也体验到了压力的存在，但由于他们选用了回避的应对方式去应对压力，所以他们成绩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下降。“Choking”现象在他们身上也没有发生。

本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对“Choking”现象的认识启示了运动心理学的正确应用效应。在我国传统的竞赛心理干预中，心理学家和教练员总是强调运动员应将注意力集中在运动的执行上，或是努力去处理在比赛中出现的问题。然而，在高技术含量的运动项目中，这种要求运动员增加努力的做法反而会增加运动员发生“Choking”的几率。“Choking”现象的研究是为了更进一步解释运动员竞赛中“失误”的内在机制，为教练员和运动员提供正确的压力应对策略，寻找更可行、更科学的心理训练方法和临场指导方法提供理论依据。

3.2 实验设计可能存在的问题

虽然，我们的研究结果与我们的假设相符合，也与国外类似研究的结论基本相符。但有些问题在研究中并未得到完全的确定，只是表现出了大致的趋势，这可能与我们实验的设置及实施过程有关。现将本实验可能存在的影响研究结果的不足之处进行描述。

3.2.1 压力控制。尽管以前的研究证实了观众观摩这个压力源足以给被试造成压力。但在我们的实验中，观众主要是由被试和实验员组成，而被试与被试之间大多是队友、同学，这种熟悉的关系可能无法给被试带来足够大的压力。

3.2.2 量表选择。在我们让被试填写的应对方式调查量表中，问题的背景大多是比赛中发生错误或是遭到教练批评，这与我们的实验背景不是太符合，这样就有可能导致被试在量表中选用的应对方式与在实验过程中应用的应对方式不完全一致。

3.2.3 组间平衡实验本身的缺陷。我们实验中，B组被试是先做高压实验后做低压实验的。而被试从高压环境过渡到低压环境时可能会因为压力的消失而放弃了努力，导致低压时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4.1.1 积极的应对方式会增加运动员的状态焦虑，特别是认知状态焦虑。

4.1.2 压力环境下，采用回避应对方式的运动员要比采用积极应对方式的运动员不容易发生“Choking”现象。

4.2 建议

基于国外众多研究及本研究的研究成果，我们建议:在实际的比赛中，我们应根据运动员实际任务的特征和他的技术水平及比赛经验，选用适合的压力应对方式。在平时的训练中，教练员应多为运动员营造高压的训练气氛，使其能适应高压下的训练与比赛。同时，也要在平时的训练过程中逐步培养运动员选用合适的应对方式，保证其能稳定、顺畅地完成动作任务。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避免运动员出现“Choking”现象，才能促使运动员很好地将自身的运动技术水平发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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