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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丽人

2014-07-31宗廷沼

检察风云 2014年14期

关键词：老狐狸阿蒙胡某

文/宗廷沼

双面丽人

文/宗廷沼

凌晨血案，丽人哭成了泪人

初春凌晨，细雨蒙蒙，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从上海市乍浦路美食街快速驶向南京东路，另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紧紧尾随着……

前一辆车驶到银商大酒店门前缓缓停下，车厢内走出两位30岁左右的男子，一位白白胖胖，仪表潇洒，另一位也是风度翩翩，都是当今上海滩大款族新秀。他们一前一后步入大厅。另一辆夏利也在不远处停下……

大厅内悄然无声。总台服务员伏在柜台上打瞌睡，门卫在楼梯边酒吧间发出了鼾声。两位男子步入大厅，一前一后向楼上客房走去。

阿元——突然大厅里有人呼唤。刚走到楼梯口的白胖男子闻声回头一看，灯光昏暗的大厅当中站着两个陌生男子。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问道叫阿元做啥？相距约五米的两个陌生男人一言不发，两双贼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问话的白胖男子。突然，他俩猛地拔刀朝白胖男子腹部刺去。

已经登到楼梯中间的男子闻声回头，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同车的朋友摇晃着身体慢慢倒下，两个人影快步向门外逃去。他顾不上受伤的朋友，忘了危险，拔腿追向门外。

两个刺客窜出大厅，沿天津路向西逃跑。前方约20多米处广西北路上停着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两侧车门开着。两个刺客分头钻进车门，出租车飞速向北逃去。

双腿追不上飞驰的汽车，何况救人要紧，那男子急忙返回大厅，背起鲜血流淌的朋友，拦车急送第一人民医院救治……

此时，正是1993年3月27日凌晨4时。

3月30日，受伤男子不治身亡。他的漂亮女友阿蒙哭成了泪人儿……

黄浦警方案情分析正在进行。死者胡某，30岁，哈尔滨人，当过兵，退伍后到一家宾馆工作，近年在西藏路、南京路一带经营饮料发迹，目前正筹划与人合伙经营一家歌厅，称得上是新崛起大款族一员。

因富有而身遭横祸的人屡见不鲜，但刺客行凶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谋财。

生意场上竞争激烈，会否是同行嫉妒而下毒手呢？死者未婚，但有美丽恋人，会否因恋情争风吃醋导致行凶伤害呢？

种种疑问，似团团迷雾。

车海寻踪、希望与泡影

侦查第一步，还是要寻找两个刺客。

访问现场酒店服务员和与胡某同车回酒店的王某，他们称只瞥见两个刺客身高1.7米左右，衣着、年龄、体貌特征等均未留意。直接查找刺客无线索，只能寻找停在路边等候刺客的那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了。王某称他在灯光下见到车尾牌照号码为5672。

刑警迅速到客管处、机动车管理所等单位查到了5672号夏利出租车。但该车司机称，他3月26日22时25分便结束营业，到车队报账后回家。而案发时为3月27日凌晨4时，时间对不上号。

会否司机说谎呢？

侦查员仔细查验发票存根，对照行车公里，未发现疑点。检查车辆路码表是否有断过的痕迹，车尾牌照上的螺丝是否拧过，也未发现问题。找司机的妻子谈话，她证实丈夫确实是3月26日夜间12点之前回家的。

名案回眸

1993年3月，上海某酒店发生一起神秘的年轻大款被刺命案。凶手行凶动机疑云重重，情杀？仇杀？同行竞争者下毒手？侦查一波三折，真凶落网令人愕然，金钱富有后灵魂野草滋生毁了一对曾经共同打拼的生死恋人。

经多方调查，可以排除案发时5672夏利车在场。再询问王某，他说5672排除，也可能是5762。

5762司机称，3月26日20时40分即结束营业。用前面的方法精细查验，5762号亦被排除。

两个车号皆被排除，而王某仍坚持认为不会错。为了验证王某视觉的可靠性，刑警进行模拟现场测验。他们选择了一个凌晨，也下着小雨，同型号的车灯光关闭，停在那辆夏利车停靠过的路边。王某从酒店内追来。问他模拟车的牌照号码是多少，回答是视力有点模糊，并且称3月27日凌晨那辆车的牌照与尾灯是并列的。

后面一句被发现了破绽，因为夏利车的牌照比尾灯要低一些，只有桑塔纳轿车的牌照与尾灯是并列的，由此判断，王某的视觉识别并不可靠。王某动摇了自己的看法，称夏利或桑塔纳轿车皆有可能，但夏利车可能性大。牌照号码的首尾二字5、2是肯定的，中间两个字吃不准了。中间两个号码一变非同小可，一变就是99辆车，即5002至5992号。每查一辆车都要付出艰巨的劳动，查电脑反映，查发票起止时间，查当晚及第二天一早的记录……

怎么办？回答只有一个字——查！他们十多天查了红色夏利车62辆，桑塔纳轿车38辆，数百次奔走，一次次核查，仍然没有进展。

侦查及时拓展了方向，被害人3月26日晚至遇刺时的行踪被详细列出：

3月26日晚7时到8时与王某参加一家歌厅开张典礼，用晚餐。夜间12时到乍浦路云酒楼吃夜宵至凌晨3时。3时后到粤味馆吃夜宵至3时30分，同吃夜宵的还有一个叫阿元的朋友。会不会是胡某等三人吃夜宵时与店家或别的顾客发生过冲突，进而导致被跟踪报复伤害呢？侦查员一一访问胡某、阿元涉足过的酒家的老板和员工，未发现他们与店家或食客有过冲突。

于是，侦查目标只能转到刺客行凶时喊过的阿元身上，或许能发现线索。

阿元也住那家酒店，与胡某是邻居。巧合的是，阿元正处在与他人的矛盾冲突之中，案发前四小时，矛盾激化，冲突相当尖锐。矛盾另一方扬言“要做掉阿元”。矛盾双方有一次谈判时胡某也在场，他还挖苦过阿元的对手。阿元的冤家曾纠集过多人计划实施报复。其中有个人几年前曾受朋友之托，持刀伤害过他人，手段与本案极为相似。更可疑的是，“3·27”案发后此人去了香港，是否故意避风头呢？

根据种种迹象推断，阿元的对手很可能铤而走险，行凶时误伤了胡某。涉嫌者10多人被警方快速传讯到案，外出者被火速带回，命案出现破获的曙光！

然而，人世间有时巧合和误会实在太多了。黄浦警方遇到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巧合和误会。经查，嫌疑人有的确无作案时间，有的根本不知阿元的行踪。希望，再次成了泡影。

哀乐声中，悲痛欲绝的可疑恋人

命案一时侦破无望，死者遗体不宜久放。家属同意先行火化，刑警们内疚地参加了送别。眼见耳闻死者家人痛心疾首，他的恋人、年轻漂亮的阿蒙扑在死者身上更是悲痛欲绝，刑警们泪流满面，内心发誓不破此案，绝不罢休！

送别后，鏖战多日的刑警们即再次召开案情分析会，重点研究被害人与女友阿蒙的关系。

阿蒙，33岁，美貌多情，与胡某一度是如胶似漆的恋人关系。她大姐般疼爱英俊小弟胡某，两人郎才女貌，令人羡慕。感情上的相投，扩展到两人在经济上的合作。两人共同投资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经营一家歌厅。但金钱有时也会使有情人变得无情。据知情人透露，胡某后来想独自经营歌厅，将阿蒙的投资款退还给她，阿蒙自然不肯，两人为此产生了裂痕。这会不会使阿蒙一气之下产生报复恶念呢？

疑点之二，阿蒙虽然钟情胡某，但她是个交际广泛的漂亮女子。她曾经和一个绰号叫“外国人”的刘某打得火热，后来又结识了一个比胡某、刘某更富有的阔佬，必然会加剧她和胡某的矛盾。她曾向人流露，胡某随着财富积累，翅膀渐硬，身边美女如云，对她渐生不敬之意，她有危机感。这会不会演变成为教训胡某而置之死地的阴谋呢？

可是，阿蒙是个感情颇为复杂、令人难以捉摸的角色。1993年1月，她和胡某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但是同年3月还几次和胡某抱在一起亲热，照片上的亲热劲根本不像两人有隙。胡某被刺伤住院期间，她悉心照料，哀求医生全力救治，声称即使胡某残废了，她也仍然爱他，真心诚意嫁给他。胡某死亡后，她悲痛欲绝，以胡的亲人自居，隆重举办告别仪式，在追悼会上泣不成声。所有这些表现，是表明她内心还爱着胡某，还是内心有愧，或者故意演戏，用假象迷惑人呢？

询问阿蒙3月26日夜间至27日凌晨案发这一时段的行踪，她自称在贵都大酒店等处消遣娱乐。调查中发现，3月26日夜间零点，她打电话与胡某联系过，她知道胡某在乍浦路，胡也与她联系过，约她到乍浦路去。她为什么在那天夜间打电话与已经有隔阂的胡某联系呢？是否有意在寻找胡某行踪，然后指使他人行凶呢？

当然，这只是分析、假设，而破案需要事实和证据。有人提出，能否正面接触阿蒙问问明白呢？领导们左右权衡利弊，认为根据本案的特定对象，暂时不宜正面接触。还是外围悄悄侦查为妥。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会使侦查更加难以进行。

外围调查一时没有新的进展，却意外捕获了几条与命案无关的“大鱼”。刑警们坚信，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此案秘密的人肯定会有。只要深入继续多方布网，真相肯定会暴露出来。

5月8日，侦查终于有了新进展！一个神秘兮兮的人透露，3月份一天下半夜发生在黄浦区一个酒家的持刀捅人案，被捅的是老板，凶手不是一个人……

经验丰富的刑队张队长，并不因为前几次情报不准确而忽视这一新信息，细心一想，发案时间、地点、老板、刀等情况都符合“3·27”命案，看来这个信息有来头！他当即悄悄派精明老干探带人核实，进一步了解细节和案情。

情报果然令人惊心：胡某伤害案是一个叫阿蒙的女人通过绰号“外国人”刘某物色绰号老狐狸的吴福海，再由吴纠集人行凶。行凶前刘某两次各给执行者5000元。

为证实信息的可靠性，侦查员调集了刘某、老狐狸等人的照片，经知情人辨认，确认无误。张队长为万无一失，又与其他队领导亲自出马深入核查……

布网抓“狐狸”，主谋露真容

对象虽然有了眉目，但直接抓捕阿蒙的时机尚未成熟。稳妥的方案是先将直接组织实施伤害的老狐狸抓获，才能取得铁证，上可以制服主谋阿蒙，下可以追查行凶者，从而突破全案。

可是要抓捕老狐狸谈何容易！此人曾两次被判刑，一次劳教，常年有家不回，游宿于宾馆酒店，混迹于黑道之中。他积累了同警方较量的丰富经验，案发后必然更加小心谨慎，狡兔三窟，显然是难以捕获的老狐狸。

为此，警方选调精兵强将，多方布下罗网。

侦查人员获悉，老狐狸及其姘妇张某3月27日案发前后曾经在沪西一带的宾馆内出现过，很可能还会藏身在那一带宾馆里。侦查员逐家宾馆查找，没有发现老狐狸和张某的名字。

功夫不负有心人。侦查员在汾河宾馆住宿登记簿上查到一个名叫“胡佛海”的人于1993年3月24日、25日、27日、28日住宿过，同住的女人张怡。女方居民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杭州西湖路39号。经查，杭州并无西湖路，女方身份证是伪造的。

胡佛海是否就是读音与之相近的吴福海呢？这一对男女显然可疑。再查附近的白云、金沙江等宾馆，胡佛海以前住过，张怡5月5日也住过。看来他俩对这一带比较熟悉，经常在此住宿。警方悄悄在此监控守候……

苦守三天三夜，“胡佛海”未再露面。

采用以他的姘妇为引线，进而抓住老狐狸，这一招也未奏效。不得已，黄浦警方和市公安局有关部门密切合作，动用特殊侦查手段，全方位撒下罗网……

5月18日，是刑警们难忘的日子。侦查员获悉老狐狸如同被堵在洞中的毒蛇，急于露头，将于上半夜在乍浦路出现，可是又害怕陷阱而临时变卦。侦查员随机应变，在他可能露头的地方严防死守。

是日凌晨1时29分，狡诈的老狐狸终于在一家饭店附近落网。苦战50多天的刑警士气大振，连夜进行突击审讯。刑队张队长亲自主持第一轮讯问。

意料中的一问三不知，意料中的巧言狡辩，老狐狸以黑道高手自居，一副枪口对准脑袋也不招供的架势。较量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在强有力的政策攻心和审训技巧面前，老狐狸不得不于5月19日中午开始交代3月27日罪恶的经过——

老狐狸与刘某是朋友，过去他打群架伤人，刘某帮过忙，两人有了交情。1993年春节期间，刘某带了一个漂亮女子登门拜访，称她叫阿蒙，有个仇人叫胡某，请吴兄帮忙物色杀手，“废掉”胡某。见老狐狸面露难色，刘某说，知道你是模子，只有你有这个能耐，事情办成，不会亏待你，也算帮了兄弟的忙。老狐狸情面难却，竟置法律于不顾，当即答应帮忙废掉胡某。

几天后阿蒙、刘某又约老狐狸到申欣娱乐城第二次见面，详细介绍了胡某的体貌特征、生活规律，商量了行动方案。

3月中旬，阿蒙以约胡某到南京路知味馆吃饭为名，让坐在邻桌的老狐狸看清胡的相貌，便于下手。这个歹毒的女人一面假惺惺与胡某亲热，一面磨刀霍霍，而粗心的胡某却蒙在鼓里。

随后，阿蒙指令老狐狸动手，自己却飞到了广州，为案发后摆脱干系埋下伏笔。未料行凶者临场犹豫了一下，错过了一次动手的机会。

3月26日晚，阿蒙再次电告老狐狸，说胡某今晚在乍浦路云酒楼，速派人动手。老狐狸立即召集三名帮手赶到酒楼，守候到27日凌晨3时半胡某出门，四名杀手乘夏利出租车跟踪到银商大酒店附近停下，吴、汪二人坐在车上接应，两名杀手尾随胡某走进酒店大厅，行凶前故意喊了声阿元转移视线，得手后飞奔上车逃跑。逃跑途中还狡猾地换乘了另一辆出租车……

事后刘某经手付给老狐狸1万元“辛苦费”。刘某落网后，亦如实交代了受阿蒙之托，物色杀手作案的犯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