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霍比特人”化石

黄凯特

印度尼西亚的佛罗勒斯岛一直有很多关于一种被称为“哎步勾勾”（意为“什么都吃的姥姥”）的小矮人的传说。他们身材矮小，贪吃，走路东倒西歪，说话咕咕哝哝。

一些好事的科学家经过研究，认为这些所谓的小矮人可能是猕猴。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否定了。

2004年10月，一队考古学家在佛罗勒斯岛上的一个洞穴里找到了一具成年类人生物的遗骸，身高不到1米，头骨只有菠萝大小，生活在1.3万年前的岛上。也就是说，这个“什么都吃的姥姥”很可能不是什么猕猴，而是一种古人类！

古人类学家一直以为，2.5万年前尼安德特人与亚洲的直立人的灭绝宣告了智人（人类的祖先）独霸地球的时代。没想到，人类还有其他血统的近亲活了下来。

找到“霍比特人”

在此之前，1998年，一些考古学家在佛罗勒斯岛上发掘出了84万年前的粗糙石器，但没有找到古人类化石。他们认为，当时东南亚只生活着一种人——直立人。2001年，同一组考古人员挖出了大量石器和剑齿象的遗骸。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一颗人牙。与此同时，另一队考古人员找到了一具类人生物骨架，出土于1.8万年前的地层。

这具骨架保存得很完整，只缺手臂骨，是一个成年女性，身高却跟现代的3岁小孩差不多，脑子与南猿人（300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最古老的人类）一般大。它还保留着很多原始特征，例如骨盆宽、股骨颈长。不过，它的牙齿小、鼻子窄，脑颅形状与颅骨厚度都像人属动物。考古学家将其称为LB1，有些人则将其昵称为“霍比特人”。

“霍比特人”与早期人科动物（如南猿人）有些共同特征，也许可以合理地推测它属于智人──虽然它的个儿太小了。但它与体型较小的现代人，比如非洲的匹格米人和侏儒症患者，都不一样。匹格米人的身材矮小，但脑袋大。由基因疾病造成的矮小身材与小脑症患者很少能活到成年。

最后的结论是，“霍比特人”与直立人最像，研究人员将其归为一个新的人种——人属佛罗勒斯种，简称佛罗勒斯人。他们认为，佛罗勒斯人是直立人的后裔，由于困处佛罗勒斯岛，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演化成侏儒物种，与岛上的剑齿象一样。

在小岛上，比兔子大的哺乳类动物往往会朝体型缩小的方向演化，可能是为了适应岛上有限的食物资源。由于岛上没什么猎食兽，体型变小并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另一方面，体型比兔子小的动物，在海岛上往往会演化成体型硕大的物种，也许是因为体型变大能提升能量利用效率。佛罗勒斯岛上体型大的猎食兽只有科摩多龙和一种体形更大的巨蜥。

但这只是一种思路。根据古人类学界公认的看法，文化是人类与自然选择间的缓冲器，其他生物完全根据自然选择进化，人类却不是。我们通过火与衣物御寒，而不是演化出毛皮。佛罗勒斯人的情形似乎说明，在适当的条件下，人类也会像其他大型哺乳动物一样遵循自然选择。

小脑袋有大智慧

脑子变大是人类进化的特征。在六七百万年的演化过程中，我们祖先的脑容量增加了2倍以上。最早的人类祖先乍得沙赫人，脑容量大约有360立方厘米，现代人的脑容量平均达1350立方厘米。人类行为的复杂程度随着脑容量的增长而提升。因此，更大的脑容量是产生先进文化的先决条件。小脑袋的南猿人只留下了少量的粗糙石器，而佛罗勒斯人却能够制造复杂的工具──那些工具所展现的复杂程度，在其他地方只与智人有联系，可它们的脑容量却和南猿人差不多！

佛罗勒斯岛梁布亚出土的石器，大部分是用火山岩与燧石打制的简单石片器，并不比晚期南猿人与早期人属物种制作的石器先进。但是，发掘人员在出土剑齿象遗骸的地层里找到了一组更为复杂的石器，包括制作精美的尖器、大型石瓣器、锥子、也许当矛头用的小石瓣器。研究团队认为，动物遗骸与石器的这种联系，显示出佛罗勒斯人经常狩猎剑齿象。许多剑齿象遗骸都是未成年的，佛罗勒斯人大概单挑都对付得了。但是有些剑齿象已经成年，重达半吨，猎杀它们与搬运尸体必然涉及有规划的集体行动，那就需要语言了。

洞穴里还出土了烧焦的兽骨，表示佛罗勒斯人已经可以烹饪。它们的脑子那么小，居然可能会用火？过去，学者认为，人类社群很晚才达到驯服火的阶段。人类最早又无异议的用火证据是在欧洲发现的20万年前的火塘，是尼安德特人的杰作，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可是很大的。

要是研究人员的推测全都正确，可能会颠覆我们对古代人属生物的脑容量与智力相关度方面的认识。

“霍比特人”是谁？

不过，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的古人类学家恩伯格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认为考古学家找到的“霍比特人”是一位小头症患者。这种病患一般活不到成年，但轻微一些的患者，虽然心智发育迟缓，却可以活到成年。

地中海克里特岛上曾出土一个4000年前的小头症患者的头骨。恩伯格比较了这两具骨骼后认为，“霍比特人”的头与克里特小头没有显著差别。他还指出，澳大利亚及印度科学家在佛罗勒斯岛更古老的地层里发现的那根被认为属于佛罗勒斯人的左桡骨，来自一个身高151至162厘米的人，与现代妇女无异。换言之，梁布亚也生活着一些身材较高的人。

美国纽约大学人类学副教授苏珊·安东认为，现代人中的小头症患者的颜面形态与“霍比特人”完全不同。佛罗勒斯人的身材正常，不是侏儒。不过，安东认为“霍比特人”属于一个新物种的结论大有疑问。她指出，“霍比特人”与直立人的形态差异，还比不上吉娃娃与大丹狗。“霍比特人”可能是个直立人，只是发育出了问题。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生物人类学教授科林·P.格罗夫斯与悉尼大学的大卫·W.喀麦隆博士指出，那副骨架的脑容量小、股骨颈长，再加上其他特征，表明它的祖先是巧人（最早的人属物种），而不是较晚的直立人。

美国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的古人类学教授米尔福德·H.沃波夫，怀疑佛罗勒斯人是南猿人的一支。他说，如果“霍比特人”是智人或直立人的后裔，就很难想象自然选择是怎么让他们的脑子与身高变得如此不成比例的。另一方面，如果“霍比特人”是南猿人的后裔，就必须解释它的颚为什么那么纤细、牙齿为什么那么小，南猿人的颚很粗壮，牙齿又大。不过，沃波夫坚称，脑子小是比较大的演化谜团，因为咀嚼器官变小的演化趋势可以用食性的变化解释，而自然选择裁减脑容量的理由就费思量了。

如果真在非洲以外的地区发现生活在1.8万年前的南猿人化石，那将是震惊世界的新闻。因为学界认为南猿人在150万年前就灭绝了，而且从未离开过非洲。学者认为，人类必须演化出可以大步流星的长下肢、可以钻研先进技术的大脑袋，才能从事跨洲探险。但是，古人类学家在佐治亚共和国德玛尼斯遗址找到的180万年前的人属化石，否定了这个理论。德玛尼斯人形态原始、身材瘦小，使用的工具与南猿人使用的差不多。这么一琢磨，就没有什么理由排除南猿人（或巧人）在其他大洲生活的可能。

令人困惑的证据

就算南猿人走出了非洲，生活在佛罗勒斯岛上，直到最近才灭绝，还是有个问题得回答：为什么东南亚没有发现过足以支持这个理论的人类化石？

沃波夫认为，证据也许已经问世了：20世纪40年代，印度尼西亚出土了一批化石。过去，学者断定它们是巨猿人，最近有人说是直立人。沃波夫说，鉴于佛罗勒斯岛上的重要发现，那些化石值得重新研究。

许多没有参与发掘的专家支持“霍比特人”是新人种的结论。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古人类学教授大卫·R.贝根宣称：“佛罗勒斯骨架与已知人属物种的差异，大部分几乎可以确定与它的身材较小有关，包括那些看起来与南猿人相似的地方。”他的意思是，佛罗勒斯人是直立人的侏儒版本。在这个演化过程中，它们的一些形态特征凑巧与身材同样矮小的南猿人殊途同归。他评论道，由于“霍比特人”与直立人都拥有某些有指针意义的衍生特征，与其他人属物种也有同样的关系，“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就是，当它是人属的一个新物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