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抚摸一下鸟儿(组诗)

黄光辉

曹天

三峡库区的水渐渐落下去

春天也就渐渐地来了

此刻，在三月的阳光里

我坐在长江三峡的腹地

春风吹拂江面

我感觉整个长江摇晃了一下

瓦蓝的天空摇晃了。

包括静止的时间

似乎，也摇晃了一下

突然，我看见

一群桂花鱼从江面上雀跃般飞起

阳光打在鳞片的反光像一道闪电

照亮我久封于丹田的微尘

然后，转瞬即逝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江春水，静静地向东流

想必冬天的水早已流向大海

我想抚摸—下鸟儿

想抚摸一下鸟儿

是十分困难的

当我走近鸟儿

它们都要飞开

即使我小心翼翼

脚步很轻，很轻

走近，再走近

当我张开手指

它们也如惊弓之鸟

呼啦啦地飞远了

没有哪只鸟儿

会相信我

真的只是想

抚摸—下它的羽毛

哪怕我对它

充满万般爱意

它也只是把我当做

捕杀它的猎手

在黄昏

如你所见，在黄昏

我倒空杯子里的水

我起身走掉

黄昏，一半的残霞

使我满脸通红

一半的月黑

陷入了树阴

这样的黄昏

我还拥有多少

乌鸦不可名状的飞舞

直到很远和很高

在黄昏，我的灵魂出窍

原来它不过是一缕轻烟

离我那么近、那么缭绕

但我抓不住它

那么，在黄昏

我还会爱谁?爱何物

悲凉涌上我的胸廓

在这个黄昏

诗人啊，我不会哭泣

我会轻轻地吟起一首诗吗

火烧云在天空蔓延

适于黄昏的悲，和美

但是，黄昏过后

天就要黑了

如你所见，在黄昏

我倒空杯子里的水

步入了黑夜

在秋天

阳光金黄最后一滴秋意

跌落于空空的坐椅

黄昏在风之上

生长淡淡的秋凉

鸟鸣已歇语言在诗歌之下

轻轻漾动

我的眼帘微开秋风已老

水果早在很多年前

新鲜和腐烂

落叶无限悄然扑向大地

眼睛的光芒深入自己

照亮内心

遍地的谷草不声不响

心境

我平静地坐在

椅子的上面

桌子的前面

左边是一张床

右边是另一张床

在灯光之下

它们幽暗或者闪光

我的头顶是上一层楼板的底部

脚下是下一层楼板的上部

总之，我坐在

各种事物之间

这些事物平静地站着或者躺着

在我开着的耳朵和呼吸里

偶尔听见它们轻微的震动

我的背后是一方老木叶式的窗子

我听见窗棂渐次打开

有一个声音到了

于是我转过身子轻轻地站起来

正午的阳光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

照射进窗棂

我蜷在沙发上

微眯着眼，假寐

室内钟摆的声音

孤寂地叩打着

恹恹欲睡的时间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

照射进窗棂，我看见

一只猫蜷在墙角

微眯着眼，假寐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

晒着我似睡非睡的梦

我看见那只猫爬进了天堂

我从半梦中醒来，看见

一只狗蜷在墙角

(那只猫不见了)

微眯着眼，假寐

室内钟摆的声音

依旧在叩打着

恹恹欲睡的时间

唯有茶几上的绢花

在树脂的桌面上

假装在绽放

责任编辑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