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代工制造产业的发展契机：云端制造

周树林

台湾的代工制造产业应该如何发展？这虽然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依然困扰产业龙头企业家们，特别是在公司面临产品成熟、订单骤减、毛利下滑的时期。

近年来，随着PC产业的日益成熟，IBM退出市场、DELL下市重整、Acer巨幅亏损及HP的再度大裁员，一连串不利于台湾PC代工制造业的消息，无不令公司经营者陷入彻夜难眠的省思：代工制造的长期策略为何？同时，我们也观察到苹果公司借iPhone与iTune重现荣耀、Google布局硬件而股价再创历史新高、长期处于亏损状态的亚马逊成为云端产业的标竿、Facebook与Line等社交媒体占据着年轻人的数字时间，这些典型新产业的经营策略，可作为台湾代工制造业再发展的借鉴。

过去，我们对于台湾代工制造业发展的思考，深受微笑曲线的影响，业界普遍认为转型品牌与深化研发是提高产品附加价值的主要方向。台湾产业已经顺利从代工（OEM）转型原创（ODM），但是只有少数企业继续转型到自有品牌（OBM），多数公司认为转型OBM的风险巨大，包括一方面需要妥善安排既有代工制造与新品牌的经营关系，另一方面需要建立与代工制造完全不同的经营策略与能力。

事实也证明，转型OBM的企业今天得到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最常见的是新品牌的市场表现时好时坏，旧代工企业的业务立场尴尬、发展方向模糊，最受争议的是新品牌的核心决策多来自过去擅长代工制造的旧高层。这类企业内部的制度安排通常存在诸多隐患，最终显现时可能造成企业落入代工与品牌两头空的困境。特别是转型之后的品牌，如果没有坚实的产品创新能力与相关的应用服务配套，品牌就只是一个脆弱的商标，经不起市场的考验。在供给大于需求、消费偏好多变的网络时代，品牌之路的挑战与风险令人退却，试想如果连全球大厂IBM、DELL、HP、SONY都不是胜券在握，我们凭什么认为可以与国际大厂在世界舞台上一决雌雄，这背后更深层的问题在于：支撑台湾PC代工走向品牌的相关配套与人才是否准备充分？

微笑曲线的另一端是深化研发，这部分的成绩是业界有目共睹的，最有力的证据是台湾厂商成为谷歌、亚马逊、微软、Facebook等世界级服务大厂发展新兴电子产品或定制化云端应用的重量级伙伴。不论国际品牌大厂出货量排名如何变化，台湾仍然是全球OBM策略性委外布局的首选。除了受到中国大陆与韩国OBM调整委外生产比例的影响之外，台湾在电子制造领域已经建立独步全球、不可撼动的地位。

不过，转型ODM对于产业毛利似乎没有显著的提高作用，主要原因在于产业游戏规则并无多大改变：产业内部竞争激烈、产品的物料清单表（BOM）清晰可算、设计服务日趋同质、大厂采购的议价能力，以及现存生产规模的依赖限制。产品研发能力可能是OBM成长的关键，但是对于不能决定产品结构与定义市场需求的代工厂商而言，不仅研发的方向受限，研发的绩效还要取得OBM的认可。这些限制条件让台湾代工产业无法进行破坏式创新，进行新兴市场或低端市场的发展，只能跟对OBM，在OBM的设置的产品发展路径之下，进行非常有限的研发设计。

苹果、谷歌、亚马逊、Facebook等科技新霸主的共同特征是：提供平台式的服务、结合云端的移动应用，及聚集一群年青的创业梦想家与精通社交网络的粉丝团。这个崭新的产业生态正在改写游戏规则，颠覆过去研发、生产、营销的线性价值链方式，创造更多的创新可能。以云端结构为基础的社交网络与大数据技术可以有效降低研发与营销所面临的不确定性风险，摧毁传统微笑曲线两端的研发设计与品牌营销价值，重新定义品牌与研发的概念，并且调整产业的附加价值结构。

从美国无线T恤（Treadless）、众筹网站（Kickstarter）、ShoeDazzle、Quirky、eTsy等开放创新的商业模式中，可以看出它们有别于OBM品牌价值创造的新方向，而是运用群众外包方式寻求科学基础研究方案的创新应用，经典案例如美国沃客类网站InnoCentive的成功与加拿大Goldcorp公司采矿业新法则的建立。这些微弱的信号都在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品牌与研发的未来结构可能是日益破碎的。这样的结构变化，正是台湾PC代工制造业的发展契机。

首先，制造是不能被数字化的。开放创新可能弱化微笑曲线两端的价值活动，但是却可能提高制造的附加价值，因为这些新进企业或工作室的议价能力远远不及现有的OBM大厂，而且苦于找到价格合理的工厂来实现他们的创新。

其次，具有匹配的服务实力。台湾的制造能力早已经进化到快速弹性生产，并且延伸出运筹、物流、维修等相关支撑客户服务的配套方案，可以有效对应于这些创新商业方式的多样化需求与非主流设计。

最后，有利于发展平台式服务。在云端运算、大数据、社交网络的技术发展脉络之下，没有平台的产业终将落入低毛利的漩涡，因为平台有强大积累的正面外部性特征，这是一个会随时间而自然垫高的进入门槛，在社交网络的驱动下，粉丝团与创意家直接对话交流，将大幅加速这个门槛增长的速度，带动产业典范转移。

台湾制造业积累了很多宝贵的制程知识、零组件与模组化的创新经验，以及产品工艺工程的设计构思，在现有PC产业ODM的基础上，有利于提炼这些隐藏的智慧，创造出超越云端运算的平台式服务：云端制造。

云端制造的价值定位不是以产品为核心的生产工厂，而是以技术为核心的平台服务。获利方式不限于标准产品的以量计价，而是满足定制需求的多样服务，这些技术服务可以涵盖产品生命周期的每个环节，目标客户群将更为宽广，可以是网络大厂、知名设计师、偶像明星、大学、电影、各大行业的跨国企业等。

综上所述，从借鉴新典范与延伸优势基础的角度，开放的、技术的、服务的云端制造平台，将是未来台湾代工制造的可能转型契机，需要产政学研各界一起来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