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
2014-07-28文晓东
文晓东
1
放牛就是对牛进行散放,而不是圈养。
只是,现在的牛基本上都是圈养,而且是大规模的在圈养,是一些养牛场用人工种植的草和人为加工的饲料在进行成批量的养殖。以前,人们养牛都是为了耕地,那时的牛同人一样,甚至比人更能让人尊重。那时,牛们的死亡要么是病逝,要么就跟人一样寿终正寝,是老死的。而现在的人们养牛基本上都不再是为耕地,而是为了屠杀,为了吃牛肉火锅和牛肉干!
呵呵,你看: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店饭馆和形形色色的超市商场,什么青菜牛肉、芹菜牛肉、红焖牛肉、烫皮牛肉……以及各种口味儿的牛排、牛杂、牛鞭、牛板筋、牛干粑、牛肉干……哦哟——光听这些名字,我估计你就已经食欲大振,胃口大开了!
但我认为,像这样养出来的牛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能称为牛,甚至不应该被称为动物,而只是一种专门为人类的消化系统而生长牛肉的植物。真的,仅此而已。
2
想来,大凡经历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应该都有过放牛的经历。而且,大凡有此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牛,就是农民耕种和收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生产力!可是现如今的农村和农民们连地都不种了,谁还去养牛?即使现在还有人种地,那也不会再去使牛耕种和收割了。因为一些小型的或中小型的农业机械已慢慢地在山区的土地上出现了。当然,这样的机械化耕种和收割,可是大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省时而又受青睐。但这样发展的结果,就会进一步地为耕牛的退隐推波助澜,以至于到现在,连我老家黄土塆这么僻远的乡村也基本没人再放牛了,昔日的那些放牛山场,也因久久无人涉足而正在逐渐被还原成森林。
唉,想想如今的这些小孩儿们,想想他们现在再没有条件和机会能像我们当初那样上山去放牛,去山上摸爬滚打嬉戏玩乐,而只好待在家里让父母如“小皇帝”般地宠着,真是让人心生担忧和怜悯。每每见到这样的情境,我都会为他们没有那种自由与快乐的童年生活而感到悲哀,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无辜和可怜呀!
是的,现如今,不说城市里的孩子,就是农村的孩子,他们所处的环境也是非自然的。近些年来,因城镇化建设的大规模推进,使得这一代的孩子从小就只能生活在这种人为的钢筋水泥灌注起来的丛林,而不是自然界那种天然的山林里。他们从小就被电视、电脑、手机、游戏机等电子化和数子化的东西所包围着,他们一开始就远离(甚至是隔离)了与大自然的亲密关系,他们除了富足的金钱和物质,除了课本和教辅资料以及虚拟的网络世界以外,就只能可怜巴巴地在那人为的狭窄世界里画地为牢。然而,忆往昔,那年那月,咱们这一代的放牛娃儿们,生活在那些如我老家黄土塆一般贫穷落后的乡村,虽然,我们的物质生活是那么的困窘,但我们拥有的那种纯天然的放牛生活却是多么的优越和难得哦!
那时,为了生存,人们都过得很是艰难和辛苦,每一个人都不得不非常的勤劳,就算是对小孩子,大人们也要求要力所能及地参加劳动,只要勉强能放得牛就去放牛,勉强能打得猪菜就去打猪菜。也就是说,只要是人,只要你学会了吃饭说话和走路,就得劳动,至于劳动的项目,那,就是多大的人做多大的事,谁也莫想吃闲饭!记得我有好几个堂哥堂姐,还有一些同院的伙伴,他们都是四五岁就开始了放牛割草打猪菜的劳动生涯。而那些牛养得多的家庭,经常是孩子们一起上山放牛,年龄大的自然是放牛兼带弟妹。而且也不单纯的是放牛,大多数时候都会背上一个大背篓,或是拾柴,或是割猪菜。记得那时,我所从事的主要劳动项目就是放牛。不过,我也很乐意去放牛,因为那时有很多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也跟我一样,是要上山去放牛的,这一来,我就有伴儿了。我的伴儿们就是小方、小明、小进、小红、小刚、小强、小勇他们。呵呵,这一罗列,我偶然间还发现一个规律——就是我们的名字的前一个字都带有一个“小”字。我不明白咱们的父母干嘛总给咱们的名字取叫小这样小那样的,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些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家伙。哦,对了,我似乎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小东。只是在后来(差不多就是从中学到师范这一段时间),我总是特别特别的不喜欢别人认为我小,于是,上中学后,我便擅自作主自作聪明地将自己名字中的那个“小”改成了这个“晓”。而现在,我又反倒觉得还是原来那个“小”字要好些,别的不说,单是写起来就要省事儿得多。
呵呵,我好像又扯远了。
打住,打住,还是回头来写写这关于放牛的事儿吧:
3
前面我讲到了放牛要有伴儿才好玩,当然,伴儿越多就越好玩。有了这些伴儿,我们就可以一起在放牛山上趁牛专心吃草的当儿(不过那牛必须得一直在大伙儿的视线内晃悠)而在侧边开开心心地尽情玩耍。我们那时候玩的内容挺多的,比如:下棋、玩牌、叠子、练拳、对歌、搞野炊、捉迷藏、打呜叽棒等等,大伙玩得兴致勃勃热火朝天!而在这其中,我觉得最有趣的就是搞野炊和看牛打架。
那时,我们往往在牛们放饱之后,就让自家的牛与别家的牛打架。当然,牛们也经常都很配合,很乐意地为我们表演。呵呵,在那时的我们看来,牛打架真是太好看了,比咱们长大后在电视上看到的拳王争霸都还要剌激。可最遗憾的,往往都是时间一晃就该回家了。这时,我们又不得不赶紧将牛隔开,让它们停止战斗。同时,还要尽快将各自的背篓填满。如果有因贪玩儿而没能即时拾到足够柴禾或没割到足够数量猪菜的伙伴儿,在这时就只能央求大家伙儿帮忙了。然后,大家伙儿就齐心协力,忙忙慌慌地帮着他胡乱地将那背篓填满了事。(现在想来,儿时的伙伴情谊大多是建立在放牛时的交往和乐趣中的,是相当纯朴和真诚的,不像现在长大成人后与人交往那么功利和世俗。)
而有时,我们中也有人因过度贪玩而没在意牛的动向,在将要回家时却见不到牛的踪影,心里真是担心至极!一怕牛跑远了被人牵走,二怕牛跑到别家庄稼地里糟蹋了人家的庄稼,当然,最怕的还是怕被大人们批评和打骂。于是,就有聪明的伙伴儿在这时想到了学牛叫唤,这样一叫,那牛往往会有所回应,就懂得是主人在唤它回家,于是就会主动出来。但也有例外的时候,任你怎么唤也唤它不出来。记得有一次,看瞅着天就快黑了,在我们准备回家时,我才发现自家的牛失踪了。我赶紧放开嗓子焦急地唤我家的牛,可那就真是任我怎么唤也唤它不出来。我急得都快要哭了,在山上寻着牛的脚印、闻着牛的气息翻来覆去地找寻了又找寻,牛就是不出现。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空着手,随其他伙伴儿们一道回了家,然后再把牛失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父母报告。这时,父母听了也急,便赶紧邀上左邻右舍的人们上山帮着找牛。他们一大伙人员照例是在山上地毯式搜索、照例是学着牛的叫声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但还是没有见到牛的踪影。然而天色在不经意间便真的就黑下来了,慢慢地,慢慢地,就真的伸手都不见五指了。没办法,大家也只好怏怏地转回家去,准备从家中取来电筒或火把再继续上山去找。这时,我居然在去猪圈解溲时才发现那牛正在牛圈里回刍呢!想来是我们久不回家,它已等不起了,就自己先回家了。
大伙儿虚惊了一场,得知这牛已安然转回家中,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父母也因为不用再到处请人找牛、家里没有遭受这项重大损失而高兴,于是也就没有再责罚我;当然,我也为自己免受了这一顿皮肉之苦而暗自庆幸得不得了。
4
在我的放牛生涯中,我认为最舒服最有趣儿的事情就是骑牛和在放牛山上搞的野炊了。
不过,那些大人们往往都不许我们骑牛,因为他们都把牛当作宝贝,他们总认为我们骑牛是在欺负牛和折磨牛。所以,大人们一旦发现了我们骑牛,我们就准会挨骂,甚至挨打!不过,我们还是要偷偷地在放牛的路上骑牛,有时骑得来了兴致,几个放牛娃儿还会来个骑牛比赛。尤其是在那些比较险恶的路段,和上下坡的时候,还有就是在过沟过河需要淌水的时候,我们就越是要比一比,看谁骑牛的技术好。而有时,我们还会在山坡上像模像样地来一场骑牛比赛。那时候,我们放牛的地点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在一些小山坡,这样,在让牛吃过半饱之后,我们就可以进行这种像模像样的骑牛比赛了。当然,比赛的地点一般都不会是平地,而是那种比较陡的地段。这时,我们几个参赛的选手分别骑在自家的牛背上,两腿紧夹住牛腹,只待那作为裁判的伙伴儿宣布比赛开始,我们就加紧使鞭抽打牛屁股,让牛赶快跑起来。在牛奔跑的同时,我们还会在牛背上爬上爬下,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好了,如果谁在这样的过程中被牛摔下背来,那他自然就算是输了;在始终都没被牛摔下背的人选当中,我们就看谁最先到达事先规定的目的地,和谁在这样的过程中做出的动作最优美和最具难度系数,若谁在这两项指标中都跃居前茅,那他自然就算是赢了,于是,他就成了这一场比赛中当之无愧的骑牛冠军!
呵呵,你可别小看了这样的比赛,那技术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先别说做那种高难度的动作,就是能安稳地骑在快步奔走的牛背上也不是一件易事。比如上坡:你骑在光溜溜的牛背上无处可抓(因为牛毛都很短,是抓不住的),这时,你就得想法去攀住牛肩,要不然,你就会从牛屁股处滑下来;比如下坡:你不仅双手无处抓捞,而且也无处可攀,这时,你只要稍一疏忽,就会从牛头的方向摔下来。还有淌水:我们都是光脚站在牛背上,让牛在水里游来游去,同时,自己还要在牛背上跳咱们自已胡编滥造出来的体操(或是舞蹈),而自己却不能落水,这最是能考验你身体平衡能力的。
其实,经过这样激烈的角逐,最终取得冠军的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赏,除了那个“骑牛冠军”的称号,不外乎就是一顶树枝编制而成桂冠,偶尔,那上面还会插上那么几朵小小的野花,仅此而已。但夺冠者当时的那份威风,和心里的那份喜悦,可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还有就是我们在放牛时搞的野炊活动,这真是咱们放牛生活中最具趣味儿和最令人开心的事。然而,要开展好这项活动,我们得事先商议与约定好谁斗锅儿、谁斗米、谁斗油盐、谁斗香料,谁负责烧火、谁负责打水、谁负责煮饭、谁负责炒菜、谁负责继续看牛、谁负责望风(因为怕被大人们发现。当然,那望风者总是要站在高处,有时甚至还要爬到树上去望风。望风者警惕地注视着四面八方,一有情况就立即发出暗号,暗示大伙儿得立即撤退和躲避)……呵呵,你看咱们这一群放牛娃儿,可把这炊事班的事儿弄得有条不紊有声有色哦!
在这档子趣事当中,我最记忆犹新的就是偷人家的嫩荒瓜(南瓜)来烧饭吃。
那时,我们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或是听来的经验——用嫩荒瓜烧饭最好吃!的确,那种饭真的很好吃。(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迄今为止,自己吃到的最香最香的饭就是这嫩荒瓜烧饭了)。它的做法就是:把偷来的嫩荒瓜用小刀轻轻划开一个小小的洞(不过这划下的部分还得好生留下),然后,再用这小刀(或是筷子)将瓜中间的瓜瓤掏出来,再填进煮至七八分熟的米饭,再放少许的猪油,然后再将事先留好的那如塞子般的部分放回洞口,再用手指把它轻轻地按将进去,使之严丝合缝。这时,再用一张比较大的瓜叶将这瓜包好,就可以把它放入柴禾烧成的火堆(最好是指拇灰)中进行烧烤了。最后,待瓜一烧好,那饭自然就烧熟了。这时,你剥开烧成了黑灰的瓜叶,再轻轻取下那个塞子,再掏出那饭,连同那烧熟的嫩荒瓜一起吃——哎呀我的妈,那个香呀,啧啧啧,真是好吃得没法说。不过,没等过上几天,那嫩荒瓜被摘的人家就会在他家的瓜地里点头哈腰地咒骂我们这帮放牛娃儿了。只是,我们根本就不怕他的咒骂,反之,我们还会很是得意地偷着乐呢!
5
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值得提一下的是:那时,由于我家的田土都比较宽,所以,我家饲养过的好几头牛都是水牯牛。而这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头个头儿特别大的水牯牛。这头牛不仅个头特别大,而且个性也特别特别最牯,力气也是大得惊人!在我放过的所有牛当中,它是最让我喜欢也最让我厌烦,最让我憎恨也最让我难忘的一头牛。我想,如果它是人,肯定能当体育明星。遗憾的是斗牛比赛和骑牛比赛都只是我们这些放牛娃儿些喜欢,大人们却极不喜欢。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或牛们)的比赛才刚刚开始,就被那些扫兴的大人们给无情地搅散了。那时,由于我家那头牛特别的英勇善战,也由于我骑牛的技术绝对一流,这曾让我在那群放牛娃儿中感受过无比的荣耀!可是后来,这牛因屡战屡胜而对打斗日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最后,它见了其他的牛,不管是黄牛还是水牛,也不管是公牛还是母牛都要打。有时它不高兴了,见羊、见狗、见人……见什么动物都看不惯,都爱去攻击。幸好它从不打我,不仅不打,还心甘情愿地让我骑它。可我并不因此而高兴它,因为它的凶狠让我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得不独自一人牵着它去放。从此,我就与原来那些跟自己玩得很“铁”的伴儿们给无情地分开了。别的放牛娃儿们还在山上三五成群地尽情玩耍,而我却只能孤独地陪伴着这头性情古怪的畜牲,在一些冷清的角落里,很无聊地眼盯着它慢慢地啃食着地上的那些青草。偶尔,它还冷不丁地抬头朝莫名其妙的方向“嗯昂嗯昂”地叫上几声,吓得毫无防备的我猛然间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抖上几抖!
然而,这还算不了什么,最让我不能容忍的,应该还是这头牛的洁癖与它有时故意出现的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