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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趣(外一篇)

2014-07-26吴东林

散文百家 2014年7期
关键词:野兔红薯百姓

吴东林

还没感觉到冬天的寒冷,却已到了春天。没有一个明显的季节过度,倒是觉得少了很多趣味。我们的北方应该是四季分明的,如果冬天不冷、夏天不热,那四季该缺少多少色彩。冬天的颜色就是雪的颜色。这样一个暖冬,就那一层见光即化的雪,根本无法支撑起“江山如此多娇”的壮美画卷。

我是渴盼下雪的。我的这种期盼是与瑞雪丰年的情怀无关的。只是觉得北国中原的冬天,四野光秃秃的,除了蛰伏黄土储存生机的麦苗以外,还需要那无垠的洁白为自然增添色彩。不过,如今的雪似乎含蓄了很多,少了儿时漫天大雪的黄钟大吕。

记忆中,儿时的冬天,雪是经常光顾的。那时,我家住的是个南屋。北窗以下大约一米是青砖的房基,青砖以上就是土垒了。记得一次大雪,早晨开门睁开眼一看,北风把雪都踅到了窗台上。出门上学,竹扫帚已无法把厚厚的雪扫开了,只能拿着铁锹,挖一锹雪,放进去一只脚,再挖一锹雪,再放上另一只脚。尽管只有二百多米的路,等走到学校,却已是满身大汗了。

小时候的雪天,是小伙伴们最快乐的时候。除了堆雪人、打雪仗以外,就是逮鸟了。

在我们村口,有一个打谷场,那里是逮鸟的好去处。打谷场有一个土垒的破房子,房顶是一个破马车架子撑起来的,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秫秸。破房子还安着两扇漏风的门,从来都没有关过。这里就是我们的集合地点。打谷场上往往留下一些谷草、玉米秸之类的东西,所以,在雪天觅食的小鸟就汇聚于此。我们把带来的筛筐撑上一个木棍,在木棍上栓一条绳顺到屋门口,再找几个没摘干净的剩谷穗放到筐下做诱饵,就等着小鸟入筐了。“战场”不只这一处,还有就是带铁夹子的。把铁夹子撑开,在夹子中间的套绳上也拴上谷穗,然后把夹子往下摁到厚厚的雪中,外边看不到一丝痕迹,只有那半条谷穗在风中瑟瑟抖动。这种儿时的游戏,尽管内容没有那么丰富,但伙伴们玩得兴致盎然。当我们带着几只逮到的麻雀胜利凯旋的时候,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雪天,我们的乐趣多多。我的邻居哥几个都爱逮野兔。他们家那时候有几支土造的能装黑火药铁砂子的猎枪。他们家还喂了好几只土猎狗,有黑毛的,有黄毛的,个子挺高,脖子长,嘴巴长,身形矫健。每到雪天,他们都会扛着枪,牵着四五条狗,去一里地外的庄稼地里逮野兔。冬天的野兔如果食物储存不够,是要出来觅食的,像剩在地里没收干净的玉米呀、大豆呀、高粱呀、花生呀等等。野兔跑得很快,不容易逮着。可是,雪天它们就失去了自身的优势。在雪地里觅食,它们是跑不快的,况且还会留下脚印,正好给猎犬指明了方向。所以,大雪过后,捕猎者是必定要出动的。

逮野兔的自然是斗志昂扬,而我们这一群小家伙作为助阵团也是激情澎湃。趟着积雪,迎着寒风,跋涉一里多路,叽叽喳喳地洒下一路欢歌。当猎狗狂追野兔的时候,当猎枪击中猎物的时候,我们的狂欢会震彻雪野。

关于雪的故事很多,不过过去那种快乐的场景现在是难以一见了。如今的孩子们,有游戏机玩了,有电视看了,有丰富的玩具了,有游乐场了,然而我总觉得他们是幸福日子中的小可怜。可怜他们少了我们儿时的童真与放肆的快乐。特别是雪天,他们顶多在雪地里照照相,尔后就是站在房子里的玻璃窗前去欣赏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了。

我梦着儿时的雪,盼着今天的雪,渴望着在自由挥洒的漫天皆白中重现那儿时的快乐与天真。

百姓美食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细一想,这话是有问题的。有米能做饭就算是“巧妇”?那对“巧妇”的要求也太低了。如果说“巧”,有米能做出花样来也算是“巧”;无米能做出相当于有米才能做出的饭,那才算是真正的“巧”。不然,“巧”从何来呢?

其实,“巧”是逼出来的。人是有惰性的,如果衣食无忧,谁会闲着没事为自己出难题呢。所谓“巧”,是在不断克服困难中练就的。就说在那粮食不够吃的年代,为了能吃饱,老百姓也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粗”粮变成“细”粮,把低等食品变成美味的佐餐,这虽算不上巧夺天工,但是也在大众食谱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现在不少人都爱吃红薯,像烤红薯呀、蒸红薯呀、切块做红薯粥呀什么的。可是我是不爱吃,不是说它不好吃,可能是小时候吃的太多,吃伤了。在那粮食短缺的年代,红薯作为高产作物大面积地种植,因为老百姓要指望着它来填饱肚子。红薯收获后,除了挖窖储藏一部分外,其余的都擦成了红薯片,晒得房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红薯片晒干后磨成面,这就变成了粮食。红薯面蒸干粮跟其他的粮食掺着吃还行,要是单独吃是没办法吃的,因为蒸熟了趁热吃软得像块胶,晾凉了硬得像块石头。那个时候老百姓老吃蒸红薯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在红薯的吃法上也下了不少工夫。比如饸饹,就是一道美食。这饸饹本来是荞麦面呀或者是米面呀做的,可是在粮食定量吃的年代,谁家舍得用这种粮食做饸饹呢,于是就想起了堆的到处都是的红薯。做饸饹的工具叫饸饹床子,底座是一根一米多长、半尺见方的木头,方木偏上挖一个方槽,方槽的下方钉一个铁片,铁片上凿了好多筷子头粗细的圆孔。方木上头拴一个木杠子,杠子上绑一个正好能够放进底座槽里的木块,把蒸熟的红薯面窝头放进木头槽里,压出来的就是一根根紫黑色的面条,这就是饸饹了。吃的时候,抓一把饸饹放进碗里,搁点辣子,浇上一勺菠菜汤,味道美极了!这就是粗粮细做的典范。

如果说饸饹是粗粮细作的典范,那么“苦力”就是废物利用的楷模了。所谓“苦力”,还有的地方叫“苦累”。你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底层百姓吃的食品。粮食不够,野菜来凑。把野菜当作粮食顺利地送进肚子里,而且还要觉得好吃,这也需要一些“手段”。比如“苦力”吧,其原料百分之八十都是菜的成分,像苜蓿、红薯叶子、榆钱这些野菜都可以做,再好一点用君达菜或老豆角也行。把菜用水洗过之后,掺上少许的白面或者玉米面,搁上盐,拌匀,上锅蒸,蒸熟之后,浇上蒜泥,即可食用。这种东西,原料低廉,工艺简单,观之青白参差,食之美味异常,哈哈,可谓有机健康之上品!

说起老百姓的聪明,其实是无奈的自嘲式的冷幽默,有些甚至是掩耳盗铃骗自己的视觉或者味觉。比如百姓给一种花卷起名叫“金裹银”,听着挺好听,其实就是用薄薄的一层白面裹上一层厚一点的玉米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高粱面,撒点盐和花椒面,卷起来,一截截剁开,蒸熟了好看得很,外边看像是白面的,其实里面都是玉米面和高粱面。穷日子也要过得有滋有味,不然那日子该多难熬啊!

吃的不好,如果再没有菜来佐餐,更是难以下咽了。夏天还好过,起码生产队里还有菜园子,还能分点蔬菜。到了冬天,除了储存的大白菜,就剩下院里那半缸腌萝卜了。所以,动动脑筋研究些所谓的菜品,是非常必要的。

有一种菜品叫“焖子”。这个“焖”字我想不应该是这个字,应该是一个“食”字旁、一个“闷”字,但是字典上没有这个字,只好用这个“焖”字代替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叫,这样叫是什么意思,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临近有些地方给它起名叫“假菜”,这还是有些道理的。意思是,这不是菜,就当菜去吃吧。

做“焖子”也不复杂,其原料还是红薯,不过是红薯粉条。把粉条煮好,掺上红薯淀粉和白面,拌上盐和花椒面,拌匀后放到蒸锅里蒸熟,然后切成大块留用。什么时候炒菜,就拿一块,切成小片,用葱花一炒,用醋一溜,又香又筋道。别看是百姓食品,现在大饭店里上一盘,也要你不少钱。

百姓食品,没有工艺复杂的,因为没那闲工夫,也没有那么多调料,不过是就地取材、变变花样而已。有的可以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但是它丰富了百姓的餐桌,满足了百姓的味蕾,增添了艰苦条件下百姓的快乐。比如面糊辣椒,就是烹好辣椒,然后把稀稀的白面糊糊搁点盐倒进锅里就行,熬得了,像酱一样抹到窝头上,也是很好吃的。

奶奶的手就很巧,做饭很会调理。记得小时候,蔬菜下来的时候,她会留心计划着冬天的事。像炒茄子,她会把旋下来的茄子皮一串串晾在院子里,晾干以后收藏起来,到了冬天没菜的时候,再泡发一下,切碎,用葱花、辣椒一炒,美味无比,这叫辣炒茄子皮。初春时节,她会把柳树上的柳穗勒下来,在开水里一抄,捞出来用蒜泥凉拌,清爽无比。现在想到这些东西,就觉得满口留香。

时光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有时总想吃点过去的“下里巴人”的食品,试着做了多少次,总也做不出过去的滋味。也许是东西的味道变了,也许是生活的环境变了,总之,那份美好只能留在记忆里,那份醇香也只能飘荡在岁月的云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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