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芭蕾梦

贾子建

不管是去练功房的路上，还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当众彩排，河北省安新县端村西堤小学六年级的李仔依都是一脸的安静和专注，她默默地坚持着心中那个田埂上的芭蕾梦。可以想象，当一个盘着发髻、身穿粉色芭蕾练功服和白色丝袜的女孩在两侧种满玉米和小麦的乡间小路上穿行时，这个华北平原上最普通不过的村镇也有了奇妙的风景。

村里芭蕾舞培训中心的开班，给仔依打开了一扇大门。老师评价仔依是一个很好的舞蹈苗子，而她自己的目标则是登上国家大剧院，进行正式的演出。

清清荷风，我们的童年踮脚相望

和仔依一起学芭蕾舞的女孩还有19个，她们都是端村镇上西堤村小学、东堤村小学和河南村小学的学生。端村镇位于河北省白洋淀北岸，由这几个村庄组成。小镇有1万多人，除了种粮，大多数人依托白洋淀搞旅游和水产养殖。小镇不是旅游客流的主要目的地，但狭窄泥泞的街巷和其他乡镇一样，会因为周末的集市挤得水泄不通。

“时光平淡，”田潇潇的母亲说，“孩子们放学后除了看电视，就是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田潇潇的父亲在白洋淀景区搞旅游，长期独自在家的母女俩只有趁暑假才能进淀一家团聚。端村距离安新县城六七公里，县城有教电子琴、舞蹈和绘画的艺术培训班，但从村里到县城只有一趟公交车，每节课收取三四十元的费用，当地普通家庭是没有时间和经济实力给孩子提供这方面的教育的。

平淡的课余时间在2012年6月被打破，当时读五年级的田潇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报名的100多个孩子中脱颖而出的，她和其他19个孩子一起成为中国第一家农村儿童芭蕾舞团培训中心的第一批学员。当时，芭蕾是什么，她一无所知。

王一凡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学芭蕾。生长在安新县端村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她的生活一向与艺术无关，可在农村儿童芭蕾舞培训中心，她穿上了粉色的练功服，在老师的指导下，踮起双脚，高抬下颚……她说：“这简直就跟做梦一般，将来我想继续学舞蹈，做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虽然不知道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会不会改变她的命运，但至少让她心中燃起了一个梦想。

从点滴做起，让优雅与成长相伴

河南村小学和西堤小学连一块200米跑道的操场都没有，教室里还是最破旧的木头桌子和条凳。而芭蕾舞对练习的场地条件有着较高的要求，还要有镜子、把杆和钢琴。最终，练功房只得选择在附近村中学的一间校舍里修建。对乡村儿童坚持进行芭蕾舞教育的是荷风艺术基金会创始人李风，他认为：“芭蕾舞是最优秀、最成熟的舞种，哪一种舞蹈有那么多经典音乐做配乐？又有哪一种舞蹈有那么多丰富的舞剧剧目呢？”芭蕾舞这种艺术形式，最有可能帮助孩子实现气质面貌上的变化，李风希望通过经典艺术门类的教育帮助孩子树立自信心，感受什么是美。

关於是北京舞蹈学院芭蕾舞系的副系主任，这位指导国内顶尖芭蕾舞人才的老师也是这群农村女孩的芭蕾舞启蒙老师。关於说自己是个“不靠谱”的人，理想就是退休后能到农村教孩子们跳芭蕾。因为李风，关於的梦想提前了十几年实现。

2012年底，所有开展的艺术教育活动已经惠及端村60%以上的小学生。李风对孩子们的期待乐观而浪漫，孩子们演出《天鹅湖》中的群舞，舞台就搭在白洋淀岸边。芭蕾舞作为一种艺术，将善与美融入孩子的脑海与生活，从此改变她们的人生，进而改变这个世界。

芭蕾舞课安排在每个周日，上下午各2个小时。关於最初的工作是从要求进练功房一律脱鞋开始的。当地没有脱鞋的习惯，最初常有孩子穿着鞋往练功房里跑。“脱鞋不仅是为了干净，也是对练功房心存敬畏。”关於带头把鞋子码放整齐，几节课后，孩子们也就懂得跟着码放。关於还教孩子们不要涂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只能戴黑色发卡，练功服的裙带和鞋带都不能露在外面。他还专门用了两节课教孩子们盘高发髻，头发要用发箍扎紧，用黑色发网包住，以防甩进舞伴的眼睛里。学习艺术，就要从干净、优美的习惯开始，只有从点滴做起，优雅才会与我们长久相伴。

做一只快乐的小天鹅，在田埂上翩然起舞

不到7个月的时间，孩子们已经学会了跳两支舞，一支是芭蕾舞的经典片段《四小天鹅》，另一支则是关於的夫人张萍为孩子们特别编排的《清清荷风》，舞蹈取材于白洋淀的经典景观荷花，这也是孩子们最熟悉和喜爱的景物。关於并没有像传统芭蕾教学那样从压腿、劈叉开始教，而是直接教孩子们跳舞。“当孩子们真心爱上芭蕾，她们会更自愿地去练功房，也能跳得更好。”关於要求她们劈叉、压腿时觉得疼可以流泪，但不能出声，结果即便是刚刚上三年级的学生也没有一个人哭出声音。

相比城里孩子，农村的孩子虽然基础差，但每个孩子都很珍惜上课的机会，特别认真用心，课后的努力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们的质朴、天真，还有那单纯率真的笑容是老师们的动力和成就感的来源。“芭蕾是高尚的，芭蕾的魅力令人沉迷、令人陶醉。老师告诉我们说，我们每天要笑一笑，笑起来才是真正的小天鹅。期待有一天，我能在舞台上展示出属于我自己的美丽！”王铮的学艺日记中，记录着每天的点滴收获。

接下来，关於计划改变芭蕾课对身体外在条件苛刻的招生门槛。“只要想学芭蕾舞的孩子都可以来学，胖一点没关系，那样也很可爱。”

很难有人不为这样的画面动容：4个身穿粉色芭蕾练功服的女孩摆着芭蕾手位，高抬下颚，望向天空，她们雪白的舞鞋下不是练功房光洁的地板，而是布满麦秸向远方延伸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