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开（之三）
2014-07-24◆王华
◆ 王 华
罂粟花开（之三）
◆ 王 华
第三章 天使与魔鬼
1
湖西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耿国栋似笑非笑地看着郑睿轩，这个表情是他认为最不怒自威的一个表情，因而只有当他怒极的时候，才会使用。现在他就怒极了。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他怒极了，他不是普通百姓，他是公安局长，身为公安局长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小郑同志，你能解释一下王铭追悼会上的那一幕吗？”
郑睿轩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坚定地自以为是：“我说过了，王铭的死有可疑，只要有疑点存在，他的死就不能简单地认为是自杀。”
耿国栋点了支烟，将脸隐在烟雾之后：“疑点在哪里？”
“一个就要结婚的人，为什么要自杀？而且他的血液报告还没有出来，为什么要急着把遗体还给家属？再说，那个所谓的家属也并非是真正的家属！”
“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如果没有新的证据，我不能接受你所说的疑点。”
“证据会有的，只要再给我几天时间。”
耿国栋终于有些忍无可忍，海归的人就是麻烦：“你懂不懂一切行动听指挥？你擅自做主的行为已经超过了刑侦队长的职权范畴，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将你停职。现在，我命令，这件案件不再由你负责，转交给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郑睿轩静默片刻，耿国栋以为他又会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是郑睿轩再有过激的表现，他就要将他停职。但郑睿轩却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看见郑睿轩用手扇了扇，赶走两人之间的烟雾，这使他与郑睿轩的脸可以清晰互见，于是他清楚地看见郑睿轩脸上那一抹绝不妥协的神情。郑睿轩俯下身，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听见郑睿轩一字一句道：“我不干了。以后，我再怎么调查王铭的案子，那是我个人的事，你再也无权干涉。”
耿国栋用了半分钟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么说郑睿轩是要辞职了？居然主动提出辞职，难道他不知道这年头人人削尖了脑袋想成为公职？他居然这么无所谓地辞职，这些海归的性子真是被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惯坏了。
他淡淡地道：“如果你考虑好了，就向人事科提出辞职申请吧！注意，一切要走正规流程。”
郑睿轩的唇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正规流程，我知道！”
他拂袖而去，背影潇洒得有点刺痛了耿国栋的眼睛。
2
郑睿轩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建律师事务所，他早已经想好了，离开公安局后，就自建律师事务所。不再是公职，不必顾虑那么多，只要是他认为存有疑点的案件，他就要调查下去。
他并非不知道，王铭的案子是上头有人压下来了，这背后的文章应该还很多。他也并非不能明白耿国栋的处境，在官场的人，总是难免身不由己。但是，对于耿国栋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唯领导马首是瞻的态度，他深觉不满。身在其位，却不谋其事，这样的官就算做了一辈子，又有何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仍然要由贾玉入手。他与贾玉也相识一段时间了，应该算是挺熟的。曾经有几次专访，贾玉是主持人，他是嘉宾，两人合作无间，颇有些心有灵犀。对于贾玉，他是由心底里欣赏的，这女子不仅漂亮，而且聪明。据说，聪明的女孩子大多不太美丽，美丽的女孩子又通常不够聪明，但这话在湖西市电视台似乎就完全行不通了。因电视台里的女孩子们大多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贾玉如是，徐若雪如是，一些其他的美女主播亦如是。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的是，虽然他欣赏贾玉，却由心底里对这女子敬而远之。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可靠近，如同某些剧毒植物，只可远观，不可狎玩。
正因如此，他与贾玉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客套而生疏，偶尔他会从贾玉的眼中看到一抹别样的光彩，却选择视而不见。他心里明白贾玉对他有好感，他不想令这好感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毕竟，贾玉是王铭的未婚妻，而王铭是他最敬重的人。
驱车到了电视台，他有些踌躇，已经向贾玉问过许多次话了，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此时要问的人绝非贾玉，而是贾玉身边的人，该由谁入手比较好呢？
他还没整理完思路，一张戴着墨镜的脸忽然贴在汽车的玻璃窗上，他吓了一跳，这才看出来是耿莲。他笑着摇下窗玻璃：“你没出外采访？”
耿莲做了个鬼脸：“我爸说你辞职了？”
他点点头，不想多谈自己的事。
耿莲看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便也不再问了，笑道：“到电视台找谁啊？”
郑睿轩想了一下，迟疑地问：“台里谁和贾玉的关系最不好？”
耿莲呆了呆，很想知道郑睿轩这样问的用意：“贾玉和台里人的关系都挺好的，大家都喜欢她。若要说和她关系不好的人，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张妍。”
“张妍？”
“嗯。音乐节目的女主播，据说她曾经和贾玉竞争新闻实时节目的女主播职位，输给贾玉了，从那以后，她看见贾玉连话也不说。”耿莲扶了扶眼镜，忍不住为贾玉辩护，“只有一个位子，当然要竞争了，既然要竞争，就是有胜有负呗。张妍也真小气，每次和贾玉偶然相遇，总是贾玉先打招呼，她根本不理，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郑睿轩微微一笑：“看样子，你和贾玉的关系也挺好的？”
耿莲有些羞涩：“我嘛，只是有点崇拜她。”
郑睿轩淡淡地道：“有什么好崇拜的？我觉得你比她强多了。”
耿莲被这话说得满心欢喜，整张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见她困窘的样子，郑睿轩忍不住好笑：“你快去忙吧，我有工作要做。”
耿莲点点头，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其实，我经常也觉得爸爸很让人受不了。所以，我觉得你做的决定很对。”说完这句话，她立刻羞红着脸奔进电视台，怎么回事，居然在别人面前说老爸的坏话，不过，郑睿轩好像也不算是别人。
郑睿轩看着耿莲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淡淡的怅然。他与耿莲自幼相识，曾同住在一个大院，后来虽然各自搬家了，两人却一直有联系。耿莲单恋他，他又岂会不知道。但他对耿莲却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倒并非嫌弃耿莲长得不漂亮，只是由小便认识的，老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
轻轻叹了口气，他决定就拜访这位张妍了。
走进张妍的办公室，这位美女正在抽烟。即便是抽烟之时，也是极尽优雅之能事。张妍两条修长的白腿交叠在一起，没有穿丝袜。这显然是一个很懂得利用自己美丽的女孩子。郑睿轩先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张妍，这才微笑着递上自己的名片。
张妍接过名片，随手丢在桌子上：“郑支队长，不用介绍了，我早就认识你了。”
郑睿轩笑道：“我已经不是什么郑支队长了，我离开公安局了。”
张妍一滞，目光这才落在名片上：“成大律师了，更有前途啊！”
郑睿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只是不想让王铭死得不明不白。”有一瞬间，郑睿轩分明看见张妍眼中一掠而过的寒芒。
她伸出纤纤玉指，将烟掐熄，看着那一缕升腾而起的白烟，她若有所思地问：“你为何要找我？”
“因为我听说，你是唯一讨厌贾玉的人。”郑睿轩一针见血地说。
张妍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她笑得如此无法抑制，鬓边的一缕发丝都垂落了下来。郑睿轩安静地看着她笑，不言不动。张妍一直足足笑了有几分钟之久，方才慢慢止住笑声：“那个女人就是个魔鬼，可惜的是，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她的本来面目。而你，这么久以来，你是唯一怀疑她清纯面目的人。”
郑睿轩不动声色地道：“我听说你和她曾经争夺过同一个职位，以你的败北告终。你对她必然心存嫉恨，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张妍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恨之色：“那个职位本来是我的，是她用卑鄙的手段抢走的。”
郑睿轩双眉微扬：“她是怎么抢的？”
他这样追问，本以为张妍会原原本本地将此事讲述一遍，谁知张妍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贾玉和徐威副省长有暧昧关系，我曾经请私家侦探把他们开房的照片都拍下来了。”
她不说贾玉抢走自己职位的事，却忽然说起贾玉和徐威的关系，令郑睿轩既意外又吃惊。他怎么都想不到，贾玉和徐威会有暧昧。只因他清楚地知道，徐威的女儿徐若雪是贾玉哥哥贾鑫的妻子。如果以这层关系来算，贾玉与徐威之间岂非是不伦？
他蹙起眉：“照片在哪里？”
“照片？都没了。”张妍有些失落地道，“被人抢了。”
“那么重要的照片会没了？你没有存拷贝吗？”郑睿轩觉得不可思议，张妍看起来应该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听她说话却有点拎不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张妍隐瞒着什么吧！
3
张妍确实有难言之隐。事实上，这件事到了现在，她都觉得有些云里雾里，搞不太清状况。说起来，那已经是三年前的旧事了。当时电视台决定在黄金时段开设一档新闻时事节目，于是该节目的主播人选一时成了电视台内部最热门的话题。
电视台这个地方，美女云集，且都是智商高的女子。男播音员自是有的，终究不如女播音员们锋芒毕露。这些女播音员，平时便不是省事的主儿，明争暗斗，钩心斗角，在领导面前不仅要表现自己，还要贬低竞争对手，办公室政治激烈程度不亚于后宫。现如今几个美女争夺一个职位，斗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虽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比男人间的战争更加惨烈，且机变百出。
最有可能胜出的便是贾玉和张妍。张妍是广播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一向就看不太起不是科班出身的贾玉，平时经常会冷嘲热讽几句。她对于女主播这个位子本是志在必得，自己也认为以她的学历和靠山，不可能会输给贾玉。
但出人意料的是，评选委员会一共只有五名成员，五名成员却同时把票投给了贾玉。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五个人，居然没有一票投给她。她平时做的功夫也不少，难道都白做了？
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她才知道，原来是贾玉私下算计了她，才令她败得如此之惨。她也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由小到大，因人长得漂亮，很受到师长的宠爱，这虽然不是第一次失败，但却从来不曾败得这么没有体面过。
为了报复，她才雇佣了私家侦探跟踪贾玉。她原本也不指望能跟踪到什么，但意外的是，她竟拿到了贾玉与徐威一起进入酒店大门的照片。
这个年代，一男一女一起进酒店，总不可能只是开个房间促膝谈心吧？由照片上的时间看，两人在酒店中大概逗留了一个小时，又一起离开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正好说明问题。
张妍有些欣喜若狂，这得是多大的新闻啊，副省长和电视台女主播有染，天啊！她狂喜得有点手足无措，丑闻啊丑闻！若是把这件事捅出去，不仅贾玉名声不保，副省长的前途也堪忧。
一想到副省长徐威，她最初的报复心理忽然有些改变了。现在似乎已经不单纯是泄愤了事了，说不定还能由这件事上得到好处。
正是因为她想得到好处，她做了一个后来自己悔恨无比的决定，她居然将这些照片给徐若雪看了。
徐若雪是徐威的女儿，她将照片给徐若雪看是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令徐若雪对贾玉心生恶感，徐若雪虽然只是一个女主播，但在电视台中的地位一向十分稳固，而贾玉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小播音员。若是徐若雪讨厌贾玉，那贾玉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其次，她想借徐若雪的口将此事传达给徐威。徐威知道了这件事，她才有可能从中渔利。
她想得太好了，也计划得太完美了。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过，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播音员，而徐威却是副省长。如果她第一时间将这些照片上传网络，造成舆论压力，也许还会对徐威有所影响，但她却太贪婪。
她清楚地记得徐若雪看到照片时的脸色，真是人如其名，脸白得像雪似的。徐若雪拿着照片看了半晌，确定那确实是贾玉和徐威无疑，这才用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严厉目光注视着张妍问：“你想怎么样？”
张妍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拿回我失去的。”
徐若雪沉默片刻：“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张妍笑道：“当然不是，我怎么敢威胁副省长的女儿？我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这些照片被公布到网上，那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徐若雪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让我考虑一下。”
张妍笑眯眯地点点头。她并不心急，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拿到的材料过于惊人，她很有点待价而沽的心态。
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天晚上，她下班的时候，在地下车库取车之时，有人用纸袋蒙住了她的头，并将她打倒在地。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叫救命，一个沙哑的声音却道：“你叫一声，我就杀了你。”
她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顶着自己的喉头，她猜那是一把刀。她果然一声都不敢吭，过了半晌，外面没有动静了，她才敢将纸袋拿下来。她随身的手提包被人抢走了，而手提包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个装着徐威与贾玉照片的U盘。她悔恨万分，因为这东西太重要，她不敢放在办公室，才会放在随身的包里，想不到竟会遇到抢劫。
后来，回顾往事，她忽然明白一件事，那天晚上的劫匪根本就不是为了财物而来，那人就是为了这个U盘来的。如果她不曾告诉徐若雪这件事，也许她还能保住U盘，但她却天真地以为，她能够利用这些照片控制副省长。
去公安局报了案，也调阅了当天的视频监控。那个劫匪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角度，视频根本无法拍到。而且劫匪很了解电视台里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他是从哪里进入地下车库的，根本就无从查考。
或许，并非无从查考，而是有人施加了压力，令此事变得无从查考。
她悔恨莫名，再打电话给私家侦探，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就变成欠费停机，再后来，该号成了空号。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胳膊扭不过大腿，她的天真使她失去了唯一报复贾玉的机会。如果当时她不是有一念的贪婪，而是直接将照片上传，那对男女的嘴脸就早已经暴露在公众的面前了。
4
对于张妍的话，郑睿轩只信了一部分。毕竟张妍对贾玉怀恨在心，故意造谣中伤贾玉，也大有可能。离开张妍的办公室，郑睿轩在电视台大楼中走着。根据张妍所说，当年在评选女主播时，五名委员会成员全都投票支持了贾玉，这种压倒性的胜利，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这件事似乎与王铭之死风马牛不相及，但郑睿轩却忍不住调查下去。他想看清贾玉这个女子，天使般的容貌，风评极佳，美丽与智慧并重的女子，她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郑睿轩一直有个感觉，王铭之死，贾玉脱不了干系。
他信步在电视台内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人事部长办公室前。人事部长姓邓，在电视台里当了七八年的人事部长了，这些年一切人事任免，都与他相关。贾玉当上主播之事，他必然知道内情。
他曾经与邓部长有过数面之缘，还算说得上话。敲了敲房门，门内传来邓部长的声音：请进。
他推门进去，邓部长见是他，微有些意外，笑道：“郑支队长，又是为了王书记的事吗？”为了王铭之事，他前前后后来电视台好几趟了，对于他坚持不相信王铭是自杀，众人都有些欲言又止的心态。摆明了是自杀，为什么还要那么偏执呢？但这话是不好说的，毕竟人家是刑侦队长，人家办案自然有人家的分寸。
他笑笑，在邓部长对面坐下来：“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贾玉的情况。”
做人事的人大多是八面玲珑的，贾玉毕竟是王铭的未婚妻，郑睿轩查问贾玉似乎也算情理之中。只不过，郑睿轩接着问出来的话却让邓部长有些意外，他居然问三年前贾玉成为女主播的内情。
邓部长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郑支队长为何会问起那件事？”
一看他的神态，郑睿轩就知道果然是另有内情，他微微一笑：“邓部长放心，不管我今天听到什么，都只到我这里为止。我问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贾玉这个人不简单。她毕竟是与王书记最亲近的人，如果不能将她的一切都了解清楚，对于王书记之死这件事，我总觉得不能单纯地以自杀结案。希望邓部长能为死者考虑，一定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邓部长摇了摇头：“你是怀疑贾玉与王书记之死有关吗？我做人事部长这么久了，也算是阅人无数，我个人认为，贾玉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可能是有些心机，这也难免的，女孩子嘛，想往上爬，没点小聪明怎么能行呢？但贾玉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全都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郑睿轩有些疑惑：“邓部长为何这样肯定？”
邓部长笑道：“我想你是见过张妍了，她一定为了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这事会成为这种结果，她只能怪自己。本来她是最可能成为女主播的人选，因为她是科班出身的，这点贾玉比不上她。可是，就在评选的前夕，我收到一封信，信里是张妍与当时的一位电视台长有染的证据。既然看到这封信，我自然是不能选她了。我相信，其他的人没有选她，也可能和我一样是收到了这封信。”
事情急转直下，完全出乎郑睿轩的预料。张妍信誓旦旦地说贾玉与徐威有染，结果事实竟是她自己与电视台长有染。他沉吟着问：“这封信是谁寄出来的？”
邓部长笑笑：“这就很难深究了。你若说是贾玉寄的，我是相信的。但若张妍没有犯错，贾玉根本就抓不住她的把柄。若说不是贾玉寄的，也有可能。电视台内的斗争也是很激烈的，与张妍有染的那位台长过不多久就被调走了，寄信人的目的是为了整那位台长，也说得过去。”
郑睿轩怔怔地听着，他是留洋的人，始终以为只要有能力，自然会得到赏识，根本不必去考虑办公室政治之类的东西。一旦接触到其中才发现，办公室之内的斗争，杀人不见血，可以将别人的前途断送得干净。他喟然长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选择辞职，对于他来说，官场是个太复杂的地方，不如退步抽身早。
5
郑睿轩走后，邓部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电视节目预排表有些心潮澎湃。他应该算是贾玉的伯乐，若没有他也没有贾玉的今天。当日，他顶着压力将贾玉招进电视台，颇受到了一些质疑和用意恶毒的猜测。直到今日，贾玉成了电视台里最受欢迎的美女主播，人们早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功臣。找到了好资质的主播是他理所应当的，若是招的人不行，他便难辞其咎。
幸而贾玉还是知恩图报的。这些年来，贾玉回报他的好处也不少，这个女孩子不仅聪明漂亮，而且饮水思源，确实没有辜负他的苦心栽培。若是王铭没有忽然自杀，她现在已经是市委书记夫人了，可惜，实在是可惜。或许这就是人的命吧！
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前往江东大学招聘时的情形。要招收的女播音员名额只有一个，而且台里的决定是要招收艺术类专业的学生。对于这个女播音员的人选，台里卡得很紧，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如果招不到合适的人，宁可不招。
邓部长在前往江东大学的时候，并没有存着多大的希望。毕竟这所大学是个综合类的大学，无法与广播学院相比。这个所谓的女播音员的名额每年都会有，但每年都没有真正在江东大学招到过人。
但是就在这芸芸的文理科学生中，他却一眼就看见了贾玉。
美丽的女孩子总是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如同贾玉这样的女孩子，在江东大学便如同是砂子中的珍珠，让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贾玉穿得很朴素，只是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夹杂在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术类女生中有如鹤立鸡群。
她递上简历的时候，邓部长忽然有些遗憾，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生物化学系的，这与广播类专业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将简历推回去：“我们只招聘艺术类专业毕业的学生。”
贾玉似乎早就料到了邓部长会这样说，胸有成竹地回答：“规定只招聘艺术类专业的学生是为什么？觉得她们更漂亮？更有播音经验？还是更有可塑性？”
邓部长一时语塞，微笑道：“你认为这条规定不合理吗？这可是电视台领导一致的决定。”
贾玉胸有成竹地回答：“如果不合理，当然要提出来。如果台领导们认为艺术类专业的学生比较漂亮，我就是一个例子，我不是艺术类专业的学生，但我是校花。至于播音经验，本校不是广播学院，即便是艺术类专业的学生，也没有受过专门的播音培训，大家都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而可塑性就更加是个人的事情，与专业无关。”
初生之犊不怕虎，在校的学生大多锋芒毕露。但贾玉生得漂亮，且嗓音也确实甜美，脆生生地说出来不仅没让邓部长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道：“你倒是很自信。”
贾玉笑得很动人，“我确实有自信，我不仅是校花，而且自入学以来就年年拿到一等奖学金。虽然我不是艺术类专业的学生，但我相信我的实力一点也不比人差。”
邓部长哈哈大笑：“好吧！你的简历我收下。不过是否会让你去面试，这也还要台里的招聘小组研究决定。”
贾玉却并不就此罢休：“我看得出，您是有权决定招聘细节的领导。”
邓部长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贾玉微笑道：“领导和普通人怎么会一样？您身上带着领导的风范。”她这算是信口胡说，却也不全是胡说。来江东大学招聘的一共有三名工作人员，除了邓部长外，就是两个人事部的小年轻。这三个人坐在一起，谁是管事的，自是一目了然。而贾玉所说的能决定招聘细节，却是她随口胡诌的。来招聘的工作人员自然是人事部的，但有些单位会过来一名领导，有些单位过来的只是收收简历的普通职员。贾玉虽然看出来在来的三个人中邓部长是职位最高的，但她也不能确定邓部长是不是真能管事。
江东大学是江东省的重点大学，大多数单位会派比较重要的人来主持招聘工作，她这样说也无非是赌一把。
邓部长忍不住露出笑容，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知这小丫头说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的，但她大胆、漂亮、自信、有条理，再加上说话确实中听，这一系列优点，已经让邓部长有些喜欢上她了。他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招聘广告上的这一条要去掉吗？”
贾玉点头：“不仅要去掉，而且应该让招聘过程更加透明化。”
“哦？怎么让招聘过程更加透明化？”邓部长满怀兴致地注视着贾玉。
“这个女播音员的人选只有一名，成为播音员几乎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可想而知，一旦去掉艺术类专业这一条，报名的女生数量会大大增加。而电视台是凭什么决定让哪个女生接受面试，哪个女生不能接受面试呢？”
“这个……”邓部长有点迟疑，贾玉说的问题确实是他们在招聘过程中一直存在的问题，从简历上能看到的是学习成绩，从照片上可见的是相貌，但一个人的能力，却并不能真的体现出来。
“现在不是有许多选秀节目吗？通过选秀节目走出来的，才是有真材实料的。如果单纯只看简历，可能会错失人才，也可能会将某些实际能力根本不行的女生当成人才选去面试。虽说面试的时候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如何，但错失的人可能拥有更强的能力。既然选秀节目已经广受关注，而且证实是确实有效的，为何电视台在江东大学的招聘不改成一次选秀？”贾玉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存太大的希望。毕竟招聘程序的更改对于用人单位来说，是个不小的事情，而且所谓的选秀活动，必然会给招聘人员带来更多的工作压力。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必须一试。
邓部长没有说话，贾玉也不知他是否听进自己刚才的建议了。听不进去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学毕业生，凭什么让电视台的领导听从自己的意见。她略有些失望，邓部长却忽然说：“你的简历先留下来，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贾玉有些欣喜，但并不强烈。所谓的先考虑一下，无非是人情世故的说法。有多少人在说先考虑一下的时候，其实已经决定了拒绝。
若是不能进入电视台，她就要选择一家生物化学公司，或者去一家制药公司也好。她在考虑着其他的可能性，但心中却仍然希望能成为女播音员。这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哥哥。
大多数女孩子在想成为女播音员的时候，心中无非是怀着一个明星梦。女播音员，在电视里出现，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成千上万的市民，拥有很高的知名度，还可能会有一大群裙下之臣和许多爱戴她的粉丝。只要是女孩子，都希望自己能达到这种高度。
但是贾玉不同，她不仅希望自己能成为女明星，更重要的是，成为女播音员后，认识她的人多了，社会影响力也会增加，到时候，她为哥哥新开张的建筑公司拉生意拉赞助就会更容易一些。
她与哥哥离开家乡芦花县，相依为命地在湖西市生存，无依无靠，如同水中飘萍，能够依靠和相信的只有自己。她的未来，不单纯是她自己的未来，也是哥哥的未来。
6
那一年电视台在江东大学的招聘以史无前例的甄选活动展开。为了那次活动，邓部长没有少受责难，那是唯一的一次，后来再招聘的时候，因没有了贾玉这样勇敢的学生，再加上来自电视台邢台长的指责，邓部长便也懒得再搞什么甄选。
幸而在那唯一的一次甄选活动中选出了贾玉，而且邢台长后来也因为张妍的事情被调走了，说起来，邢台长的离任，多少也算是和贾玉有关吧！
当全校女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意外的惊喜，再听说这个机会是由贾玉争取来的时候，便不免恍然大悟。女生大抵是容不得比自己美的女生的，美也便罢了，还是个学霸，年年拿奖学金，这便更加容不下了。
贾玉在女生中的人缘不算很好，她已经算是颇会做人的，又很低调，但她的光芒却并非是低调就能掩饰的。
同系的女生倒都和她关系不错，不喜欢她的大多是外系的女生。
关于她的流言不少，因她四年都不曾认真地交过男朋友。唯一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就是同班的班长许俊平，但也仅限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听说她在外面被富商包养着呢。”
“看不出来啊，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的。”
“人家是低调，要是天天穿金戴银的，怎么维持她玉女的形象？你不知道吗？她每个周末都出去过夜的。”
“可是我听说她是去找她哥哥。”
“说是找哥哥，哪里有兄妹之间感情这么好的？每个周末都一起度过？”
“那倒是啊！好像本市的人都要两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她确实是回家得太勤了。”
“她又不是湖西市人，哪里有什么家？大概是出去和富商鬼混的。”
偶尔流言也会传进贾玉的耳朵，她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还很有兴趣地问：“那有没有说包养我的富商是做哪行的？家财有多少？”
传流言来的女生们就会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她们并不知道，贾玉确实有秘密，只不过这秘密并不像她们所想象的那样。
那一次的甄选活动一共分成三个环节，基本是采取了电视里大多数甄选活动的常规赛制。
第一项比试内容，是所有参加比赛的女生穿上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踩着模特步在体育馆里转一圈。
这项比试旨在考核女生对于服装的搭配能力。许多人认为这一项更像是在考核女生的家世背景，若是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怎么可能买昂贵的服饰？若没有昂贵的服饰，基本很难在这场比试中胜出，毕竟地摊货和专卖店里的名牌货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偏偏，这一场比试中，一身地摊货的贾玉完胜而出。
连邓部长都不得不钦佩贾玉在色彩和服装样式上的特殊领悟力，她虽然穿着一身一看就知道很廉价的服饰，却显得比那些身穿名牌套装的女生更加青春靓丽。还有她身上的自信，这使她如鹤立鸡群。
所有的评委都给贾玉打出了最高分，其实这中间有很大一部分同情加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感觉到。
第二项是朗诵比试，既然是女播音员，朗诵是第一要务。在这一项比试中，贾玉输给了一个表演系的女生，屈居第二。
贾玉有些失望，朗诵如此重要的一项居然会输了，若是下一场再输的话，贾玉便无缘女播音员这个职位了。
第三项是最后一项比试，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竞争的双方无非就是贾玉和那个表演系的女生了。其他的女生基本已经失去了资格，沦为陪太子读书。
这一项是比试急智。作为一个播音员，临场应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直播现场，各种意外随时会发生，此时更需要播音员急中生智，这项能力甚至比朗诵还要重要。
每个参赛的女生都会抽一张签，签上是与她搭档的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名字及题目。题目是由那名工作人员出的，基本上都是现场采访题。
贾玉打开自己手中抽到的签纸，上面写的竟是邓部长的名字，她心里一突，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题目的内容为：你被安排采访女歌星王某，她曾经与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男艺人发生姐弟恋，最终以分手收场。观众们最想知道的便是两人分手的真实内幕，但偏偏这是一个禁忌问题。请模拟采访过程，最大限度地挖掘王某情变的秘密。
这道题目出得颇为刁钻，娱乐圈的人最不愿意被人问起的通常就是感情方面的隐私。她略一沉思，便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邓部长模拟女歌星王某，他第一句话便是：“如果你要问我感情问题，我不会回答。”
贾玉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问感情问题，其实我很想知道，在你的心里，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完美的。这应该可以回答吧？”
邓部长一怔，虽然他自己是个男人，倒还真不曾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略想了想，就按照与女歌星分手的那名男艺人的大致情况来回答。那名男艺人长得颇为清俊，虽说事业上没有什么大成就，但也出演过一两部电影，出过一两张专辑。
两人谈谈说说，话题渐渐由贾玉引导，兜兜转转，贾玉又问起女歌星认为什么样的爱情才是完美的，及时下造成分手的几种原因。她一直不曾正面提起女歌星情变一事，但在交谈过程中，却已经将所需要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访谈，下面的评委都暗暗点头。这个女孩子从容不迫，目的性明确，在与人交谈之时，不卑不亢，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
而那个表演系的女生表现大不如她，最终的结果，贾玉力挫众人，一枝独秀，得到了当年唯一一个省电视台女播音员的名额。
7
华灯初上，夜未阑珊，郑睿轩坐在轻狂酒吧中，面前放着一杯“悔恨”。
他所坐的位子就是贾玉平时很喜欢坐的那个，位于吧台前面，对面就是酒吧老板。老板正在熟练地调着酒，一杯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由他的手中绽放，看他脸上的神情，并非是在调酒，而是在画一幅油画。
郑睿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不太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酒，这算是酒还算是饮料呢？
抬起头，他淡淡地问：“你是芦花县人吧？”
老板的手忽然僵住了，他慢慢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似乎能激起一串火花。
过了半晌，老板才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你都知道什么？”
“你叫何亮生，很久以前，大概有十年的时间了，你曾经在互联网上红极一时。但那时，网络还是一些年轻人的专利，不像现在这样普及。而且经过十年的时间，许多论坛的服务器都关闭了，留下你那件事的地方并不多。我只想问你，那件事的女主角是不是贾玉？”
何亮生沉默不语，他脸上的表情正在慢慢凝结，如同冰霜封锁大地。那件事，早已时过境迁，为何还会有人想起并调查他呢？
他认识这个人，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他这样问是什么用意？
他忽然一笑，笑却并不温暖，如同冰层被硬生生地砸开了一道裂缝：“你是以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的身份在问我吗？”
郑睿轩耸耸肩：“我不想骗你，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我只是一名律师。”
何亮生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那我就更没有义务回答了。”
两个男人之间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死寂，虽然何亮生没有回答，但郑睿轩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的心忽然有些微微的酸楚，那个女子，竟是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也难怪，她会抓住手中的一切，什么都不想失去。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是太过残酷了。
何亮生也有些心神恍惚，淡忘了十年的往事，真的忘记了吗？人的记忆就是这样一个玩意，当你想知道你是否忘记的时候，你却发现，原来记得更深。越想忘记的事情，却如同刀一般刻在脑海里。午夜梦回，不免黯然失色，有的时候，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悔恨也不足以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曾经的年少轻狂，受到伤害的，又岂止是贾玉一个人？
8
大概在十年以前，何亮生还是芦花县第一高中高三的学生。他已经二十岁了，因为留了两级，仍然在读高三。
他绝对不是好孩子，呼朋唤友、打架滋事之类的事情做过不少。他是学校田径队的，天生就比别人高大，身体素质也好。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校长的儿子。
每个学校的历史上，都会有那么几个老师的孩子成为反面典型。也不知为人师者是否反而不会教导自己的孩子，或者是孩子自知父母是老师，他们在学校里是有后台的，就变得肆无忌惮。总之，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老师的孩子必然会被集中在一个班级里。这个班级配备的通常是学校最好的老师，但这个班级也通常会成为学校最令人头疼的班级。老师的孩子已经如此了，更何况是校长的孩子。
校长在芦花县不仅是教育界的名人，在各行各业都很吃得开。因为中国人，大多对孩子的教育问题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或许是受到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传统思想影响。
芦花县第一高中是芦花县最好的中学，虽然还不是省重点，但芦花县想考大学的孩子，就必须要进第一高中，这是多年的惯例。校长掌握着批准入学的生杀予夺大权，若孩子成绩好的，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但若孩子的成绩是不足以上县重点中学的，那便要特批，还要交赞助费，交了赞助费，也未必能上。大家心知肚明，拍好校长的马屁方才是第一要义。
有适龄孩子的人家，谁都可能会求上校长，就算你的孩子是个好孩子，也要在第一高中读书吧？既然要在第一高中读书，和校长搞好关系，也是有利无害的。
即便是毕业以后，那也是母校，多少有些情分在。本应该是最清高的职业，却成了芦花县最有面子的人，这就是现实。
在何亮生的眼中，自己的同学都是一些没长大的孩子，而他已经是男人了。
他已经和两个女生发生过性关系了，这不单纯只是身体的需要，而且是向同伴们炫耀的本钱，这使他地位卓然。大多数女生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当然他也没把那些女生放在眼里。唯一让他有挫败感的人就是从高一入学，他就看上的贾玉。
贾玉高一的时候，他高三，现在贾玉高三了，他还是高三。他也不明白老爸为什么不让他毕业，难道是为了配合他两年多前曾经发下的一定要把贾玉弄上手的豪言壮语？
只可惜的是，他追贾玉追了两年，人家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他校长儿子的身份，在贾玉面前一文不值。就算不接受他的追求，多少也应该和颜悦色一些吧？用不着每次在学校里偶尔相遇，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着害虫似的吧！
死小妞！
已是高三的下半学期，贾玉成绩好，考上大学是必然的，不过是看考上哪所大学的哪个专业罢了。何亮生已经快要死心了，深感他是不可能追上贾玉了。等到贾玉考上大学以后，他说不定还在读高三呢，那就更加无望了。
为什么老是让他读高三呢？他很想问问他老爸，随便出钱上一个大专不就好了？难道想让他读高中读到老吗？
便在此时，一个偶尔的夜晚，完全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在学校操场上遇到了贾玉。
那时已经快九点钟了，晚自习下课是八点半，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从学校体育馆走出来，远远地看见操场上少女孤独的身影。
那一晚没有月亮，星光就显得无比灿烂。他远远地看着，心里在想：是哪个女生，黑天半夜自己站在操场上，也不怕鬼吗？
他原本只是想上去恶作剧吓她一跳，走过去拍了女孩的肩膀一下，女孩吓得跳了起来。转头间，他觉得星星坠落了。
原来在夜色中，这女孩像是坠落在凡间的精灵。
看见是他，贾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这个人在女生中的口碑绝对不好，而且自从贾玉入校以来，他便一直对她纠缠不休。“你，你干吗？”贾玉有些紧张地问。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很好，她本已经离开学校，却为了一个令人羞耻又伤心的原因又跑回到学校里来了。
看着她紧张的小脸，何亮生忍不住笑了：“我问你干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正想回家，看见操场上有个影子，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闹鬼？！”她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看着她的神情，何亮生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你不知道吗？有人说半夜操场有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的。”
她的脸有些白了，连忙左右环顾了一下，犹自嘴硬：“哪个学校没有一两个鬼故事啊？我才不相信呢！”
何亮生耸耸肩：“你不相信，我可走了。”
她下意识地拉住何亮生的衣袖：“我和你一起走。”
何亮生在心底里得意地笑了笑，虽然只是二十岁的少年，因他已经交过数个女朋友，对于女孩子怕鬼的心理了如指掌：“那就一起走呗！”
“咱们不能走前门。”贾玉迟疑着说。
“为什么？”
“我哥在前门等我，我不想见他。”
何亮生双眉微扬，他见过贾鑫数次，知道兄妹两人关系亲密得有些不正常，现在贾玉却忽然说不想见哥哥。不过他什么都没问，笑道：“那就走后门呗！”他是下定决心要把贾玉弄到手的，毕竟贾玉不仅在学校里相貌首屈一指，连整个县城都未必能找到比她漂亮的女生。
两人由后门离开学校，何亮生侧头看看她，见贾玉蹙着眉，满脸的心事。他指了指天空：“你看星星。”
贾玉抬头看了看，墨蓝的天空中，繁星闪烁。这夜空是天天都在的，但似乎只有小的时候曾经在乡下的院子里仔细地看过。年纪越来越大，头反而渐渐地低下来，除了桌子上的课本外，再也不曾想过抬头看一看夜空。
“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都抬头看着星空。”
“看什么？找UFO啊？”贾玉讽刺了他一句。
何亮生笑了：“对，我坚信有外星人，所以看了两年了。”
贾玉也忍不住笑了：“你找到外星人了吗？”
“外星人倒是没找到，不过听说这样对颈椎好，估计我这辈子不会得颈椎病了。”
贾玉咯咯地笑了起来，晚上的何亮生不似白天那般讨厌，竟还有些风趣。“我送你回家吧！”何亮生说。
“嗯！”贾玉本以为何亮生会趁机提要求，想不到何亮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何亮生，他有一米八的身高，因经常运动，体格比其他男生都健壮，在这样的小县城中，有这种体魄的高中生毕竟不多见。贾玉的脸忽然有些红了，其实何亮生真的没那么讨厌，原来觉得他的笑容很猥琐，如今在月色下看，似乎也变得生动起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些学校里的闲话，何亮生提到以前和人打架的事，她忍不住问：“你们男生为什么那么喜欢打架啊？”
“朋友义气，也为了自己争口气。”
“什么义气啊？是电影看多了吗？”
“你们女生根本不懂，别人欺负了你朋友，难道你不管吗？”
“不知道，就你们运动队的人喜欢打架，别的学生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真不能怪我们，别人找茬，要是不理的话，那还算男人吗？上次和二中的男生打起来了，当时哥拿了把铁棍，一个人打倒七八个，全都打骨折了，差点没进局子里，幸好老爸给摆平了。”
贾玉噘起嘴：“你又自称哥了，最讨厌你自称哥了。”
何亮生笑道：“我本来就比你大，自称哥有什么不对的？”
贾玉掩着嘴乐：“对啊，你留过两级，真是个坏孩子。”
何亮生厚着脸皮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坏吧？不过让我学习真不如杀了我。”
贾玉轻笑着，“好像你也确实没那么坏。”
少女的心竟有些淡淡的羞涩，她并非懵懂无知，其实早已情窦初开，但因一直是个乖乖女，老师和家长认为不对的事，她便不做。现在忽然因为一件事深受打击，想到平时大人们总是道貌岸然，如今却如同幻灭一般，那些金科玉律般的道德，他们自己却无法遵守，那她总是兢兢业业地做个乖乖女，却又是为什么呢？
她并不知自己此时的感情不过是因对大人的失望而产生的自我堕落情绪，只觉得这原本无比讨厌的何亮生竟牵动了少女心底某根柔软的心弦。
9
何亮生一直没弄明白，自己的桃花运到底是从何而来。他感觉到贾玉不开心，但贾玉却只字未提为何不开心。贾玉不提，他便不问，反正他所在意的无非是自己能否追上贾玉，这关系到他在兄弟面前的颜面问题，而且，他也夸下过海口，不仅要追上贾玉，还要把这妞弄上床。
一连数日，晚自习后，何亮生都在校门口等贾玉，陪着她回家。青春期的少年男女是最没有秘密的年代，何亮生与贾玉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贾玉的闺蜜张小曼都疑惑地问她：“贾玉，你真的和何亮生好了？”
贾玉脸微微红了红：“什么啊，他只是送我回家。”
“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有的时候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张小曼很男孩子气地吹了声口哨，用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当你发觉你爱上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贾玉推了她一把：“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小曼笑道：“你还不承认吗？他天天送你回家，这不是好上了是什么？不过听说他谈过几次恋爱，不知道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贾玉有些恼了：“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他送我回家的，他爱谈几次恋爱都和我没关系。”
张小曼却不放过她：“哎呦，好酸啊，这就开始吃醋了。”
贾玉被她嘲得面红耳赤，不依地打她，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笑闹了半晌。
这天晚上，何亮生仍然在校门口等贾玉，张小曼一眼看见何亮生，丢给贾玉一个古怪的眼神，满脸怪笑地走了。贾玉脸还泛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老是送我回家，同学们都在乱传。”
何亮生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摆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POSE：“哥才不在乎呢！”
贾玉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何亮生看着她月色下白皙的面颊，忍不住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贾玉有些迟疑：“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何亮生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怕，有哥在呢！”
贾玉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这还是何亮生第一次拉她的手。她微微挣了挣，何亮生反而抓得更紧了。她抬头看了何亮生一眼，有些嗔怒：“干吗？”
何亮生笑道：“都是哥的女朋友了，拉一下手都不行？”
贾玉呆了呆，想要否认，何亮生却不容她表示反对意见，拉着她向县城中心方向奔去。
贾玉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芦花县竟有这样的一面。她一直认为县里的人思想保守，安分守己，大多数人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五点起床，民风淳朴一如民国甚至晚清。
进入这家迪斯科舞厅后，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一群男男女女如疯似癫地狂舞。其中有年轻人，也有白日里一本正经的中年人，当此之时，所有的人如同夜间的鬼魅，大家脱去了伪装，只是尽情地扭动，似要将生命都发泄出去。
“怎么样？好玩吧？”何亮生在她耳边大吼。
她先是有些怯怯的，毕竟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全身都觉得不自在。
“来吧！跳吧！到这里来就什么也不要想，想怎么跳就怎么跳，用力地流汗，把不开心的事都随着汗水流出去。”
何亮生并不知道，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贾玉。把不开心的事都随着汗水流出去！她一直深深困扰着的事，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贾玉觉得心里这块郁结就快要进化成肿瘤了！
她不再顾虑什么，身体随着音乐开始摇摆跳跃。虽说从来没有学过跳舞，但毕竟是花样年华的少女，随便舞动几下，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一头漆黑的长发如水般地披散开来，随着身体的扭动，长发夜魅般地飘飞。
何亮生的双眸紧盯着贾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是在湖西市那种大地方也难得一见吧！他的身体里涌过一股热流，心里痒痒的，似有几千只蚂蚁爬过，无法压抑的欲望如同洪水般拍击着心中那道堤坝。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丫头搞定。这念头在心底悄然萌生，一生出来便如同洪水猛兽，再也无法抗拒。他是一个全无责任感的年轻人，对于贾玉的占有欲也并非是出自爱情，不过是认为校花必须是他女朋友，甚至初夜也必须是属于他的。喜欢了就一起玩玩，不喜欢就分手，爱情和责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遥远的天方夜谭。
10
机会就这样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了。
许多年后，何亮生午夜梦回，仍然会看到那天的贾玉，那个满脸泪痕飞奔过来的女孩子，他明知她需要安慰，可是他带给她的却是更可怕的恶梦。
谁不曾年少轻狂，但又有何人曾经犯下过如同他一般的重罪？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忏悔，只为了得到一个宽恕，十年的风花雪月转瞬即逝，他眼看着那个女子如同彩蝶般地蜕变。现在的她，光彩夺目，勇敢而自信，已经不再是芦花县那个受尽欺凌、求助无门的柔弱女孩了。
有人说过性格决定命运，那个时候，他若不是过于任性，因羡慕电影里的古惑仔，以为兄弟义气是可以生死相许的，他或许就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贾玉说她想喝酒，她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何亮生就带她去了一个“兄弟”开的酒吧。
所谓的兄弟，不过是他偶尔结识的社会青年，他叫他大贵。大贵的父母在山西承包了个煤矿，财大气粗的煤老板，他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贵爱玩，觉得酒吧是个很显出个人身份的地方，便问家里拿钱开了一间。
酒吧的地点就在离迪斯科不远的地方，平时狐朋狗友们去跳完迪斯科经常会到他的酒吧喝杯酒。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何亮生来了，因而何亮生忽然带着一个女孩子出现的时候，他心里便明白，何亮生又泡新马子了。
这个女孩子也太漂亮了吧！
女孩只穿着普通的校服，长发很清纯地束成两条麻花辫。即便是如此平凡的装束，她一走进酒吧，似乎整间酒吧的灯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大贵只觉得气血上涌，在他的眼中，何亮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钱，整天依赖他的无聊学生仔，仗着老爸是芦花县第一高中的校长，就以为可以和他称兄道弟的，平时没少到他的酒吧来喝酒，而且还经常不给钱，想不到他居然能泡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特意亲自送来两瓶酒，借故向女孩介绍了一下自己，并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女孩微微笑了一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因而知道女孩叫贾玉，是芦花县第一高中高三的学生。
这是他唯一羡慕何亮生的地方，高中女生都是清纯的女孩子，和他平时交往的那些社会女青年可不同。这女孩……还是处女吧！
这样一想，他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热腾腾地燃烧了起来。他向何亮生使了个眼色，何亮生借故上厕所，跟着他一起转到酒吧后面。
“这妞不错啊！”他摸出一根烟，丢给何亮生。
何亮生接过烟，就着大贵的火点燃：“我今天晚上就要上了她。”
大贵露齿一笑：“咱们是兄弟吗？”
“当然是！”何亮生想也不想地回答。
“有好东西，要不要和兄弟分享？”
何亮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好东西没和你分享？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这个妞呢？”
何亮生一下子怔住了，贾玉可不是东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舍不得？”
“那倒不是，可是说起来她只能勉强算是我的女朋友，她肯定不愿意。”
大贵冷笑，吹了声口哨：“你是打算她清醒的时候上她，还是把她灌醉了再上？”
“都带到你这儿来了，当然是要灌醉了。”
“既然灌醉了，还管她愿意不愿意？”
“你……你想……”何亮生有些惊愕地看着大贵，他可从来没想到过大贵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是一个妞，怎么都比不上咱们的兄弟之情吧？哥哥让你先上，这妞应该还是处的，破处留给你，然后哥哥再上，既然是兄弟，就别那么吝啬，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拿来和兄弟一起分享。”
何亮生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分享……说是分享，可是他真有点接受不了。他虽然曾经和两个女孩子发生过关系，那都是关起门来，只有两人相对而已，现在，大贵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大贵一再提到兄弟之情，他平时不也把兄弟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吗？难道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就把兄弟之情抛到脑后？
大贵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还在犹豫不决：“你要是舍不得，那就算了。哥哥平时可没少照顾你，你来喝酒，没钱的时候，哥哥说过半句话吗？现在为了个女人，你就不顾兄弟之情了，哥哥不勉强你，以后咱们也不是兄弟了。”
何亮生一见大贵沉下脸，又以兄弟之情相胁，这本就是他的软肋，他连忙道：“怎么会，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起去吧！”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大贵不仅自己要和他一起去，居然又打电话叫了两个哥们，这两个人，何亮生也是认识的，平时关系很好，人一多了，他就更加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回到贾玉身边，大贵又让人送上酒来，先是洋酒，再是白酒，再是啤酒，再是果酒。他知道大贵的用意，这样几杯酒下来，就算是会喝酒的人也早就醉倒了，更何况是完全不喝酒的贾玉。
他看着贾玉的面色越来越红，眼神却越来越迷蒙。此时的贾玉，绽放出妖艳的美丽，美得令何亮生心惊，他忽然很想劝说贾玉不要喝，很想劝她回家。
但当他的手蒙上酒杯的时候，贾玉却推开他的手，口齿不清地说：“让我喝醉！喝醉了，就能忘记那些肮脏的事了。”
他不知道贾玉所说的脏事是指什么，但他知道，一件肮脏的事正要上演。
他心乱如麻，却身不由己。
贾玉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迷迷糊糊间听见大贵的声音在问何亮生：“醉了吗？”
“醉了。”
“我已经开好房了，过去吧！”
开房？她被酒精麻醉的迟钝大脑有一瞬间似有警钟蓦然响起，她口齿不清地说：“我不要开房，我要回家。”
大贵帮着何亮生扶起她，“你喝成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啊？别怕，有哥在呢！”大贵的手不安分地落在女孩坚挺而小巧的乳房上，立刻一股热流向着下身冲过去，蓬勃的欲望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起。
大贵在贾玉的耳边低低地说：“等下你就快活了。”
11
贾玉只觉得那个夜晚，她是在地狱中度过的。以后的许多夜晚，她会在梦中惊醒，满头冷汗，曾经发生的事情，不过只是一场梦，并不曾真的发生在她的身上。但她知道，那一切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而她就是这不幸的唯一女主角。
身体被野蛮地拉开，下身被贯穿时的剧痛令她忍不住失声惨叫。虽然仍然被酒精控制着，她心底却闪过了一丝可怕的念头：自己失去了童贞。
身边影影绰绰着围着几个人，三个还是四个？以后回忆起来，她甚至不知自己被几个人轮奸。但当她的意识被锐痛惊醒之时，她看见何亮生趴在她身上正在奋力地蠕动。身边传来大贵的笑声：“别那么大的力气，小心把她玩坏了。”
何亮生却仍然用尽全力地撞击着她，似乎在惩罚她，也似在惩罚自己，她刚刚苏醒的意识又在这剧痛中失去了。时间如同一年般的漫长，她醒来又昏去，再次醒来再次昏去，也不知反复了多少次。每次醒来看见身上的人便不同了，连身体的疼痛也渐趋麻木。她也试图挣扎，但重重的两个耳光立刻便打得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终于，天亮了，她清醒过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那些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她的衣服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青肿的痕迹和不知名的液体。她一阵恶心，跌跌撞撞地向厕所冲去。
镜中双颊高高地红肿起来，她怔怔地看着镜子，意识终于慢慢地返回身体。那个自称是她男朋友的男人带着另外几个男人把她轮奸了，她慢慢滑坐在地上，虽然已是白天，她却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这样的事情怎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失踪了一日，家长和老师都急得要报警，她终于回到了家。母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仍然红肿的脸颊，想要问些什么，却在她冰冷的目光中最终选择沉默不语。哥哥想要说些什么，母亲却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母亲和哥哥的心里一定已经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只不过，他们未必会想到竟会坏成这样。
她从未想过报警，在这个小县城中，如果被人知道她曾被轮奸过，那可怕的舆论压力会令她一生尽毁，自己酿的苦果唯有自己含泪吞下。她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寡言，脸上再也没有笑容，连原来的闺蜜张小曼也不再理睬。她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却已如同历尽沧桑的妇人。
度日如年般地过了一个月，受过的创伤似正在慢慢平息。但月经迟迟未来，却成了她的另一块心病。高中生的生理卫生常识使她知道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怀孕了，被轮奸的那几日应该是危险期，她应该去买事后避孕药。但刚被轮奸之时的慌乱和痛楚使她完全忘记了做避孕措施，而且身为一个高中生，她真的没脸去买避孕药。
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克服自己的羞怯，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店员满脸鄙夷地盯着她看，似乎她的脸上已经写了淫荡两个字。她拿着验孕棒去厕所验了尿，可怕的结果出现了，她果然怀孕了。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怎么会这样？被人轮奸还怀了孕，而她不过是个高三的学生，以后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她欲哭无泪，难道真是前生做了什么错事，这一生才如此惩罚她吗？她第一次产生了宿命的想法，本来对于这种想法，她是最不屑的，认为那是封建迷信，现在她却在极度的绝望和迷茫中想，难道这真是上天的惩罚吗？
（未完待续）
发稿编辑/冉利敏
插 图/杨宏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