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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爆手手记

2014-07-24葛瑾瑾

东方剑 2014年5期
关键词:鞋盒志军爆炸物

◆ 葛瑾瑾

排爆手手记

◆ 葛瑾瑾

夜,一切归于平静,四周的空气除了队友的鼾声习惯性扰动外,宛若凝脂。我深爱着这样的夜晚,白天高速运转的大脑神经可以进入另外一个战场。自打当兵那天起,这里就是独属我一个人的天地,这里有着我与我的对话,承载着军旅生涯二十余载的点滴成长。

入伍的时候,班长就告诉我,消防兵要承担身体和心理双重的压力,新兵蛋子的我一下子懵了。在我软磨硬泡之下,班长终于把他十几年来舒缓身心的诀窍传授给了我,就这么傻呵呵的,一坚持就二十多年了,我发现写日记除了具有当初班长告诉我的舒缓身心作用之外,还能对自我进行深刻的解剖,在夜深人静之时,真真正正地去认识自我。

从担任排爆手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负伤甚至牺牲的准备,对于关乎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事,我责无旁贷。

在日记本的扉页,我给自己立下了这样的誓言,每当在写日记之前,我都会在心中默念上好几遍,它总能给困难与迷茫中的我前行的动力和勇气,让我对这份神圣的职业再次激发起敬畏之心,坚定不移地走好排爆之路。

从抢险班到排爆手

这几年,总有新兵问我:为什么会来当兵?

每次我都反问他们:我叫什么名字呢?

有些胆大的小战士直接忽略了我的“班长”头衔,把名字喊了出来:陆志军!

对啊,陆志军,志军,志向军人。我不来当兵,谁来当兵呢?只是按名字的算法我不该来消防,陆军才对。既然来了,就安之吧。

我的回答每次都能惹得他们哄堂大笑,说句实话,这个问题我还真没仔细想过。我老家在上海金山,祖上三代都种地为生,小时候的我胆子忒小,每次看到红彤彤的“救火车”飞速开向火场,总觉得很吓人,没想到长大后自己会和“消防”扯上关系。

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两个日子,一个是1993年的12月,当时还在农场当收割机手的我响应村里号召,应征入伍,成为了一名消防兵,从此开始了“救火”生涯。另一个是1998年的12月,上海消防总队成立了国内的第一个排爆班,我有幸被选为国内第一批专业排爆人员,便开始了我的排爆“旅程”。

在抢险班的那5年,日子过得较为单调,每天除了学习训练,训练学习,就是灭火抢险,抢险灭火。虽然我在抢险班,有过惊心动魄的火场经历,但真正需要豁出性命的,并不多见。而排爆,就没那么简单了。它不但需要灭火救援时的体力和勇敢,更需要脑力,和一颗随时准备付出生命的心。

战前多准备,战时少流血。这1个多月来,这句话在我心里天天要念叨好几次。这并不是我喜欢这句话,也不是我怕将来会流血,而是文化水平有限的我,要整日面对一堆奇奇怪怪的字母。天呐,平日看中文就会头晕的我,何况是它们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的大不列颠语言!一想到这儿我就头胀头痛,恶心反胃的感觉随之而来。但我清楚地知道要想成为一名排爆手,这是必经之路,这句话也就成了支撑我走下去的“秘密武器”。

这些字母在不同的排列组合后,就是上海消防局从英国引进的排爆装备的使用说明。来自英国的教官告诉我,它们在“战场”上就相当于我们的“身体”的一部分。“眼睛”:X光机;“耳朵”:听诊仪;“鼻子”:炸弹探测仪;“皮肤”:防爆服;“手脚”:大小机器人……要活用这些器材,就必须对这些器材面板上的每个按钮都了如指掌,这也是指挥部对我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死记硬背,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 法。X-ray machine、The bomb explosion、explosion stack……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这些词条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中出现。这不,前几天我同一寝室的战友向我“抱怨”:你晚上睡觉能不能安静些,白天背得还不够嘛,晚上睡觉都不消停。

是呀,如果不这样 ,我这“菜鸟”怎能把这些“鸟语”都“吃透”!如今,我对这些大不列颠语言已不再那么的陌生。

这1个多月对排爆的接触,我觉得排爆和抢险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严谨和苛刻,这也是我从英国教官身上感受到的。每天上课,他们都是跪着或蹲着讲解,轻拿轻放,每个示范动作都那么的严苛、一丝不苟,像是面对一枚随时都有可能触发的爆炸物。他们要求我们所要做到的,他们必先做到,哪怕是一次课后解答。他们告诉了我什么是排爆所应具有的专业素质。

我不知道我的消防路会走多远,我的排爆生涯将会有多长,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只要我今天还是一名排爆手,我就要保持这份专业的素质。因为,排爆输不起,更赔不起!

今夜无眠

1999年2月12日晚将是个不眠夜。

第一次出警排爆的激动,喜悦,我不能对新婚妻子说,更不能对父母说,一是有纪律的约束,二是怕他们担惊受怕,所以只能在这里用文字记录此时此刻的心情。

“上海莘庄一住宅小区发现可疑爆炸物,请特勤排爆人员火速赶往现场……”一声声急促的警铃声刺痛着每位排爆人员的神经。

“发现可疑爆炸物,真的假的?是不是总队想检验我们这几个月所学的成效?”上午,我们在操作室操练器材时,突然接到了3个月来的第一个排爆任务,队友和我的第一反应都是半信半疑。不管是真是假,出动的速度是必须要保证的。我们火速地奔下楼跳上消防车,向莘庄驶去。

一路上,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队友们的表情都很僵滞,一言不发,紧张,是我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唯一气息。那时,我满脑子都是排爆的操作步骤:先探测物体情况,确定能否转移,能转移该怎么操作,不能转移又该如何操作……

随着消防车警报声的戛然而止,我们到达了事发现场。“你们先在车上呆着,别下来。”接到总队领导第一个通知后,大家才恍然大悟:这次是真的,不是演练!这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又增添了一份凝重。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我必须分散注意力。我偷偷地撩起车窗帘子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小区内高楼林立,环境优雅,应该是个高档小区。在一幢居民楼下有一群居民,交头接耳地交流着,还不断有人朝那边走去。在外人看来这么光鲜、和谐、让人都向往的小区里有炸弹?我有些不解。

“在一幢楼3楼楼梯过道的一侧,正对着302室,平地躺着一只长方形的鞋盒,外表被横七竖八的胶带包裹着,上面写着‘小心炸弹’。报警者称因邻里纠纷,对方称要‘炸死他’。目前,没有人触碰过这个炸弹。下面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班长陆志军任主排爆手,其余人员协同配合。”带队的卢云参谋了解了情况后,跑上车对我们说。

让我做主排,作为排爆班班长的我并没有感到意外。我快速地贴身穿上防弹背心,外面再套上重达近37公斤的防爆服,带上重4.5公斤的防弹头盔,一切整装待发后,卢参谋又跑过来向我叮嘱了几句:走上楼的时候要轻,要慢,记住要贴着左边走,放轻松,不要紧张。我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加了把劲儿,带上相关器材后,走向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舞台”。

“来人了,快看,他是干嘛的?”

“看他这穿着,我觉得像是排爆的,排爆专家来了……”我慢慢地从人群中穿过,隔着防弹头盔听到了他们些许的议论。那时,我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酸”的是笨重、闷热的防爆服,让我的行动极其不方便、极不舒服,感觉自己就像个“北极熊”;“甜”的是第一次排爆,得到这么多市民的关注,心中难免有些自豪;“苦”的是他们可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排爆啊,虽然曾经模拟、演练了无数次,但遇上真的我还是没什么底儿;“辣”的是这次等待我的是什么爆炸物?它会不会很辣手呢;而“咸”的是这场战争只有我一个人,隐隐感觉到紧张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手掌……

“陆志军,陆志军,你现在上到几楼?”头盔里的对讲系统突然传来了在警戒线外现场指挥员急切的询问声。

“报告指挥员,正2楼走向3楼,马上到达3楼……”离目标越来越近,我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回答道。

“报告指挥员,我到达现场。3楼平台上确实有一个疑似爆炸物的鞋盒,据我目测,爆炸物长度35公分,宽度25公分,厚度15公分,重量目前不知,请指示。”按照规定,为防止被爆炸物炸伤,排爆人员不能近距离观察爆炸物。于是,我趴在了3楼的楼梯口,一边查看情况,一边向现场指挥员汇报。

“收到,快试下鞋盒是否安装了反动能装置,如果没有安装,立即将它转移,排爆人员请注意安全。”现场指挥员的回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生怕下一秒就会发生爆炸。

“是!”我按照程序,先用排爆绳套住鞋盒,然后后退到安全区域,卧倒,调整了呼吸的节奏。一、二、三,轻轻地拽动了一下绳索,鞋盒没有反应,第二次,鞋盒还是没有反应,第三次,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以往所学的知识告诉我,如果安装了反动能装置,外力稍稍触动就会引发爆炸,这表明它没有!

“报告指挥员,经过测试,盒内没有反动能装置,是否现在转移?请指示。”这时,我的心稍稍安了些,但这场“战斗”还未结束。

“陆志军,转移!”命令异常坚决。

接收到命令后,我迅速地从地上跃起,走近鞋盒,取下盒上排爆绳,用重15公斤的防爆毯将鞋盒包裹得严严实实,抱起鞋盒转身向楼下奔去。

楼下,等待我的除了看热闹的市民,还有已焦急万分的战友们,他们已经将防爆罐放在了楼下,就等着我放进去的那一刻。我小心翼翼地将鞋盒放进去后,牵引车载着它迅速开往城区外一处空旷的垃圾场。

下一步,摧毁炸弹!我从防爆罐里取出了鞋盒,转移至一块平地上,首先派上了是“眼睛”的X光机来查看它是什么类型的炸弹。

像是TNT炸药?这个结果让现场的每一位都汗毛竖起。同时,我的脑海中“自动”地跳出了TNT炸药的特性: 1863年由J.威尔勃兰德发明。TNT炸药的化学成份为三硝基甲苯,是一种威力很强而又相当安全的炸药,即使被子弹击穿一般也不会燃烧和起爆,曾被称为 “炸药之王”。它难溶于水,可用于水下爆破。

“用强力高压水柱弹直射摧毁!”经过商量,领导们快速确定了摧毁方案。

在离炸药1米远的距离架设了一门水炮,对射击人员的要求就是:精确瞄准,一击即中。

“五、四、三、二、一,摧毁!”我设置好方向后,后退到安全区域,全神贯注地盯着水炮被射出的那一刻,鞋盒瞬间摧毁,爆炸却未发生。

怎么回事?大家都纳闷了。5分钟后,大家上前一看,所谓的炸药,只是几块条状的固体肥皂,原来虚惊一场!

这一次是真的!

“排爆手”,听上去很酷,但在每个排爆现场,我们却是离危险最近的人。要说不怕那是假的,因为爆炸装置各种各样,就算经验与知识再丰富,也不能排除有意外情况发生,毕竟排爆手只有那么一次机会。想到第一次遇上货真价实的炸弹,现在的我还有那么一些后怕……

1999年7月30日那天,20×20cm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安静地躺在上海连云港路某家银行收银台外的角落里,包裹外有一只方型的塑料小钟,塑料钟上几根电线似乎连接着包裹内的某个装置。“咔嚓,咔嚓”一分一秒地走着,这声音听得让人心慌,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或许就在下一秒。

接警后,我和队友们火速赶到事发现场,尖利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天空,使得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消防车还未停稳,我便第一个从大红的消防车上跳下,急急忙忙地上前询问情况:是个土制的定时炸弹,没有反动能装置,不知道起爆时间,也不清楚炸弹内含有多少重量的爆炸物质,一切都是未知数。

得知基本信息后,指挥员和排爆队员们的心不由自主地抽住了。唯一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现在这个点是下班时间,市民们都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没有多少人有这闲情来关心这茬子事儿。

“请让我上吧。”这是一场生死挑战,同样也是立功的好时机,我的一名队友自告奋勇。

“这次任务比较危险,我觉得还是让陆志军上吧,毕竟他有前几次的经验,而且这小子做事心细又稳,靠谱!”现场指挥的还是卢云参谋,他和其他几位领导商量后,决定还是让我成为主排爆手。

“这个炸弹能够出现在这里,说明它没有安装反能动装置,否则运过来的时候就爆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快速转移!陆志军,这回可不是假炸弹,你要做足准备,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安全。”上场前,领导对我叮嘱了一遍。

虽然在训练中模拟、想象、演练过无数次,但真的就是真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心急如焚的我还没来得及套上排爆服,只套上头盔和防弹背心就上阵了。我心里知道这不合规矩,也清楚这样的操作可能会给我带来巨大的伤害,但这是在与时间争分夺秒,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步步地走近爆炸物,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快速地在地上摊开防爆毯,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十几斤重的爆炸物,慢慢地将它搁进防爆毯中,裹紧后,提起就走向防爆桶。没有沉重防爆服的约束,行动起来迅捷、轻盈了许多,但为了保持物体的平稳,我还是稍稍放慢了脚步。走到防爆桶其实只有短短的百余米路,平常走走,也就一眨眼的工夫,然而当你怀揣这随时有可能轰然爆炸的炸弹,抬腿行走的时候,100米也就不再是寻常的一百多步,手上的重量也不再是它本身仅有的十几斤了。整个过程对我来说是无比漫长的,每一秒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只希望它不要爆炸,不要爆炸!

当爆炸物被安全地放入防爆桶后,我们迅速将它转移至一处空旷的洼地。到达目的地后,我取出爆炸物,将它放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接下来,等待我的将是另一个“战场”。

我慢慢地撕开黄胶布,分离塑料小钟,拉出电线。电线一共有两根,其中一根的一头连接着雷管,另一头和塑料钟相接,由于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多加思索,便一刀剪断了这根电线。随后操起长柄铁锤,远远的瞄准,“啪”,一锤下去只见钟面被砸了个粉碎,秒针瞬间停止。事后查明,爆炸物内填满了黑火药,这是一种摩擦即可引爆的高敏度炸药。

现在想想,我的这次“处女秀”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取而代之的是冒险、鲁莽和粗糙,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引发爆炸!好在,这次幸运之神站在了我的这边。

我不敢想象,万一发生了不幸,我年迈的父母、身怀六甲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这是一场高手间的对决

很多人相信命,作为军人的我,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信命。

排爆手不但要具备绣花姑娘的细“心”,鲁班的巧“手”,更重要的是要有张飞的大“胆”。这个“胆”不但要战胜有时恐惧的自己,更要战胜比你强的对手。这不,这回我就遇到了一位高手,他的“功力”非同一般。

2011年12月11日,早上。今天对大多数市民来说是个休闲的星期天,可上海浦东东明路一小区内却“炸开了锅”,这个早晨变得不再那么安宁。

小区内的一位居民意外地收到一个寄给她女儿的包裹,包裹不知来自何处,盒盖上寄件者的名字也模糊不清,这位心细的妈妈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女儿刚和男友吵架闹分手,这个会不会是他寄来的?他曾经当过特种兵,曾经和炸弹打过交道,这个不会是他制作的炸弹吧?于是,她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在盒盖划开了一条缝,瞄了一眼,感觉不对,立即报了警。

接到报警后,我和队友随支队指挥车一同抵达了现场。毫无悬念,这次我依旧是主排爆手。

为防止包裹接受信号后突然发生爆炸,进楼前我示意队友开启干扰车的屏蔽信号。这包裹既然能快递,肯定没有安装反动能装置。于是,我快速地将包裹裹在防爆毯中冲出楼外,将包裹放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仔细查看了包裹的外观。没发现什么异样后,我十分小心将盒子打开一条缝,“窥探”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的我已让在场的领导和队友很是放心,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急促地询问我现场情况,而是静静地守着电台等待着我传来消息。“报告指挥部,包裹已被我转移至楼下空地上。经过勘察,这的确是个炸弹,而且是个接收器和发射器连在一起的炸弹装置,它一侧盒盖的一头连着一根线。如何处置,请指示。”

“收到,让我们讨论一下。”听到信息后,现场每一位排爆人员都感到了压力:这该如何抉择?具有排爆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炸弹,无论是转移还是就地破拆都承担着巨大风险。如果选择转移,就要承担在这过程中因一些信号干扰而引发爆炸的风险。如果选择就地破拆,那它的风险就在于如果它发生爆炸,它的杀伤力将有多大?它会给附近居民造成多大伤害?这个谁也不能估量,谁也不能确定。

“我觉得还是就地‘解决’稳妥些,我有信心,交给我处理吧。” 多年的排爆经历,我已不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对排爆也没有了当初的恐惧和害怕,更不会像第一次排爆时那般草率和鲁莽,一切都会按程序来做。同时,这么多年我也练就了对现场评估和分析的能力,或许也可以这么说,是懂得了使用“谋略”。

“就地破拆!”现场指挥下了最终的决定,他们选择将“赌注”押在了我的身上。

“这次制作炸弹的人是个多年与炸弹打交道的人,不是普通人,一定要小心行事,小心!”上阵前,我明白将要面对的对手不但奸猾,而且还很高明,所以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动手前,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连接在盒上的那根线,发现是松线,我心中一喜!按照“紧线不剪,松线不拉”的原则,我果断地剪断了这条线,盒子安然无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后,我慢慢地打开盒子,看到了用胶带捆绑在一起的发射器和接收器,在发射器上有一根杠杆,杠杆的一头连接着的是刚被剪断的线,另一头则连接在接收器按钮的引火线上,而引火线和引火头又绑在了一起。这也就是说,只要有人一打开盒子,粘在盒盖上的线就会拉动杠杆另一头的按钮,电源导入引火线,点燃引火头,从而引发爆炸。

炸弹巧妙的设计,这是我所没有料到的。我静下心来想了想,决定先卸下发射器。我慢慢地剪断捆绑发射器和接收器的胶带后,轻手轻脚地取下发射器转交给在旁协助的队友。没有了发射器,危险系数降低了一半。随后根据多年的经验,我一刀剪断了引火线和引火头。此时,一枚“居心叵测”的炸弹已被彻底瓦解。

“OK!”我向队友示意,看到我的手势,在旁紧张等候的队友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后很多人对我说,虽然你有实力,但这次你还真是冒险了!

冒险吗?是的,但在别无良策的情况下,为了更多人的安全,这个险必须得冒、只能去冒。这也就是选择了排爆手这个职业的同时,必须接受的宿命。

未寄出的家书

时间都去哪儿了?

掐指算来,我已当兵廿多年,这廿余载中,在外人看来是成功的,“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全国消防部队“十大杰出消防卫士”、上海市政法委“肖玉泉式的好民警”、上海市消防总队“模范士官”、“优秀共产党员”、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5次……获得的荣誉可以挂满一面墙。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有着难以掀开的那一页。

爸、妈:

又是一年的除夕夜,妈妈又是忙了一整天,做了一大桌子菜吧?爸爸是不是又把我今年获得的荣誉挂起来了呢?爸,妈,知道在今天这个万家团聚之夜,你们又特想儿子回来吃个年夜饭,但在电话那头又总是说:“没事的,家里一切都好,把工作干好,当心身体。”我知道,在年夜饭的桌子上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留着碗筷。我也知道,你们生怕打扰我工作,在此时此刻也不好意思打电话过来,只能在电话那头守着电话铃声的响起。

爸,妈,你们如今也已韶华不再,岁月的无情已经在你们的健康上体现出来了,儿子不孝,无法陪伴二老身旁,回报你们的点滴养育,你们总是告诉我,忠孝不能两全,只有大家的平安,才有我们小家的幸福,报答国家就是回报你们,每当此时此刻,我的眼中总是噙满着泪水。爸,妈,等儿子退伍回来,一定好好伺候你们,把歉疚你们的给补回来。

老婆:

给你写这封信,我提笔难书,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贤惠的妻子,我对你亏欠的太多太多,而你却一直无怨无悔。从最初的恋爱抗战8年到如今已结婚15年,我们携手走过了23个年华。你知道我工作的特殊,从来不去跟别人比花前月下,你总是告诉我:“嫁给你,我很幸福。”老婆,我也想告诉你,幸亏这辈子遇上你,如果有来生,还娶你做老婆。

老婆,常年的分居给你带来了太多的生活压力,承受着一个普通女人所不敢想象的重担。平日,你除了工作中大大小小之事外,还要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的儿子和孝敬双方年迈的父母。你本可以要求我为你分担生活的琐事,尤其在你无助、劳累的时候,我应在你身边为你扛起这一切,而你却没有这样做,你总是默默地扛起了家中的一切,承担起了那份原本属于我的责任。老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理解,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包容和关心,我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大半。

儿子:

时间过得真快,你刚出生时的那个情景仿佛在眼前,一转眼,今年你已14岁。在这14年里,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年多,每次回家,都需要花几天时间来重新培养我们的感情。

儿子,或许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不曾接送过你上学放学,不曾去开过家长会,不曾与你促膝长谈过,我们之间的“不曾”还有很多很多。但儿子你要相信爸爸是爱你的,我每一分钟都是想你的,我无时无刻都想了解你的情况,虽然我对你的了解往往赶不上你的成长速度,但这不影响我见证你成长的每一刻。

儿子,我想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爸爸,虽然目前你并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我想将来,或许这本日记能让你了解我的过去,认识我,认同我。

发稿编辑/姬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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