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英雄

◆ 董 煜

真心英雄

◆ 董 煜

假证猖狂

中国人聪明，做啥像啥。用在正地方，火箭能上天，航母能下海，要是用歪了，小则假酒假烟假药，大则假文物假珠宝，真是什么都能仿，什么都敢制。多年来，假证章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成为建设诚信社会的最大障碍。

杨老板是一个“包工头”，公司要求职员持证才能上岗，可他手下的30多名员工来自农村，培训缴费办证很麻烦，杨老板犯了愁。经朋友介绍，他在一家打字复印店结识了一名自称可以帮忙办证的外地男子。杨老板向该男子提供36名员工的身份资料并支付4000多元钱，过了几天便拿到了他需要的36本证件。

某大学生听说“革命烈士家属优抚证”可以免费乘坐地铁公交，便按照小广告上的电话试着联系对方。她往对方提供的网址传送了照片、身份资料以及200块钱后，两天后便拿到了送货上门的假证。看到这种方便和实惠，她周围七八个同学都效仿了。

楼市调控细则出台后，假证公司又火了一把，据他们内部工作人员透露，为了规避“二套房”政策，来办“离婚证”的客户明显增多，生意很好。办一张“离婚证”的费用是300元，夫妻两人办两张证则可以“优惠”到500元。对方承诺，假证的仿真度可以达到95％，除了编号，其他和真的离婚证完全一样。

可是，比起对假烟假酒假药的深恶痛绝，老百姓对假证现象却“宽容”许多，在一个社会调查中，当问及“现在社会上假证现象比较多，你是怎么认为的？”大多数人认为，造假虽然不好，但去办假证的人都有很多客观原因，甚至有人为那些因购买使用假证而获刑的人抱屈。

公安部曾部署各地公安机关大力开展“打假证建诚信”专项活动，集中打击制贩假证件、假公文、假印章等违法犯罪活动，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但一时很难根治。因为，只要有市场，一些犯罪分子就不会甘心放弃这利润优厚的阵地，他们从粘贴小广告散兵游勇式的经营发展为“集团公司”，专业化趋势日益明显。他们出资租用境外服务器，私设数据库，雇佣黑客入侵全国各地人事、财政、卫生、建设等部门以及大专院校的网站，篡改网站数据库数据，在网站中添加非法查询页面，并广泛发展各级下线代理，伪造、买卖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所有证件，以非法牟利。

面对猖狂之极的犯罪分子，公安机关再次亮剑。

老将出马

葛国勇，上海市公安局治安总队某处的一位民警。那天，他的一个朋友向他述说了一件倒霉事。朋友出租了一套房子，谁知犯罪分子利用他提供给房产中介的身份证、房产证复印件制造假证，将那套房子非法出售了。等朋友发现，房屋早已易人，即使报案，等抓捕罪犯讨回公道，也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这件事勾起了葛国勇的一段回忆。

十几年前，葛国勇还是上海市公安局治安总队治安行动队一大队的大队长，那年，他的行动大队花了很大的成本，打掉了一个制售假证的团伙，缴获的假证和制假设备装满了一辆卡车。案子破得很漂亮，也得到了上级的嘉奖和表扬，但可惜的是没能挖出源头，找到原材料的提供方。虽然不久领导便让他离开一线调往重要部门工作，但那个遗憾却一直藏在葛国勇的心里。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假证的市场动向。

前些年，学历、职称方面的假证比较热门，买假的多半是为了找工作评职称。后来建筑工地开得多了，建筑施工特种作业操作资格证、机动车驾驶证等开始吃香，这类假证一旦泛滥，会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出口产品数量急剧增多，许多国家需要我国官方出具检验检疫证书。一些生产厂家希望缩短出口时间，逃避检验检疫，所以使用假检验检疫证单的现象开始呈上升的态势。假检验检疫证单的存在，扰乱了正常的进出口检验检疫秩序，引发了对“中国制造”的信任危机。特别是近年来，利用假身份证的违法犯罪行为层出不穷，绑架、手机短信诈骗、用假身份证到工商部门注册公司，而后利用公司之名实施诈骗等等。随着犯罪行为的升级，制售假证的社会危害也越来越大，所以公安部根据老百姓反应强烈的制假售假、收赃销赃、涉黄涉赌涉毒等违法犯罪活动，提出了开展打击“黑作坊”、“黑工厂”、“黑市场”、“黑窝点”的“打四黑除四害”专项行动。葛国勇这个从警三十余年的警界老兵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行将退休时完成自己多年前的愿望，狠狠打击制贩假证的网点，端掉他们的老窝。

说起葛国勇，当年还真是个人物。

那年，从白茅岭农场出逃了几个犯人，领头的叫老金。上海警方得到情报，老金等人将与上海的同伙会合后，从十六铺码头出逃。警方决定当晚实施抓捕，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刚复员来到治安处的葛国勇，便被领导派去支援。

晚六点进入现场。现场是在繁华都市的一条弄内，弄口都作了布置，放眼望去，路灯下下棋的，靠在墙边看报的，三五十米的距离，就布下了十多名侦查员。可是，一等一个多小时，仍然不见弄内有什么动静，领导便让葛国勇进弄内侦查一下。

葛国勇慢慢向弄内走去，他想好了，一旦被人看见，就佯装是寻找厕所。谁料想，刚进弄堂，迎面就撞上了熟人，他脱口而出：“哎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在场的七八个人，都齐刷刷地转过身来看着葛国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葛国勇一时有点发懵，好在他迅速地冷静下来，两手一摊说：“我也没啥地方可去，准备到十六铺弄张船票出去混混。”此人便拉着葛国勇走到一个汉子跟前介绍说：“这是我们大哥。”葛国勇一看，那汉子正是通缉令上的老金。葛国勇很兴奋，他趁机演起戏来，满口大哥大哥的，说自己犯了点事，有家不能回，希望大哥能拉他一把。说来也怪，那老金居然都信了，他看着葛国勇健硕的身材说：“你有没有胆啊？我们打算去浙江弄个银行，有胆就跟我们一起去。”那老金让手下人打开一个旅行袋，里面装满了刀、棍和土枪。葛国勇一面表态，大哥让他干啥就干啥，一面进一步试探，问有没有想好去哪里。老金自得地说：“没做好准备怎么能行动呢？我们有两个弟兄正在北京东路的售票处排队买火车票，他们到了，我们就出发。”犯罪分子不是去十六铺码头，改去火车站了，而且还准备抢银行！这信息怎么才能传递出去呢？葛国勇灵机一动说：“初次见面，大哥，我去买几包烟孝敬弟兄们。”于是他走出弄堂，简要地把新的情况告诉了领导，领导迅速布置了任务，要求一切行动都以葛国勇的眼镜为号令，只要葛国勇觉得时机成熟，脱下眼镜，大家就实施抓捕。去火车站要坐12路电车，第一辆车只挤上去两个人，葛国勇一把将那两人拉下来，说：“要走大家一起走，省得到时候走散了”。老金赞许地点点头。其实，葛国勇是想把所有的疑犯都控制在一辆车上，这样方便一网打尽。看罪犯和侦查员都已上车，车又快到当时黄浦分局附近时，葛国勇一脱眼镜，侦查员一拥而上，擒获了所有的疑犯，接着，又去抓捕了那两个买火车票的。

案子破得漂亮，葛国勇功不可没，但是，却挨了领导的一顿批。领导说他擅自行动，主次不分，本来只是去帮忙的，却主动介入了行动，反客为主。作为一个从警仅几个月的新兵，经验不足，一旦发生什么事，领导无法对他的生命负责。但是说归说，当年，葛国勇还是被评为上海市公安局新长征突击手，并在上海成立第一支特警队时，成为29名特警队员中的一个。

现在，新兵成老将，老将又要出马了！

寒夜追踪

2011年，制贩假证犯罪集团又有了新动向。很多市民向警方报称，自己的车牌被不明身份的人套用，经常要为一些违章行为买单。警方发现，除了家用轿车，工程运输车、集装箱卡车中也存在相当数量使用伪造、变造机动车号牌的违法车辆。机动车使用假牌假证祸患无穷，套牌的机动车因为隐藏了真实身份，所以在路上行驶时有恃无恐，闯红灯、超速等交通违法现象突出，成为引发交通事故的重大隐患。且发生交通事故后往往逃逸，案件侦破难度大，受害群众的经济赔偿等合法权益得不到应有的保护。一些盗抢、走私或者报废的车辆也多半通过使用假牌假证上路行驶，成为不法分子从事抢劫、抢夺等违法犯罪活动后逃避公安机关打击的作案工具。

看着老百姓的权益受到损害，社会治安管理秩序被扰乱，葛国勇的心情很沉重，他利用自己工作多年的经验，对大量的信息进行反复地梳理分析，终于，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有人报告说，有一个小老板，经常去一个地方，回来时车上便会多出一包东西，怀疑是个制售假证的。经过调查，证实了那人确实正在从事制售假证的勾当，但上家是谁，原材料来自何方都不能确定。联想到十几年前留下的遗憾，葛国勇决心先不收网，把线放出去，看看后面究竟是条什么样的大鱼。

葛国勇发了狠，我就不信逮不住你！

又一连蹲守了两天。

一月的上海，阴冷潮湿，他们在目标点上一守就是六七个小时，不敢喝水，怕上厕所错过了对象，不敢吃饭，怕短暂的离开错过了时机，那两天都是在车上啃着干面包喝着矿泉水度过的。有人没了耐心，质疑是不是错了，但葛国勇却深信自己的判断。

第三天下午四点左右，目标终于又出现了。从闸北、宝山、普陀、嘉定再到闵行、浦东，沿途他们的停车交易点，警方都进行了摄录，固定证据。为了避免再次跟丢目标，葛国勇事先派车在上次跟丢目标的地点埋伏，确保万无一失。

又是晚上十点，又是上次的地点，当警方的车跟到一个村子前时，却发现面对的是村内四通八达的小路，没路灯没招牌，民宅也几乎一模一样，目标再一次失去了踪影！

嫌犯肯定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开车进去容易暴露，陌生人多了也容易引起注意，于是，葛国勇决定独自进村侦查。

正是雨后，泥地上留下了一摊摊的水迹，借着微弱的灯光，葛国勇发现水迹的旁边，清晰地留下了两道车轱辘印，明显是新压上去的！真是天助我也！葛国勇果断地跟着车轱辘印走，果然，50米开外，那辆面包车又出现了。远远看去，车的后厢盖打开着，那个女人正在打扫，并且对司机说：“小李，谢谢你。”

品人：尾联“艰难”二字，兼指国运和自身命运，由两鬓繁霜、因病停杯，收束到时局艰难是穷困潦倒的根源。作者忧国忧民、伤时感世之情跃然纸上。

终于找到窝点了，葛国勇大喜过望，为了方便以后查找，他捡起一块碎砖，模仿小孩涂鸦的手法，在墙上做了个记号。

那个叫小李的司机开着面包车出了村，葛国勇又指挥大家跟上去，一直跟到嘉定丰庄，见那司机进了个网吧，这才收队。

虽然已是深夜，但这次收获很大，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吃了顿夜宵。

有个年轻民警钦佩地看着葛国勇说：“葛大，你的胆子可真大啊！”旁边有个民警禁不住笑出声来，说：“这算什么，小菜一碟，当年葛大捣毁贩毒窝点那才叫惊险呢。”

上世纪90年代，一些外省籍的吸毒贩毒者在上海聚集，贩卖海洛因。葛国勇得知：在武宁路的一家小饭店有毒贩在进行毒品的大宗交易，一成交就是好几百克。葛国勇放出话去，说有个无锡人要买毒品，并约定了交易时间。那天，葛国勇化装成毒品贩子，带着五六个便衣去了那家小饭店。对方殷勤地给他递烟，端水，葛国勇都端坐不动，因为他知道道上规矩，从事毒品交易的人，是不会随便抽别人烟的。葛国勇把他的“大哥大”搁在桌上，打开随身带来的小皮箱，满满一箱子的钱！看得那两个毒贩眼都直了。葛国勇刚提出要看看对方的货，对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带了多少人？”葛国勇四下扫了一眼，糟了，那些便衣一定被发现了。这是家回民饭店，那几个便衣进门随意叫了些回民点心，谁知回民吃馕是有规矩的，汉人一吃马上就露了馅，何况那几个便衣个个五大三粗，在店里一坐实在太扎眼了。怎么办？是亮出身份实行抓捕？不行，还没有看到对方的货，一旦他们藏匿得隐蔽，找不到证据，这行动就算失败了。葛国勇灵机一动，装作害怕的样子，收拾起皮箱悄声说：“这里不安全，你们一定被警方铆上了，我还是赶紧走。”眼看到手的生意要泡汤，对方也急了，拉了葛国勇一把说：“大哥你不能走，你跟我来。”葛国勇跟对方来到后面的厨房，对方在一叠箩筐下拿出一个包，打开一看，果然，都是海洛因。这下葛国勇放心了，证据确凿，他们跑不了啦。可是，便衣都在前面大堂，怎么通知他们呢？葛国勇佯称要观察一下是否安全，再次来到大堂时，他脱下眼镜发出了抓捕信号，谁知迟迟不见有人上来，葛国勇急了，又一下子脱掉了外衣，这才引起了便衣们的注意，立即扑上来擒获了那两个毒贩。

见那年轻民警听得入神，葛国勇又趁机开导说：“干我们这行，光胆大不行，光心细也不行，有时候需要智慧，但更多时候需要的是坚持。我们这个案子虽然找到了突破口，但要把所有的窝点一网打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啊。”

节外生枝

回到局里，葛国勇找来一张大地图，把已确定的交易点统统用图钉标了出来。但是，尽管找到了疑犯的窝点，他们堆放货物的仓库在哪里，原材料又来自何方，都需要搞清楚。可是，在制定蹲点方案时，又遇到了难处。疑犯两夫妻租住的是农家的独立住宅，周边是开阔地，附近也没有制高点，没法近距离观察。反复观察地形后，葛国勇发现离房屋不远处有条小路可以利用，那条小路不通公路，除了很少的行人外，几乎没有车辆经过。他把蹲守的点安排在一辆车上，车窗贴上膜，停靠在距离房屋十米左右的地方，一路成员轮流值班，用后视镜监视疑犯动向，另一路盯着嘉定那姓李的司机，只要他一出动，马上报告。

车安置好不久，就发现了情况。那个丈夫从住宅旁搭建的简易小房子里拖出七八个纸箱子，嘉定那组也报告说，姓李的司机已经出发，沿途没有停靠任何地方。葛国勇原来怀疑还有别的仓库，可看那简易搭建的小房子门上上了两把锁，窗子都用被单遮得严严实实，如此防备，再说那司机也没去过其他地方，说明这小房子很有可能就是仓库。半小时后，姓李的面包车到了，把纸箱全部装上车后，那妻子便带着孩子出发了，又是六个区的交易，又是晚上十点。

一夜无话。

次日，继续坚守。一早上都见那女孩在院里玩耍，没发现什么动静。半上午的时候，夫妻二人打开锁进了小房子，不一会便拖出一个大纸箱，分成了6小包。那妻子居然又从房子后面开出一辆轿车，把货装上后开了出去。他们自己有车！观察的民警立即报告了这一新情况，并火速跟了上去。跟了一路，见那妻子在一家顺丰快递公司门前停了下来，并取下货进去办理了托运。为了怕打草惊蛇，跟踪的民警没有跟进，只是记下了她的车牌。

深入调查，情况渐渐明了。那丈夫姓李，有前科，曾因长途贩运被拘留，但又因证据不足被释放，正因为如此，他不敢贸然抛头露面，送货交易都让妻子出头，自己则躲在后面指挥。这个制售假证章的犯罪团伙，基本上都是李某外省籍的亲友、老乡，在上海经营多年，已经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制贩假证章的网络。

情况上报后，治安总队立即召开会议，确保彻底摧毁这一犯罪团伙。

那天是2012年2月17日，即将发动的收网抓捕行动因此被称为“2·17”专项行动。

情况基本明了，抓捕行动也已落实，临近春节，照理，葛国勇可以松一口气了，但他依然紧盯着姓李的夫妻俩，没有丝毫松懈。这些年，葛国勇一直是警界的一根标杆，他两次荣获个人二等功，三次荣获个人三等功，被市公安局先后嘉奖6次，还获得过市禁毒工作先进个人、市级机关优秀共产党员、上海市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他记得领导曾对他说：“葛国勇啊，你这一级警长，要把作风、经验传下去，不要带着走啊。”所以，尽管行将退休，他还是想多办几次案，多带几次队，让年轻同事可以从他的实践行动中获得启发，这比什么都强。

果然，没几天就有了更多的发现。一天，李某自己单独开车出去，半小时后，他搬回了两个纸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道别处还有其他仓库？葛国勇警惕起来。

不久，又来了一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下来一个人，把那两箱东西搬了上去。葛国勇立即布置跟踪，可惜白天街上车多，跟丢了，但车牌号已摄录了下来。查车主的户籍资料，显示车主三十多岁，是在快递公司工作。葛国勇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那女疑犯托运货物也是家快递公司，莫非这车主也是团伙中人？按登记的手机号打过去，假称自己是一家公司，有大笔的快递业务，想跟车主的公司长期合作。一问公司地址，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顺丰快递的这辆车这个人，也立即被监控。

年后，各个点的进展情况都返回了，掌握的证据也越来越多，眼看收网的时机就要到了。大家正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大仗，却出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李某方向不明。

眼看就要钓上的大鱼脱钩了，葛国勇和同事们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一网打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立即实行抓捕？但仓库已经转移，没能人赃并获，这案子就不能算完美。可要是听任他们逍遥法外，万一他们就此收手，以前做的那么多工作就全都白费了。

大家都很谨慎，谁都不敢贸然表态，万一决策错了，这责任可担不起啊。

葛国勇权衡再三，发话了。他说：“这个团伙在上海经营那么多年，编织成这个庞大的网络不容易，我不信他们会轻易放弃。我的意见，还是等。”一个等字出口，是需要经验，需要胆识的。

葛国勇的胆识是在长期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过程中练出来的。

1999年，上海市公安局接到举报，说航头出现了一股恶势力，组织卖淫嫖娼、玩仙人跳、打黑架。因为社会影响大，所以公安部督办，限治安总队一个月破案。下去摸情况，群众却一问三不说，不是不知，是敢怒不敢言。葛国勇带人去现场，一到航头，便看见一帮子人，穿着黑色皮风衣，拿着大哥大，耀武扬威地进了一家小饭店。葛国勇果断地说，就是这些人，这饭店肯定是他们的聚集地！一查，果然是。回来后研究方案，走访报案人，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案件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葛国勇当时还是行动队一大队的副大队长，压力山大！他主动向领导请战，要亲自带人打进团伙内部。

当天，乔装进入饭店。

这是一家外地人开的饭店，进去后葛国勇故意过度消费，点了一桌子的菜，还大叫大嚷地找茬，以便引起注意。果然，把饭店老板引出来了。那老板为了显示自己是有背景的，特意把葛国勇带到一间包房前，指着一个穿着警裤的男人对葛国勇说：“这是我们的大哥。”葛国勇一看，那人正是团伙中的主犯之一，叫“长毛”。他故意跟老板说：“那你帮我介绍介绍嘛。”过了五分钟，那“长毛”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问：“刚才是谁叫我过来啊？”葛国勇趁机上前套近乎，称自己避难来此，见这里地理条件不错，想盘个店做做生意，希望大哥帮忙。正聊着，葛国勇抬眼一看，饭店的电视机里正放着东方110，讲的正是前不久警方打掉的一个黑社会案。葛国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警方的打黑计划一旦引起对方警觉，不仅自己会被怀疑，也会给破案带来难度。幸亏当时“长毛”只顾着吹嘘，没注意电视新闻。

18天，葛国勇打入团伙内部整整18天！在那18天里，葛国勇通过跟疑犯的近距离接触，掌握了对方大量的犯罪事实。因为葛国勇喝酒豪爽，花钱大方，对方都将他视为知己。甚至有人还向他透露，自己可以弄到枪。

收网时机已到，但要同时抓捕几十个人，怎么才能防止漏网？葛国勇想出一个办法，称自己已盘下一家夜总会，以开张的名义广撒请帖，将那团伙中的人悉数请来。是日，警力都已布置到位，也约定了动手时间。谁知，饭馆里菜上得太快，酒过三巡，还未到预定时间。有些人已经想起身了，葛国勇赶紧寻找话题，想尽办法拖住所有的人，直到警方行动，将所有团伙一网打尽。

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松了下来，回到局里，葛国勇倒在地板上立即睡着了，一觉醒来，才想起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这些天，妻子只知道他出差了，至于去哪，干什么，一概不知。几十年来，妻子早已习惯了。

因为那件案子，葛国勇立了二等功。

也因为对葛国勇的了解和信任，治安总队同意采纳葛国勇的意见——等。并请市局协调，全市所有跟假证有关的收网行动全部停下来。

20天后，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姓李的夫妇俩又回到上海，住在张江，并开始重操旧业。

3月30日，总队启动了“2·17”打假证集群战役统一收网行动，800余名民警同时做好行动准备。晚6点起，总指挥部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催战的，报告情况的，络绎不绝。9点，张江报告，李氏夫妇在居住地落网，总指挥这才一声令下，全市收网，并连夜派出精干民警远赴温州苍南，抓获为李某提供半成品原材料的供应商。

“2·17”特大系列制贩假证章案的告破实现了五个方面的突破：

全环节侦破。从原料生产采购、批发配送、窝点制作、兜售贩卖等，所有环节都从源头上被挖起；

全网络摧毁。以李某为首的在上海经营多年的庞大网络，被彻底摧毁，一举查获制贩假证团伙54个；

全团伙落网。从原料生产者、半成品配送者、分布在各区县的制假者、分发小广告的兜售者，以及假证章的购买者，全部落网，干净利落，共抓获涉案人员197人；

全窝点捣毁。前期侦控的55个制贩假证窝点一个不漏，全部捣毁，还查获了一个中转仓库；

全罪证收缴。累计收缴各类假证章成品、半成品32.4万余件，各类制假工具238台。

公安部发来贺电，称“该案是‘打四黑除四害’专项行动以来，一役打掉制贩假证团伙最多、捣毁窝点最多、抓获人员最多的特大案件。”“2·17”特大系列制贩假证章案侦破组获集体一等功，葛国勇也因此获得了他警界生涯中的又一个二等功。

葛国勇天生是块当警察的料，该冲的时候冲得出，该守的时候守得住。当警察需要随机应变，葛国勇总会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招。步行跟踪时，他会拎一捆芹菜作掩护，完全像个买菜的居家男人。有一次需要靠近一个赌博窝点摸情况，但门口有人望风，要是贸然上前，一定会打草惊蛇，正好楼里有人过世，他灵机一动，随手在大门外拿了一个花圈，装作吊唁的亲友，轻轻松松便骗过了望风的人。还有一次，要实行抓捕，他装作送快递的，把手铐警棍放在电脑箱里，几个人抬着上前，没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便顺利擒获疑犯。他任行动大队长那年，当年就破掉了199个案子，至今令人称奇。

葛国勇很小就喜欢英雄人物，想成为英雄人物。他上面4个姐姐，生到他这个儿子，自然宠爱万分。中学时征兵，葛国勇跑去体检，什么都合格了，可父母怎么都不同意。后来在农场时部队又来征兵，他瞒着父母又参加了体检，事后父母得知，因为是驻上海的消防兵，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了。1979年他从部队复员当上了警察，实现了他做英雄人物的愿望。自己当警察当了一辈子，没当够，儿子本科毕业，他又让儿子参军当了消防兵。或许，他是想让儿子重新经历一遍他的人生吧。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