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Ken Shouler

那是1976-77赛季初的一个休息日，开拓者主教练杰克·拉姆齐飞去了旧金山，观看金州勇士和费城76人的一场比赛。当拉姆齐回到波特兰时，那场比赛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感到无比兴奋。

如果仅靠球员的天赋就能决定篮球比赛结果的话，那么拥有朱利叶斯·欧文、乔治·麦金尼斯、沃尔德·B·弗里、达雷尔·道金斯和道格·科林斯的76人队无疑是最强的。但拉姆齐就看出了76人的破绽，在他看来，76人并不是一个整体。他们的回防漫不经心，进攻上也经常陷入自私的一对一单打。拉姆齐认为开拓者可以利用跑动和传球击败76人。

他想得没错。

第二天，76人客场迎战开拓者。拉姆齐的球队完美地执行了他的“作战计划”，以一场大胜彻底地击溃了76人。“我还记得自己抬头看了一下比分牌，然后说：我们领先了40分？”拉姆齐曾经回忆道。开拓者最终以146比104完虐76人。赛后在更衣室和队员庆祝完胜利后，拉姆齐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走到球馆外面，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凉爽的空气。

回忆自己当时的想法时，拉姆齐说：“我觉得我们能赢下总冠军。”

观察一场比赛得来的信息，拉姆齐就能用得像王牌一样。进入NBA联盟六年以来，那时的开拓者还没有赢得一个季后赛系列赛的胜利，甚至连常规赛胜率都没能超过50%。但拉姆齐执教开拓者的第一年，他们就赢得了总冠军。

评价教练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他是否让自己的球队变得更好了？关于拉姆齐，他收到的大部分都是肯定的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拉姆齐赢得了864场职业比赛的胜利，还在大学赢得了234场胜利。1992年，他入选了名人堂。1996年作为NBA创建50周年活动的一部分，他被投票选为联盟历史上最伟大的10名教练之一。

“我一直都在参与各种体育运动，我的父母，安和约翰，也鼓励我参加小学和中学的运动，”拉姆齐说，“我妈妈特别希望我上大学。我们家里没人上过大学，包括我的父母。”

拉姆齐一家搬到了费城郊区，杰克·拉姆齐进入了上达比高中读书。高中的时候，拉姆齐打篮球、打棒球，也踢足球。在圣约瑟夫大学读完两年后，他在海军服役了三年。在圣约瑟夫大学大四那年，也就是1948-49赛季，他还在佩普·杨手下打棒球。要知道，佩普·杨曾经在上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那支伟大的底特律老虎队和传奇的泰瑞斯·科布①做过队友。“但我够不上打职棒大联盟的水平。”拉姆齐说。

不过拉姆齐的篮球水平足以让他成为东宾夕法尼亚篮球联盟的职业球员，这个联盟的球队大多位于哈里斯伯格、威廉斯波特、兰开斯特和桑博里这样的小城。职业生涯第二年，打后卫的拉姆齐是哈里斯伯格参议员队的二号得分手。他总共在哈里斯伯格和桑博里打了六个赛季，场均得分14分。

“那里的竞争很激烈。”拉姆齐说，“每场比赛他们一般给50美元，有人拿得更少，有人拿得多。”除了打职业联赛，拉姆齐还分别担任过宾夕法尼亚圣詹姆斯高中和特拉华州喜悦山高中篮球队的教练。

那时的拉姆齐非常渴望成为教练，他对执教的热爱开始于十年之前。“当我还在圣约瑟夫大学打球时，我就对当教练有兴趣了。”拉姆齐回忆道，“因为我们跟全国的学校交手，我们对手的主教练包括奈特·霍尔曼、乔·拉普奇克、汉克·埃巴，还有其他人。我能看到教练对球队产生的影响，然后我想：这工作不错啊。”

“我想成为大学教练。我有所有好大学教练的录像，加州大学的皮特·内维尔，圣波拿文彻的艾迪·多诺万，拉萨利的肯·洛夫勒……”

拉姆齐的执教生涯的突破其实来得相当意外。“能得到圣约瑟夫大学的工作，我真的纯靠运气。”拉姆齐说，“有一天我去看费城的比赛，正好碰上了担任学校体育部门主管的神父。他知道我在东部联盟打球，也知道我在做高中球队的主教练。圣约瑟夫当时打得不怎么好，胜率也就在五成左右，我感觉他们想寻求改变。第二天，他打电话跟我说：你想不想谈谈在这边执教的工作？我说我当然愿意。学校跟我进行了一次面试，那天晚上他就把工作给我了。1955-56赛季，他给我的薪水是3500美元。”

“大五区”里宾夕法尼亚州的学校——宾大、天普、拉萨利、维兰诺瓦和圣约瑟夫之间有着非常深的恩怨。不过圣约瑟夫大学在拉姆齐的带领下站稳了自己的脚跟。“第一年我们取得了成功。”拉姆齐表示，执教的第一年，他的球队取得了23胜6负。“我们赢得了大五区的冠军，我们击败了天普大学，那是当时全美最顶尖的球队。我们第一次打进了季后赛。”在1956年的全国邀请赛里，圣约瑟夫输给了代顿大学，最终排名第三。

接下来的两个赛季，圣约瑟夫的成绩有所下滑，分别取得了17胜7负和18胜9负。不过在拉姆齐执教期间，圣约瑟夫大学7次成为“中大西洋赛区”冠军，其中1959年到1963年连续五年取得赛区冠军。1961年，他们打进了“最终四强”。

对于一所只有1400名在校生的学校，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拉姆齐学校球队的一切活动规模都不大。比赛打得好，球员们得到的奖励是帽子。招募新球员的预算微不足道，所以球队11名球员中有6人是在距离学校不到两英里的高中里发掘出来的。

但是当圣约瑟夫最好的三名球员——弗兰克·马乔斯基、杰克·埃刚和文森特·坎普顿被抓到故意操控比赛结果时，圣约瑟夫大学想在锦标赛里打出更好成绩的梦想破灭了。大陪审团的起诉证明，共有三场比赛，分别是对阵代顿大学、塞顿豪尔大学和哈维尔大学，都存在为了赌博而操控比分的行为。

在“最终四强”的比赛中，面对拥有未来名人堂球员约翰·哈弗里切克和杰里·卢卡斯的俄亥俄州大，圣约瑟夫大学以69比95惨败。不过在接下来的落选赛里，圣约瑟夫大学经过四个加时，以127比120战胜了犹他大学，埃刚砍下了42分，而且还被选为锦标赛最佳球员。在《体育画报》的一张照片里，拉姆齐笑着，和坎普顿、埃刚一起，接过了第三名的奖杯。但是操控比赛的丑闻爆发后，他们不得不归还了这个奖杯，三名球员也被学校开除了。

两年后，拉姆齐的圣约瑟夫大学恢复了元气。在NCAA锦标赛东部赛区的比赛里，他们先后击败普林斯顿和弗吉尼亚大学，进入“精英八强”，不过在东部决赛里，他们输给了杜克大学。拉姆齐执教的最后两年，也就是1964-65赛季和1965-66赛季，圣约瑟夫大学一共取得了50胜8负，并且连续两年拿下中大西洋分区的冠军。

我们知道，在执教圣约瑟夫大学的11年里，拉姆齐带领他的球队10次打进NCAA锦标赛，他执教的战绩是令人瞠目结舌的234胜72负，胜率高达76.5%。无论是在大学还是在职业联盟，圣约瑟夫大学的11年都是拉姆齐执教生涯中停留过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而他在这11年里的表现，可以说是他的执教生涯最完美的体现。

离开圣约瑟夫，并不是因为拉姆齐需要做出改变。

1965-66赛季，圣约瑟夫大学取得了24胜5负，球队并没有做出改变的迫切需要。那年41岁的拉姆齐右眼视网膜出现了水肿。“我看不见东西。”拉姆齐回忆道，“我没法读书，没有深度直觉。我去看的医生把这归结于过多的压力。他们建议我暂停执教一段时间。”

拉姆齐接受了这个建议。

“那年夏天，76人队的老板艾里·克斯洛夫打电话给我说：我需要一个总经理，你有兴趣吗？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1966年8月，拉姆齐和76人签下了一份三年25000美元的合同，成为球队的总经理。“我想，我可以试试，如果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回大学做教练。”拉姆齐说。成为总经理的第一年，他就取得了历史性的好成绩。76人在联盟所向披靡，他们拿到了当时联盟的单赛季胜场纪录，68胜13负。他们的场均得分高达125分。威尔特·张伯伦的场均数据为24分、24个篮板和8次助攻，这也许是历史上最伟大、最全面的常规赛表现。

那也是凯尔特人九年来第一次没能拿到总冠军。

“我觉得主教练亚历克斯·汉纳姆做得非常好。”拉姆齐回忆道，“那是他在76人执教的第一年。他丢掉了自己在旧金山的工作，那时勇士还在那里。张伯伦已经被交易走了，所以勇士的成绩不太好。所以亚历克斯迫切地想重塑自己NBA主教练的形象。他对比赛有着充足的准备计划，而且他很明显成为了团队的领袖。他坚持让所有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也成功说服了张伯伦，这是最重要的。张伯伦愿意听从教练的指挥。”

接下来的一个赛季，张伯伦的合同金额据称达到了25万美元，那是历史上运动员拿过的最大的合同。但他想要的更多。

有一份报道称，张伯伦想要一份三年100万美元的合同，他还想要球队的部分股权。当汉纳姆在1967-68赛季结束后选择辞职，张伯伦表示，除非新教练得到他的认可，否则他不会上场打球，他甚至说要么让他自己担任教练。不过拉姆齐倾向于找一个有经验的教练代替汉纳姆。至于合同，拉姆齐表示，张伯伦那个赛季的表现并不好，他不配拿更多的钱。那个赛季，76人在3比1领先的大好形势下被凯尔特人连扳三局，最终输掉了总冠军。

“张伯伦不是最稳定的球员。”拉姆齐说，“没人知道他会做什么。那年他把想法都憋在自己心里，对别人有点戒备。那时我们3比1领先，但我们在主场输了球，比分变成了3比2。然后又在波士顿输了，比分变成3比3。当我们回到费城打第七场时，他在下半场一次也没有出手。”

“他没有一次出手。我们说的是一个场均50分，还拿过单场100分的球员。他在下半场居然没有出手一次。”

可拉姆齐没有时间停下来抚平伤痛。张伯伦被交易到了湖人，换来了前锋杰里·钱伯斯、护卫阿奇·克拉克和中锋达瑞尔·埃姆霍夫。“张伯伦这笔交易，湖人可以说用枪指着我们的脑袋。”拉姆齐回忆道。没有主教练，这个责任又落到了拉姆齐头上。

执教NBA的第一场比赛，拉姆齐面对的就是湖人。杰里·韦斯特、埃尔金·贝勒和张伯伦合力拿下了71分，但拉姆齐的区域联防限制住了其他人，76人轻松地以114比96取得了胜利。

张伯伦离开后，卢克·杰克逊回到了他熟悉的中锋位置，他的队友包括比利·康宁汉姆、切特·沃克、马特·古卡斯和新人强尼·格林。76人场均119分的得分为全联盟最高，他们也接受了拉姆齐侵略性十足的高压防守。76人在常规赛取得了55胜27负，但他们在季后赛里再次败给了当年的总冠军凯尔特人。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球队。”拉姆齐说，那时他刚刚在年度最佳主教练的评选上败给了吉恩·舒。“球员们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们。在做总经理的那两年，我更深地了解了他们。如果卢克没有受伤（他在赛季的第25场比赛里跟腱断裂），我们就有竞争总冠军的实力。”

尽管76人在1969年展现出了发展潜力，但在接下来的三个赛季里，他们只有一个赛季的胜率超过五成。76人在1970年和1971年的季后赛里分别被雄鹿和巴尔的摩子弹队淘汰。这两支球队分别拥有卢·阿尔辛多（也就是贾巴尔）和威斯·昂塞尔德。这暴露了76人在内线方面的缺失。

1972年打出30胜52负的成绩后，拉姆齐辞职了。“现在的局面，我继续做教练已经不再有意义。”拉姆齐当时表示，“这支球队没能表现出我的执教理念，那就是尽可能长地、尽可能多地努力打球。”

辞去76人主教练后仅仅11天，布法罗勇敢者队就给了拉姆齐新的工作。勇敢者算得上新球队，作为1971年联盟扩张后加入的球队，他们在联盟里只有两年历史。但勇敢者的球员却是一群有趣、有速度而又大胆的人。但他们打得并不好，在拉姆齐到来后的第一个赛季，他们只取得了21场胜利。

“我觉得他从来没有像在布法罗的第一年那样丢掉自己的风格。”杰克的儿子克里斯·拉姆齐回忆道，“他们输掉了61场比赛。所以对他来说，那是非常艰难的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赛季开始前，拉姆齐对总经理艾迪·多诺万表示：“这行不通。我们的球队里都是别的队不要的球员，我们得清理门户。”多诺万同意拉姆齐的意见。他们只留下了球队在那年夏天选来的鲍勃·麦卡杜、兰迪·史密斯和鲍勃·考夫曼。

勇敢者队场均111.6分的得分在联盟17支球队里排名第一，但他们的场均失分111.8分在联盟排名垫底，但勇敢者队的胜场数却翻了一倍。他们打进了季后赛，在分区半决赛里和最后的总冠军凯尔特人打了6场。最后两场比赛，他们分别只输了3分。

拉姆齐很快就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麦卡杜是联盟最好的全面型进攻手。”

杰里·韦斯特这样评价道：“联盟里再也没有其他大个子球员有他那样的灵活性和得分能力。”而卡里姆·阿卜杜尔-贾巴尔则说：“他就像安妮·奥克利一样：在哪里他都能出手投篮。”

这些说法并不夸张，没人能防住麦卡杜。

但凯尔特人确实是一支更好的球队。1976年再次经历六场大战输给凯尔特人之后，球队就让拉姆齐走人了。“他并没有被解雇。”当时勇敢者的老板保罗·斯内德用最经典的官腔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我们只是没有继续雇佣他。”

“我其实很满意，比球队老板更满意。”拉姆齐说，“我和他之间有过一些冲突。他觉得我们应该赢下总冠军，因为他为那些球员花出了大价钱。他把自己花的钱等同于球员的能力。但我们的防守一向不好。”

拉姆齐在勇敢者队分别打出了42胜、49胜和46胜三个赛季，他离开后，勇敢者在布法罗的最后两个赛季里，他们一共换了四个不同的教练，但分别只取得了30胜和27胜。在勇敢者担任主教练的四年里，拉姆齐的总战绩是158胜170负。

“他执教勇敢者的那段时间，也是队史上唯一打入季后赛的一段时期。”克里斯·拉姆齐说。

勇敢者后来成为了洛杉矶快船，直到1992年，他们才再次打进季后赛。到了2002年，他们才第一次赢下一个季后赛系列赛。

当他的老东家沉沦时，拉姆齐却在全美各地取得了成功。

拉姆齐在波特兰找到了最适合他转移球进攻模式生存的地方，他的开拓者在接下来的那个赛季赢得了总冠军，这一年，是他十年开拓者生涯的第一年。

如今，抬头仰望开拓者主场顶棚，是球迷们铭记拉姆齐最主要的方式。他的名字印在一件77号球衣上，那代表着他带领的开拓者赢得队史上唯一一座总冠军奖杯的年份。

可拉姆齐的成就，早在他执教大学的那个年代，还有他在费城和布法罗执教的时期确立下来了。他只是在波特兰找到了最完美的搭配。

就像比尔·沃顿说的那样：“那是我这辈子打篮球最美好的感觉。”

拉姆齐的那支开拓者，也许是历史上最好的球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