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转盘

垦荒源

明朝景泰年间，大太监刘安挟天子令百官，搞得朝廷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当时，在京城地界有两大杂耍班子：曹家班和宋家班。曹家班为首的叫曹老大，依仗自己是刘安刘公公的远房亲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曹老大早将宋家班看成眼中钉，恨不得将其掌门人宋子初碎尸万段，无奈一直找不到借口。

宋子初手下有两大高徒大奎和元华，他们能配合师傅完成独家绝技——生死转盘。这生死转盘可是宋家班独有的压轴节目，每次比拼，曹老大都是输在这上面。

有几次，曹老大想花高价把宋家班两个徒弟挖过来，可大奎和元华都喜欢上了宋子初的女儿宋媚，他们谁都不想离开，这让曹老大束手无策。

宋子初近来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于是闭门谢客，准备开祠传钵。他立下师训：半年内，谁的技艺高超，谁就是宋家班掌门人，并以女儿相许。

从此以后，宋子初就秘传大奎和元华技能，二人更是废寝忘食，刻苦钻研。转眼，半年很快过去，经过评比，元华略逊一筹，大奎很顺利地做上了掌门人。宋子初决定，等过些时日就让他和宋媚完婚。

元华很不服气，整日借酒浇愁酗酒滋事，弄得宋家班人人生怨。宋子初百般劝说无效后，只好忍痛将他逐出师门。

曹老大见有机可乘，就找到元华开门见山道：“宋老大眼拙，不识你这人才，他连一碗水都端不平，怎配做你师傅？你若跟了我，立马就是二当家，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元华不屑一顾地说：“我们班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谢谢你如此抬举，不过，我对掌门人位置可是没一点兴趣。”

曹老大一听就明白了，元华想要的是宋媚。他拍着胸脯说：“你只要跟了我，帮我灭了宋家班，我保证你的小师妹到时会乖乖投入你的怀抱。”

元华大吃一惊：“怎么？你要敢伤害我师傅，我跟你没完！”曹老大诡秘地说：“你只要告诉我生死转盘有什么秘密就行。”元华明白，只要把这个秘密一说出来，宋家班就再无立足之地。这样，曹老大就能帮自己除掉大奎，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元华当即点头，为表诚心，他将生死转盘的秘密和盘托出，曹老大也没食言，真的让元华做了二当家的。两人狼狈为奸，很快密谋出一条一箭双雕毒计，准备在参加刘安寿辰时，借刘公公之手，将宋家班铲除。

到了刘安寿辰这天，曹家班和宋家班与往年一样都接到了请柬，自然他们都不敢怠慢。不过，宋子初因年老体弱没有参加，只有大奎和宋媚带着几个师弟前往。

整个刘府戒备森严，前来贺寿的王公大臣不计其数。刘府里面锣鼓喧天，锦旗飘荡，京城里的各大名角、戏班、杂耍的全被请了过来，好不热闹。

刘安居高临下地坐在逍遥椅上，戏台就在他的正对面。

曹家班和宋家班又唱起了对台戏，他们前面的节目几乎一样，先是群狮拜寿、仙女献桃，最后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曹老大演的是穿火圈，圈的周围插满了锋利的尖刀，他光着膀子，纵身一跃就从圈的中间钻了过去，赢得许多掌声。

宋家班玩的是生死转盘。只见宋媚站在和她等高的转盘上，绑住四肢，然后让人转动转盘。大奎站在十步开外，手里拿着四枚明晃晃的飞镖。

大奎定好位置，默记着圈数。最后，他蒙上眼睛，开始投掷飞镖。观众们无不屏气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大奎稳稳站在台上，手里举着飞镖，瞅准时机果断地投掷出去，三枚飞镖不偏不倚，分插在了宋媚两旁，而且她毫发未伤。大家一个劲儿地喝彩，呐喊声早压过了曹家班子。

最后一镖更是危险，宋媚嘴里叼着一枝玫瑰，转盘速度也快了好几倍。只见大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掷出一枚飞镖，正好插在了宋媚嘴里的这朵玫瑰花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大奎正要谢幕，曹老大突然冲上台，朝刘安一拜：“表舅，要是谁胆敢糊弄你，怎么办？”

刘安嚣张地说：“那还用说嘛，谁让我今儿个不高兴，我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

曹老大一把扯开大奎的胸襟，掏出四枚飞镖，举起说：“表舅，你看这就是他刚才投掷的飞镖，全是假的，是用竹子做的，根本就没有投掷出去，全藏在衣服里。”说着，又指着转盘上的飞镖说：“您再看看这转盘上的飞镖，也是假的，都是事先装在上面的。绑到转盘上的人，听到对方扔镖时的喊声，默契地一拉机关，转盘上的飞镖就会自动弹出来，看上去就像插在上面的一样。”说完他演示了一下，观众全都惊讶不已。

曹老大又添油加醋：“表舅，您看宋家班就拿这样的鬼把戏戏弄您老人家，欺您无知，您应该治他们的罪！”

曹家班全都随声附和，刘安也觉得大大扫兴，就发出一句娘娘腔：“把宋家班送到东厂，好生招待他们。”一说东厂，人人色变，那可是专门过堂杀人的地方！

大奎见势不妙，匍匐在地，解释道：“刘大人，不是我扫您的兴，是我们来的时候，规定不准带任何的真刀真枪，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大人。”

曹老大得理不饶人：“依你的意思，要是给你真的飞镖，你就会真投了？”

大奎低头不语。这时，曹老大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四枚飞镖。院里的保镖“刷”地围了上来。刘安一摆手，示意大家退下。要在以前，不管是谁带了兵器到刘府，一准当场毙命。

这次，曹老大仗着是刘安外甥，才敢如此造次。刘安见他们在台上争得你死我活，比戏好看多了，就发下话来：“把真飞镖给他，看他如何收场！”

大奎拿着这四把飞镖，看着转盘上的宋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元华见他犹豫，一下蹿上台，幸灾乐祸地说：“大奎，你也有今天！就你那点本事，别伤着师妹，还是让我来当靶子吧，谁都没有我爱师妹。”

元华不由分说上前解开了宋媚身上的绳索，宋媚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谁是你师妹？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元华被打得晕头转向，他一把抓住宋媚的手：“哼，你永远是我的，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媚气得一跺脚，跑到大奎跟前说：“到时候，你可别手下留情，出手狠着点！”

转盘重新转动起来，人们相信这一次更刺激更过瘾。台上台下全都屏住呼吸，全场鸦雀无声。大奎觉得这四枚飞镖，每枚都有千斤重，要是一把不中，元华就会有性命之忧。虽然他的命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师傅这张招牌，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但令人吃惊的是，大奎投掷的前三枚全都命中，没有一枚伤着元华，曹老大大惑不解。殊不知，此时的大奎已深得师傅真传，练就了听声辨位的独门绝学，就是生死转盘转得再快，大奎蒙着眼睛也能百发百中。

当元华嘴里叼上玫瑰时，曹老大眼看着自己的希望就要泡汤，就跳上台来，一把将转轮盘的人推开，自己使上吃奶的力气，飞速将转盘转得人眼花缭乱，全不顾元华死活。

大奎气定神闲地蒙上眼睛，从心里默念着。就在大家都聚精会神的时候，大奎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身，把飞镖掷了出去。

这枚飞镖竟正冲着刘安的胸膛飞去，要不是他身边的保镖眼疾手快，帮着挡了一下，恐怕刘安早已当场毙命，这下却只在他肩膀划破了一层皮。

刘安勃然大怒：“好啊，你们合起伙来谋害我，全给我抓到东厂去！”

曹老大当时就被这突然的变故吓蒙了，他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就在这时，院里冲进一批御林军，只见魏丞相冲进来，向刘安施礼道：“下官一来奉皇上之命前来祝寿，二来也是保护刘公公。我突然听到里面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安先拜谢天子，然后说：“不过几个杂耍之人，伤了老夫一点皮毛，没有什么大碍。”

魏丞相一听，怒气冲冲地说：“好一帮刁民，竟敢谋害公公！来人啊，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带到总衙门，我要亲自审问。”

刘安刚想阻拦，魏丞相说：“刘公公，我会秉公执法，严惩不贷，你就放心庆寿吧。”

这时，只听曹老大跪拜大喊：“表舅，救我呀，这事与我无关。”魏丞相一看他是刘安的外甥，就来了个顺水人情：“刘公公，他既然是你亲戚，就把他给你留下了，其余的全部带走。”

曹老大千恩万谢地给魏丞相磕头，刘安眼睁睁地看着魏丞相把刺客从他眼皮底下给带走了，怒不可遏地指着曹老大骂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带着凶器到我府中，和他人合谋害我！”曹老大是有口难辩，只有啪啪扇自己耳光。

骂完后，刘安气喘吁吁地坐到椅子上，突然感觉伤处钻心地痛，浑身发冷。殊不知，那些飞镖早被涂上剧毒。刘安毒气攻心口吐紫血，他指着曹老大嚷道：“来人呀，把他给扔进油锅炸了。”说完就死在了逍遥椅上……

入夜，几顶官轿来到城外，从里面走出了大奎、宋媚等人，其中还有元华。他们的师傅宋子初和魏丞相谈笑风生，正在城外等着他们。大奎大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魏丞相笑呵呵地说：“我不抓你们怎能掩人耳目？你们舍生忘死救国于危难，令老夫十分感佩。刘安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多亏我的老友宋子初出此良策，不然谁动得了他？虽然刘安罪该万死，但毕竟你们杀的是朝廷中人，你们必须远走高飞，我给你们预备的银两足够你们一辈子花销了，你们就放心走吧！”

从此，宋家班在江湖绝迹。

选自《山海经》

（赵雷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