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与宗教及道德思想关系研究
2014-07-14周才汇江西理工大学南昌校区南昌330013
⊙周才汇[江西理工大学南昌校区,南昌330013]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与宗教及道德思想关系研究
⊙周才汇[江西理工大学南昌校区,南昌330013]
弗洛伊德理论中最有影响的部分,是他通过精神分析方法,首先发现了人精神生活中的无意识层面,这一发现改变了西方传统理论关于人是理性动物的看法。以无意识为基石,他那些关于人的动物性方面的许多激进的观点,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非议。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宗教道德
弗洛伊德理论中最有影响的部分,是他通过精神分析方法,首先发现了人精神生活中的无意识层面,这一发现改变了西方传统理论关于人是理性动物的看法。以无意识为基石,他那些关于人的动物性方面的许多激进的观点,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非议。本文将就弗洛伊德理论中的精神分析与宗教及道德思想之间的关系做一梳理。
在1913年出版的《图腾与禁忌》一书中,他开始探讨人类史前宗教的起源问题。他断言,每个人在幼年时代都会经历人类的全部文明史;儿时记忆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性观点和种族记忆的遗传特性是他一直坚持的重要观点。由此他认为:神经官能症患者是由于儿时的“固结”引起的,他认为我们探讨这些“固结”的退化,就可以找到人类在史前的种种行为背后的东西。同时他指出,研究原始人类的生活,也有助于我们认清楚人类现在的行为和文明背后起作用的根源。在书中他把人类的进化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叫物活阶段,在这一阶段上,人类相信一切事物都是有灵魂的和有生命的;第二阶段叫宗教阶段,这时人相信在自然界之外有个万能的主宰者,其掌管地上的万物的命运;第三阶段,他认为这一阶段是现代人正在形成时期,其任务就是为自然界和历史中的具体现象寻求合理解释。他还断言,如果每个人重演人类的历史,那么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发育当中必定会经历这三个阶段。在此基础上,弗洛伊德指出,宗教和道德的根源可以在史前的图腾信仰中找到,图腾信仰是把某种动物尊奉为本部落的祖先,在神圣的节日要屠宰这种动物,由部落中的人分食,但在其他时候,这种动物是绝对不允许屠宰食用的。弗洛伊德由此指出,他的精神分析可以发现这个风俗背后所折射出来的东西,“精神分析已昭示我们,图腾动物实际是父亲的替身,这实际上便说明了下述矛盾:通常禁止宰杀图腾动物,每逢宰杀便是节日,而这种动物宰杀后仍受哀悼。这种情绪矛盾的态度在今天依然标志着我们的儿童的恋父情结而经常还延续到成人生活中”。
由此他进一步设想,早在图腾信仰产生之前,可能有一位有力的父亲统治着“原始游牧部落”。他是专制权力者,部落所有的人都得尊敬他。这位远古的父亲把本部落中的妇女们都视为自己的,他的儿子们恨自己的父亲,而同时又爱他和仰慕他——这便是情结冲突。当这些儿子长大成人后并开始威胁这位父亲对部落所有妇女独占的权力时,父亲把抗逆不从的儿子一个一个驱逐出游牧部落。可是有一天,被驱逐的弟兄们联合起来,将父亲杀死并吃掉。他们同心协力,做到了一个人单独完成不了的事情。然而,他们仰慕父亲,而且“吞噬了他,因而完成了与他的同化,每个人添生了他的一部分力量”。但是后来,对父亲的憎恨既得到了充分释放,同时对他的爱与仰慕又油然而生。他们为杀害父亲而开始有犯罪感,他们悔恨懊恼,“他们为抵消自己的行为,宣布杀父的替身即图腾是不允许的,并且放弃他们的行为的果实,不沾解放了的妇女”。这样一来,弗洛伊德就找到了人类最为惧怕的两种犯罪——凶杀和乱伦——的史前根源。弗洛伊德承认从未观察到一个这样的原始社会,但他仍就相信自己所做的这种对人类史前有关宗教的推测是言之成理的,因为这样的推测完全符合所有男人的恋母情结。他指出,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婴儿极其严厉地压抑自己要杀死父亲而娶母亲的欲望——那是因为他们记起远古祖先实际曾经做过的事情。以往的现实就这样继续保存在所有男人的记忆中。
但我们不能由此而得出结论说,弗洛伊德对宗教问题抱有什么偏见,相反,因为他承认如果人类没有道德约束和宗教信仰,人类可能早已自毁。宗教使人有了统一的人生观,而道德则起到了约束人的各种本能冲动,并把这些有害的冲动引导成对社会有益的方面。他始终相信,假使我们真的返回到原始自然状态,人的进攻本能很快就会毁灭人类。宗教和道德所起的作用是使我们的世界变得还算差强人意,让我们能在其中生活。假使有一位具有人格的神监护这个世界,那善良等道德的东西最终必定会伸张,即使不是在今世那也会在来世得到伸张。根据宗教的观点,道德是全宇宙所支持的,这往往帮助人放弃追求自己直接满足的原始本能内驱力,指望最后获得更多的幸福。弗洛伊德认为,“宗教观念和其他一切文化成就出于一样的需要,即出于反抗大自然的压倒优势而自卫的需要”。虽然他承认宗教对人类发展的贡献,但是他说,现代有科学知识的人不再接受它的教义了。人们既然已经开始明白科学是认识真理的唯一途径,宗教就不能再保持对人的控制了。他认为个人一旦成熟,便会否定自己的幼稚错觉;人类一旦成熟就会认识到他们的宗教信仰乃是文化错觉,也必须放弃。从实用角度来说,弗洛伊德也认为,由宗教统治人类几千年的情况来考虑,它并没有多大成绩。科学处理个别的人间问题越成功,大家越不会继续信仰宗教。他还认为,虔诚的信徒由于共患了他那个社会的文化神经官能症,从而得以幸免于自身患上个人神经官能症。他宣称,现在医治人们宗教的文化神经官能症,而代之以有意思的理智努力来改善他们的生活的时刻就要来到。
对于排除宗教的约束,人的力量会使道德衰落的观点,弗洛伊德辩解道,宗教以往是否真的维护过一种高尚的道德观,尚无定论,在通过悔过和补赎的适当手续后,罪能得到宽恕,并且“由于对人类不能做这些重大让步”。有时宗教实际上支持了不道德。弗洛伊德主张,假使真把宗教废除,道德多半会改善。宗教使人处于一种对某个庇护力量的神经官能症依赖的状态;然而这就是停留在幼稚状态。“人不能永远还是个小孩;他最终必须大胆步入敌意四伏的世界。”他必须消除错觉,面对现实。他认为人一旦成熟后,就可以在他们认同的宗教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人生目的。他提议,不管人所说的自己的人生目的是什么——例如赞美神或者促进天国到来;但主要是看他的实际行动。他指出,要正视现实就得领悟,人不可能生活在一个十全十美的世界里,因为人总是要面临三个不同方面的痛苦和不幸,“由我们自己的肉体,它注定要腐烂消亡,而且若没有痛苦和焦虑作警戒信号,它甚至就不行;由外界,外界可以用势不可挡的破坏力量对我们肆威逞凶;最后,还由我们同别人的关系”。总之,面对现实原则要求人首先必须放弃自己所抱的获得绝对幸福的任何幻想。
尽管人类依靠科学得到了对自然力量统治的一个个胜利,在社会关系上,人却容易感觉更加不自在和不快乐。弗洛伊德说,有些人因自己有不满而责备文明本身,文明给人的基本本能横加上一些不现实的限制,因而使人不可能找到幸福。固然,弗洛伊德对这种言论抱有某种暂时的同情态度,特别是在讨论他的教养中限制得过分的性惯例时更是如此,但他的确从不提倡推翻文明,回到原来的自然状态。卢梭曾主张人在原来的自然状态基本上是善良的,是文明把人给败坏了。弗洛伊德绝不同意那种认为人类原来生活在尽善尽美的黄金时代的信念。他认为,与此相反,人与动物有别,正在于文明训制了人的基本本能,改变了本能的趋向。没有文明就没有艺术,没有美,没有知识,没有科学。尽管文明给人类高级智力活动以很高的奖励,却未能发现圆满的方法来调整人与同类的关系。在弗洛伊德看来,文明的精髓在于使社会的力量盖过个人的力量。他认为,任何文明面临的难局是:每个人求快乐的本能冲动与来自宗教和道德高压之间的冲突。可行的办法就是设法找到一个“个人的这种要求与群体的文化要求之间的适当调和的办法”。
基督教伦理大谈爱同胞,甚至爱敌人,受到弗洛伊德的攻击。在他看来,生之本能在其比较直接的性行为上和抑制目的的行为上都总要关心所爱的人值不值得爱。弗洛伊德的看法是“我的爱人对我是珍贵的东西,是我不应该不假思索就抛掉的……我若爱某人,那人必定在某点上配我爱”。可是,我们的同胞很少配我爱,倒由于他待我的做法而常常值得我敌视。假如我的同胞真对我表示体贴,那么弗洛伊德承认我当然会不由得对他以尊敬相待。但假若我不管好歹对所有人都表示爱,我就把柔情散布得太广,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会处于不利地位,因为旁人会利用我使他们的尊敬得到满足。弗洛伊德指出,要求我爱所有的邻人这个行不通的理想,必然使我产生犯罪感,因为任何人也不可能执行这个命令。生之本能向来通过抑制目的的爱能够扩大人类社会,使情感得以集中于一个民族,但向来总有一个外团体,对他人可以发泄憎恨、敌意和进攻性。按弗洛伊德的看法,必须有一个反对集团,这是因为人身上存在进攻内驱力。人的进攻内驱力需要发泄出路,但是文明制止了人直接表现敌意,正如同文明抑制了人的色欲内驱力的直接表现一样。事实上,如果没有文明和道德的力量把这种进攻本能的趋向加以改变,人类就会仍是史前动物。因而,一般人的教养许可他对陌生人、外国人或敌人发泄仇恨和敌意。弗洛伊德认识到,现代文明面前的最大问题即是否能制服进攻性本能的问题。向来还没有一个道德家提出现代文明的问题胜过弗洛伊德的提法:“对人类命运攸关的问题,在我看来即人类的文化发展是否能控制住人的进攻和自我破坏的本能对公共生活的危害,以及能控制到什么程度,人对自然力量已经有了这种程度的控制能力:他们借助自然力量,要彼此消灭直到最后一人是毫无困难的。他们知道这一点,由此生出他们的一大部分现时的不宁、不快乐及焦虑心情。”弗洛伊德写以上评论是在1930年即尚未发现核武器之前。依他的看法,问题可以按象征法来表述,那就是问神圣的生之本能是否能击败死之本能。各派旧宗教及非理性的文化超我不会胜任这一工作,这是他确信不疑的。
弗洛伊德不仅是个社会评论家,因为他提出了以下积极意见,来树立一种比较现实的道德。关于人性的理想他是这样表述的:“伊特曾在之地,自我必将随之。”弗洛伊德的分析说明一般人多么易于文饰自己的行为,而人的行动却实在是由他的理性所不能控制的无意识力量所控制的;不过,理性在弗洛伊德看来绝不是完全无力的,因为人一旦学会了解那促成他行动的深层的无意识力量,便能学会按照他的教养比较满意的方式,通过目的抑制或者升华作用控制并指出这种力量。人走向成熟的第一步,总要求他学会认清他以往一直是在什么错觉之下生活的。他的下一步,也是他以往尚未采取的一步,恐怕就是着手建立一个以科学和理性为基础的世界观了。弗洛伊德相信,理性是人与人之间协调统一作用的一个最强的联结力量。各门科学的方法要应用于研究个人的精神生活方面,也要应用于研究社会中人的关系上。做到这点之后,按照弗洛伊德的信念,我们就能够建立一个消除宗教错觉及文化超我的不合理要求的世界观,代替旧错觉的将是一种相信人能运用理性和科学的工具来解决人生在世界所面临的一些特殊的问题。弗洛伊德指出:“我们对未来的最美好的希望是,理智——科学精神、理想——随时间的进展可能在人的精神生活中建立独裁统治。理性的性质即一个保证,以后理性准会使人的情绪冲动及其所决定的事物得到应有的位置,但是这种理性的优势所发挥的一般强迫作用将证实是人与人之间最强的联合纽带,并能把人引向进一步的联合之路。”理性和以前处理人的问题的方法相比还有一利——它是自我矫正的,并可应用于未来可能产生的如何问题上。
弗洛伊德承认,假如平常人确信并没有上帝来执行道德,他可能会无休止地以不合理的袭击和杀害来取乐。不管弗洛伊德另外还倡导什么,很明显他盼望有“一种诚实道德观”,这种道德观会使人摆脱自己的错觉,认识自己的本能,尽其所能把这个世界改造成较为适宜人的栖居之地。
弗洛伊德认为,他的工作是分析工作——关于个人和社会双方的分析工作。他并不自命自己是对人性有新眼光的道德先知,而他对许多伦理问题也不肯提出具体意见,理由是:如果他那样做的话,他便会越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他信任理性,这一点说明了他坚决相信,假若人了解到自己实际是什么样子,那么人便能按照对同胞有用的方式指导他的要求得到满足的冲动。在弗洛伊德看来,正如在苏格拉底看来,在人有自知之明的基础上才能建立适当的道德,我们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天性中的复杂情况,对别人便比较有表现仁慈的倾向。或许那时会证明,所有人有可能共同工作,运用科学中的方法和理性以构建一个新的世界,在其中每个人能获得较多的幸福和过上有道德的生活,而对他隶属的文化集团仍有所贡献。按照弗洛伊德的意见,理性在生之本能与死之本能的战斗中能支援生之本能的。因而即使它注定要输掉那场战争,至少也会打赢若干场最大的战役。
[1][奥]弗洛伊德.图腾和禁忌[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9.
[2][奥]弗洛伊德.一个幻觉的未来[M].杨韶刚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
[3][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4][奥]弗洛伊德.文明及其不满者[M].严志军,张沫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作者:周才汇,江西理工大学南昌校区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哲学。
编辑: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