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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岁月五题》的人性思考

2014-07-14

短篇小说 2014年4期
关键词:人学命题人性

张 静

《荒诞岁月五题》的人性思考

张 静

当高尔基提出 “文学即人学”的命题之后,很多作家都尝试着围绕这一命题所蕴涵的人文内涵进行创作。在为世界文学的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同时,文艺理论工作者也对此展开过广泛而深入的讨论。虽然对这一命题的精确出处并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但我们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文学即人学”的确深刻影响了中国文学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历史走向,并一直延伸至当下的中国文学。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 “大写的人”的消解以及大众文化的迅速崛起也成为促使我们认真思考这一问题的关键性外在因素,在市场经济因素的主导之下,文学一度偏离了自己的发展方向,诞生了一批并不符合 “文学即人学”命题审美内涵的作品。

一、人学视野下的文学创作

笔者无意于深入探究高尔基是否提出过 “文学即人学”命题的真伪,它的客观存在是无法否认的。正如钱谷融先生所说:“言 ‘文学即人学’,是以人作为文学描写的中心,是以人作为评估文学的尺度。而人类文明史上以人作为评价事物的尺度并非自 ‘文学是人学’这一命题始。”[1]正是由于在文学客观存在的漫长历史中从事文学创作的人们秉承着以人作为评价事物的尺度不断去创造新的作品,我们才能真正获得如此辉煌的文学史,才会有如此厚重的文化底蕴。

由此可见,“文学即人学”是我们对于文学理解方式和创作原则的一种带有总结、归纳性质的理论升华,它不仅可以涉及古典文学所包蕴的丰富情感信息,也囊括当代社会的复杂内容。当我们理解了这一点之后,在以 “文学即人学”的历史命题重新审视小说《荒诞岁月五题》所讲述的故事就会发现,作者所表现的正是一个 “人学”精神缺失了的时代发生的荒诞的故事。

小说由 “荒诞的夜”“鱼宴”“逃离黄昏”“白菜地”和 “红苹果”五个部分共同构成。在前四部分中,作者所讲述的故事主要以人性的缺失作为内容,通过展现小说中的主人公 “我”前后所经历的各种或离奇、或荒诞、或恐怖、或忧伤的故事,向读者展现了中国社会在20世纪60~70年代的特殊境遇。对于生活在当代社会的读者而言,他们或许已经无法真正理解人性的缺失带给人类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冲击究竟是什么。但我们应该能够理解在作者所讲述的故事中 “我”是在怎样的力量鼓舞之下可以尽情地摧毁“地主老财”的坟墓、棺材,当时的人们甚至可以直接用棺材的木料制作家具。

破 “四旧”的时候,我们专捡大户人家的坟挖,因为我们觉得大户人家肯定都是地主老财,只要看到这样的坟,我们个个奋勇争先,不一会儿巨大的坟头被铲平,黑漆或红漆的棺木很快也露了出来。我们将棺木撬开,有的棺木已经朽烂,有的棺木依然完好,把棺木撬开后,将骨殖随便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然后我们就扬长而去,再去挖另一座坟。

“我们”随意践踏着逝者的骨殖,甚至用 “大户人家”的棺材去做家具。如此疯狂的一幕仅仅是作者笔下人性沦丧时代的缩影,人们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死者的尊重都彻底抛弃。他们所抛弃的正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 “道德性”,诚如康德所说:“朴素单纯,(无艺术的合目的性)就是自然界在崇高中的,也就是道德性在崇高中的样式,这道德性正是第二个 (超感性的)自然。”[2]当 “我们”彻底遗忘自身的 “道德性”,也就意味着自己在人性的视野中陷入到无法自拔的迷茫之中。

作者在小说《荒诞岁月五题》中所讲述的故事正是生活在当代社会的我们从人学的角度去审视曾经发生在中华大地上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在今天的人们看来是如此的荒诞,甚至略显恐怖,却是发生在 “我们”身上最为真实的故事。作者的讲述似乎是对历史的反思和回顾,更多的则是希冀于生活在当下的我们能够唤醒沉睡的良知,从人学的角度出发去认真研究曾经发生的一切。人学视野是我们尝试着理解文学的一种途径,对于生活在不同时代的读者而言,是否存在着能够穿越时空、跨越种族、超越文化的人学主题,始终需要我们去挖掘,作者是以中国的历史作为参考,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理解文学文本的全新方式。

二、人生的多重变奏

当我们从 “文学即人学”的理论探讨中走出来之后就会意识到,这一命题早已在中西方文学的漫长历史中得到了无数次的验证。读者在接受这一命题的同时,依旧存在着这样的困惑——为何是文学与人学产生了复杂的、特殊的联系,而非其他层面的问题之间构筑起特殊的精神性内涵。对于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们而言,他们所面对的时代风气并不存在着巨大的、无法超越的鸿沟,但他们的人生轨迹和精神状态却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应该认识到,“生活之于人本无偏爱,特别是那些同时代、同命运的知识青年,一样的苦难,一样的欢乐;一样的阳光雨露,一样的草原;一样的蒙古包,一样的吃喝穿戴;一色的 ‘帽沿朝后,衣帽稀烂,歪骑着马’。然而由于不同的人生观使他们的内心深处爆发着迥然不同的裂变,令他们对生活作出了不同的选择。”[3]

出现在小说《荒诞岁月五题》中的人物正是一群经历同样的时代、感受着同样的生活、体验着同样的人生的人。在他们走过的人生道路上,曾经的相似都成为历史迷雾中被遗忘的存在,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最终做出的选择究竟是什么?我们看到 “荒诞岁月”中的 “我”得到了逝去者的宽恕, “白菜地”里的“我们”却和 “老赵”一起哭了起来,前者获得了宽恕、后者获得了理解。这都是人性迷失了的时代中最为宝贵的经历。至于 “鱼宴”中的家人在吃了鱼之后却一无所知的反映,正好说明了当时的人们对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毫无察觉,他们甚至成为这个时代的附庸。

漫长的人生道路在开始的时候并不能够引起人们的重视,我们在尽情地挥洒了青春之后,终于感受到了生命的宝贵。这时的我们就如同作者在小说《荒诞岁月五题》中描写的人物一般,蜿蜒曲折的人生道路已经在我们的脚下,无论是曾经走过的,还是即将面对的,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是如此,对于生活在现实社会的人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出现在 “白菜地”中的 “老赵”已经多次遭受了他人的伤害,但他都坚强地忍受着周围的一切。只有当他意识到和自己相亲的仅仅是白菜时,他才像孩子一般放声哭了出来。他所释放的不仅是自己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感,更是他们对于自己的侮辱、伤害。

对比之下,出现在小说最后一部分 “红苹果”中的 “我”就幸运得多,“我”在一次紧张的劳动中始终关心着获得一个苹果,而这样的做的目的仅仅是献给自己心仪的陈萤。读者在阅读这篇小故事时感受到了久违的人性光芒和情感烛照。或许有一天 “老赵”也将迎来自己生命中的 “陈萤”,在作者所展现的人生篇章中充满了变数。人生路途中的变数带给人们的不仅会有意外的惊喜,更有人们在前进道路中可能面临的苦难时鼓舞自己的希望。人生的多重变奏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使得我们更多地看到了美好的明天。当人们感到困惑和艰难时,并不是因为前进的道路没有希望的曙光在照亮他们前行的方向,而是他们正处于起起伏伏的人生下落期,并没有感受到来自于生命的希望而已。

三、同时代人的精神沟通

当我们将关注的视角再次投向 “文学即人学”的命题时,还需要解决这样一个问题:人可以生活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而文学则是跨越历史的精神性存在。将二者之间的关系简单地抽离为等同的关系,事实上承认了文学存在一以贯之的精神内涵,并且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不曾断绝和改变。对于生活在后世的人们而言,理解前人的文学唯有借助于文学文本。“文本在世界中。文本只有被阅读才可能在世界中。不被阅读的文本是现成状态的持存的印迹,仅仅是僵硬的形式。阅读文本是结构消解之,实现为生生。然而消解并非还原,唯独僵硬的抽象的物才可言其还原。”[4]

当小说文本被读者不断阅读之后,作者创作这部作品时试图表达的内心情感才能得到 “阐释”。就我们的研究对象《荒诞岁月五题》来说,作者的创作对于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们来说是巨大的情感冲击,尤其是和作者有着同样的人生经历和社会阅历的人,作者采用如此近距离的描写,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表现在小说文本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作者能够理解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个时代的人们所经历的一切,对于他们的关注和描写就是对于他们寄托着厚重的情感。

说完后,陈萤笑了,陈萤笑的时候口中露出两排碎玉似的牙齿,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深情的黑幽幽的光,真是太动人啦!后来交通车来了,我们一起上了车,在车上我们聊了一路。也就是从这天起,我开始了自己的初恋。

“红苹果”的最终结局是 “我”开始了自己的初恋,而 “我”的恋爱对象正是陈萤。对于生活在荒诞岁月的人们而言,人生的苦难和痛苦会以多元的形式降临在自己身上,但同时代人的精神世界是可以沟通的,他们都怀有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小说中的 “我”以最为朴实、最为真挚的情感打动了陈萤,我们二人的爱情是在充斥着荒诞事件、迷失了评价标准的时代出现的。作者将这一切置放于前文复杂、扭曲的人性思考之下,实则是向读者暗示了 “我”和陈萤的未来就是所有人的未来,荒诞的岁月终将要成为历史,同时代的人们能够在精神世界的沟通层面寻找到心灵的慰藉。

从总体上来说,小说《荒诞岁月五题》讲述的五个故事之间并不存在逻辑意义层面和故事情节层面的连续性。在读者阅读之初,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头雾水的感觉。但细细品味之后,我们就会意识到作者的良苦用心,所有的荒诞岁月都会在人性最深处的爱情鼓励之下得到释放。对于人的肯定,对于人的尊重,将最终奠定我们的未来。

[1]钱谷融.“文学是人学”命题之反思[J].中国社会科学,2010(01).

[2][德]康德.判断力批判[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171.

[3]丁守璞.人生与爱的多重变奏——论作家张承志的创作观[J].民族文学研究,1987(05).

[4]谢遐龄.人之消解[J].上海社会科学学院学术季刊,1989(08).

张静(1970— ),女,河北宁晋人,本科,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高级讲师,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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