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分析*——基于重庆336户农户的统计分析

毕 茜，陈 赞 迪，彭 珏

(西南大学 1.经济管理学院；2.农村经济与管理研究中心，重庆市 400715)

一、引 言

我国农业在过去三十多年里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随着人口的持续增长以及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农业经济与环境的矛盾日益突出。农业面源污染不断加剧，对农产品质量安全和居民健康造成威胁的同时也制约了我国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农业面源污染有分散和隐蔽的特点，很难检测和量化。在点源污染得到初步控制的情况下，农业面源污染的管控已成为影响农业发展的关键问题。农户是农业面源污染的主体，农业环境管理最终要通过农户行为来作用于环境。亲环境农业的概念是由韩国针对其农业环境问题提出的。它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农业模式。亲环境农业技术如果在我国得到广泛应用，将能有效改善当前严重的农业环境污染状况，且采用该技术控制面源污染比污染后再治理更具成本效益[1]。然而，农户对亲环境农业技术的采纳行为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我国小规模经营农户的复杂性以及农业创新技术目标导向偏差的状况，进一步显现出研究影响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的因素的重要性。

国内外学者对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绿色革命”引发了国外学者对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大量研究。农民采纳技术的行为不是一瞬间的决策，而是需要经历了解、兴趣、评估、试验和采纳五个阶段[2]。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主要分为驱动力和阻碍力；应尽量加强驱动力，降低阻碍力，诱导农户采纳新技术[3]。根据国外学者的研究结果，影响农户新技术选择行为的因素主要有农户自身原因、技术特征以及外部环境特征等。农户自身的性别、年龄、家庭劳动力、耕地面积、耕作经验、受教育水平、收入状况等都会对农户技术选择行为产生影响[4]。关于技术复杂度和风险度对技术采纳率及采纳速度是否有负面影响，不同学者得出了不同结论[5-6]。事实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影响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最主要的技术因素仍是经济效益。同时，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还受到土地所有制等农业制度和宏观农业政策以及资金流动状况的影响[7-9]。国内从农户的视角对技术选择行为的研究起步较晚，但发展较快。现有文章多集中于新技术的采纳，几乎没有关于亲环境农业技术采纳行为影响因素的文章。我国小规模生产农户面临诸多风险，农户的风险规避意识会比一般的经济主体更强。为了规避风险和收入减少的变异性，农民的生产决策往往会偏离经济最优[10-11]。研究发现，农技培训可以激发农民采纳新技术的愿望，而农民掌握的信息、农民的个人特征和家庭特征等因素决定了农民参加技术培训行为。唐博文等[12]的研究表明，具有不同家庭特征、外部环境特征的农户基于技术自身特征差异会表现出不同的技术采纳行为。张成玉[13]通过对江苏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行为的研究发现，农户特征因素、农户耕地情况因素和农户获取技术支持渠道因素是影响农户采纳亲环境技术的重要因素。赵连阁等[14]研究发现，农户技术培训、户主非农兼业、耕地规模、耕地块数对农户IPM技术采纳行为有显著影响。蔡键等[15]认为，土地流转、资金流动以及劳动力转移都是影响农户技术采纳行为的主要因素。

纵观国内外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研究，可以发现国外的研究多为利用计量模型的定量研究。我国现有相关研究大量借鉴了国外较为成熟的理论与方法，有关我国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因素的研究非常匮乏。鉴于我国小农户特征的复杂多样性和亲环境农业技术采用在当前环境背景下的重要性，本文将对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以期为亲环境农业技术的推广工作以及相关政策制度的设计与改革提供参考。

二、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理论分析

农户是新生产要素的需求者，对现代农业生产要素能否引入农业生产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农民是否能够接受新技术，取决于应用新技术后的盈利情况[16]。本研究中的农户选择行为是农民在追求利润最大化时，结合自身现有的资源状况，采用适当的农业生产技术的经济行为。这一经济行为包含了三个基本假设：(1)农户是经济人，农户行为的动机是个人效益的最大化；(2)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是风险厌恶型的；(3)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是有限理性的，易受到信息的局限性、土地资源、劳动力素质、家庭收入状况等因素的影响。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一个动态过程。概括来说，影响农户技术选择行为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类。

(一)农户自身特征

农户自身特征会影响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农户特征主要包括农户的种植面积、家庭人口、家庭收入、非农收入比重等影响因素。种植面积大的农户使用一项新技术的机会成本相对较小，且更容易形成规模经济，所以这些农户更有使用新技术的可能。另外，家庭收入与农户技术选择行为之间也存在着某种关系。收入相对较高的农户一般更有经济实力去付出技术投入，这是因为收入水平较高的农户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尝试新技术并承担亲环境农业技术可能带来的风险；而收入水平较低的农户可能将无法承担该技术带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抗风险能力弱，因而不愿意尝试该技术。相比化肥、农药等使用亲环境技术通常需要的劳动力更多，因此对务农人口较多的农户家庭来说，采用亲环境农业技术的可能性大。

(二)技术使用效益

技术使用效益通常包括技术的适用性、技术的经济效益、技术的社会效益、技术的生态效益、技术见效速度和技术操作的复杂度。技术具有适用性，是农户选择一项技术的最基本条件。绝大多数农户在决定是否使用一项新技术时，首先会考虑这项技术是否能在现有的生产条件下适用。新技术是否能够被农户选中并得到推广使用的关键是新技术所带来的效益。由于农户是理性经济人，农户首先考虑的是技术的经济效益，其次才是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见效速度快的技术更能够引起农户的关注，更容易被农户采用和扩散，见效速度慢的技术推广起来相对困难。

(三)技术供给能力

技术的供给能力对农户技术选择行为有着重要的影响。农业技术的生产供给系统，如科研单位、农业院校等，将先进的技术提供给农户，是农户选择该项技术的前提条件。新技术的研发程度依赖于与该项技术相关的投入资源的供给能力以及社会服务体系。它与国家的政策和技术扩散系统有着密切的关系。我国的农业生产仍以分散、小规模的形式为主，在尚不存在充分发展的农民合作机构和充分发育的技术市场的情况下，农户取得农业技术的首选是通过县乡的农技站、农资公司。这些农业技术推广组织的技术推广能力和服务水平对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有着重要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技术推广主体的组织形式、技术推广方式、技术推广人员的职业水平等方面。

参加过技术培训的农户可能尝试过新技术，切身体会过新技术所能带来的效益增值，因而对亲环境农业技术更有好感，而听说过技术培训的农户可能曾从其他农户处听闻使用新技术能带来的好处，因而更有可能尝试亲环境农业技术。因此参加或听说过技术培训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农户固有的风险规避性对亲环境技术选择行为的负效应。

(四)环境要素

政府的相关政策会引导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土地和产权制度、政府对农业技术扩散组织投入的经费、对技术开发产品和投入资源实行价格政策等，都会影响农户的技术选择行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农户在农业生产活动中有着自主经营权，政府主要通过宏观调控、行政干预等手段影响农户的行为。对于一些优秀技术，政府在银行贷款、技术指导、产品销售等方面提供支持，鼓励农户选择这些技术。对于农户而言，采用一项新技术存在着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包括自然灾害、生产物资价格、销售渠道与价格等，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农户的技术选择。因此如果政府给予亲环境技术的财政补贴或者给予农业保险一定比例的政府补贴，将有助于亲环境技术的选择行为。

三、数据来源与实证分析

(一)计量模型

在研究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时，各影响因素并不全是连续定距型变量，如收入、耕作性别、是否参加或听说过技术培训、对技术培训的评价等。农户对亲环境农业技术的选择意愿是二分变量，因此可以利用Binary choice模型。一般认为Probit模型比Logit模型更好，所以我们利用Probit模型做回归分析，同时也利用Logit模型做回归，作为稳定性检验。

E(y|x)=1×P(y=1|x)+0×P(y=0|x)=P(y=1|x)，

如F逻辑分布函数，那么下面的等式就是logit模型：

从理论意义上看，两者的区别是趋于0或1的速率不同，显然，逻辑分布函数趋于0和1的速率慢于正态分布函数的速率。

(二)数据来源及变量

本文数据来源于作者2012年对重庆市北碚区、合川区、丰都县、石柱县的实地调查资料，调查对象为上述地区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本次调查采取了多阶段抽样法。首先，根据地域分布和经济发展水平选取了北碚区、合川区、丰都县、石柱县作为样本区县，在重庆市“一圈两翼”战略规划图上，北碚区和合川区位于“一小时经济圈”内，丰都县位于“渝东北翼”，石柱县位于“渝东南翼”；然后，按照粮食生产情况在各区县分别抽取了2～5个乡镇，在每个乡镇随机抽取1～3个样本村，共11个乡镇、19个村；最后，在每个村随机抽取20户农户进行入户调查，最终收集到336份有效问卷。

本研究将模型解释变量分为四类，分别是农户个人特征变量、农户家庭及生产特征变量，以及农户技术培训与评价。模型变量的具体内容有：(1)农户家庭及生产特征变量，包括农户家庭人均年收入、家庭务农人口、种植面积等；(2)技术使用效益，是通过对影响农户采用亲环境友好性技术的原因作为替代变量，担心粮食等作物产量下降还是操作的难易程度来测度；(3)技术供给能力及评价，包括技术培训的方式选择，如政府免费培训是否参加，以及是否参加过技术培训；(4)农户技术采用环境因素，包括政府给予亲环境技术的财政补贴以及政府给予农业保险的财政补贴。模型中各变量及其具体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各变量及其定义

四、模型估计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 描述性统计变量

对样本农户的问卷数据进行统计和整理，得到样本农户模型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表2)。结果显示，67%的农户表现出采纳亲环境农业技术的意愿，样本农户的户均务农人口为2.34人，多数农户听说但未参加过农业技术培训。不同农户的特征差异较大，其中变异系数最大的变量为农户种植面积。样本农户之间的耕种面积相差很大。政府给予农业保险的财政补贴50%，会采用的比例高达79%。

(二)模型估计结果与分析

本文分别用Logit模型和Probit模型做了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基本一致，这也可以看做是稳定性检验。表3显示的是解释变量筛选的过程和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检验结果。根据估计和检验结果，对不同解释变量进行如下分析。

表3 回归模型估计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0.1、0.05、0.01水平上显著。括号里的是z值。

(1)农户家庭及生产特征。我们可以发现家庭人均年收入Fam1在两个模型中均与被解释变量正相关，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与假设相符。说明农户的家庭人均年收入对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有着很重要的影响。高收入农户通常比低收入农户更有可能选择该技术。家庭务农人口(Fam2)均与被解释变量正相关，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也与假设相符，表明家庭务农人口多的家庭比务农人口少的家庭更趋向于选择亲环境农业技术。种植面积(Fam3)，我们看到两个模型中均与被解释变量负相关，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从样本数据的检验结果来看，与假设不符。这可能是由亲环境农业技术本身的属性所决定的。亲环境农业技术并不是一般意义上可以增产增收、提高经济效益的技术，而是一项更注重于生态效益的技术。种植面积小的农户生产出的农产品可能主要供自己及家人食用，这就可能促使一部分农户为了保证食用农产品的健康无害而选择亲环境农业技术；而种植面积大的农户生产出的农产品主要用于出售和获利，亲环境农业技术可能导致的产量降低使得这些农户会有所顾虑。部分农户会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而放弃使用该技术。

(2)技术使用效益。技术使用效益，是通过对影响农户采用亲环境友好性技术的原因作为替代变量，技术使用效益是用反指标，也就是对使用亲环境技术的担心来表示的，担心粮食等作物产量下降，还是操作的复难程度来测度。结果可以看到TE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说明技术使用效益较低是影响选择亲环境友好性技术的原因。

(3)技术供给能力。在技术供给能力的三个变量中的技术培训的方式、是否参加过技术培训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只有政府免费培训这项，在10%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就算政府免费培训，农户愿意参加，但是我们从回归结果发现在技术供给方面无论是否参加过，无论是采用集中培训，还是别的培训方式，虽然回归系数为正，但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目前的培训技术推广方式、技术推广人员的职业水平还有待提高。

(4)技术采用环境因素。给予农业保险一定比例的政府补贴50%(TEF2)在两个模型中均与被解释变量正相关，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与理论分析相符。政府给予农业保险50%的补贴，将有助于亲环境技术的选择行为。政府给予亲环境技术的财政补贴(TEL2)却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是因为TEF2中有明确的50%的表示，而政府给予亲环境技术的财政补贴(TEL1)却没有明确补贴比例，于是是否采用亲环境技术，要看补贴大小而定。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在对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进行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利用重庆部分农户的调查数据研究了不同因素对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的选择意向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总体上农户对亲环境农业技术有一定的热情，绝大多数农户表现出对该技术的采纳意愿，但不同地区的农户对该技术的接受程度存在差异；农户的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是家庭及生产特征、技术使用效益和技术采用外部环境等多重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农户的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主要与农户家庭人均年收入、家庭务农人口正相关，与种植面积负相关，与政府给予农业保险的财政补贴50%正相关，而与给予亲环境技术的财政补贴不相关；也许这是因为没有明确财政补贴比例所致。因此是否采用亲环境技术，要看补贴大小而定。担心粮食等作物产量下降影响亲环境农业技术行为选择。但目前的技术培训与亲环境农业技术行为选择不相关，是值得深思和改进的地方。

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要想提高农户对亲环境农业技术的采纳率，应当因势利导，创造有利条件，充分调动农户对采用该技术的积极性，诱导农户做出亲环境的选择。首先可以在比较富裕的地区和富裕的家庭积极推广，起到示范作用。其次，由于农民的风险规避意识较重，当前大多数农民在思考是否使用亲环境农业技术或减少化肥、农药的用量时会担心作物的产量和质量；特别是对种植面积大的农户，可以引入针对亲环境农业技术的农业保险，保险费用由政府承担50%。政府应对农户采用亲环境技术的行为及应用过程中遭受的损失给予适当的补贴和补偿，实行农产品的优质优价政策，从而降低采用亲环境技术的风险，提高亲环境技术的经济效益。最后，对目前的环境技术的培训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采用农技专家现场指导和农户相互学习等多种方式，促进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行为选择。

本文关于农户亲环境农业技术选择行为的影响因素分析，有助于亲环境技术的推广和应用，从而为促进农业面源污染治理和新农村建设的实施提供了理论和实践上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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