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一朵莲花

余显斌

心累时最宜于读诗，尤其一身疲劳，回到家里，拿起本薄薄的小册子，读上两首诗，最为惬意。

好诗如月，心就如月下的荷花，袅娜开放，散发着丝丝缕缕香味。

好诗如雨，心就如一片荷叶，在雨水滋润下，青绿水嫩，通灵洁净。

读诗，可以是古诗，也可以是现代诗。

读古诗，最好是王维的。王维半官半隐的诗，已接近佛境，已除掉人间烟火味，失去了红尘烦恼，有的是一种沉静，一种大彻大悟后的空灵透明。“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这样美好洁净的诗歌，不是一个羼杂在红尘里的人能说出来的。

一颗洁净之心，在最热闹处，能倾听到心灵的低吟；在最冷寂处，能听见自然的声音。“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整个大唐，诗人如昨夜星辰，闪闪烁烁，可这样寂静中的声音，只有王维能听见。因为，王维已挥手告别名利，告别红尘，走进山水，走进了自我的内心。

读王维的诗，我们会时时提醒自己，红尘之外还有山水，有一个心灵皈依的世界。这样，我们在心累的时候就会歇一下，就会抬起眼睛，望一眼白云深处，给心一块空阔的自由驰骋的天地。

至于现代诗，我最爱读的是郑愁予的《错误》。《错误》是一片诗歌中的微型江南，是每个被唐诗宋词滋润过的人昨夜心灵的梦。在这个梦里，有温润的书生骑着马儿，达达地走过江南青石板小巷。突然，头顶木窗“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孩的脸映出来。此时，四目相对，整个世界远去，只有两颗心在交流。可是，最终，书生走了，远离小巷，走出青花瓷一样的江南，因为他“不是归人，是过客”。

戴望舒的《小巷》，也有同样的意境：悠长寂寥的巷子，迷蒙的细雨，一个书生，一个女孩，互相对视，发出一声渺远的叹息，美丽着江南的山水楼台，美丽着汉语言文字。

这样的书生，这样的女子，是古诗词沁润出来的。可惜，现在人读古诗词的少了。诗词里的典雅，诗词里的温柔，已渐行渐远，成为远去的风景。只有在书中，我们才能感知那个时代的水木清华。

过去，我曾在一个江南般的小镇教书，这样的意境常常看见。那时，无聊的时候，我会沿着石子小巷走着，两边围墙上，不时冒出一丛绿藤或几朵花儿。围墙那边会传来女孩欢畅的笑声，很好听。可是，这笑声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只有空空的小巷里燕子来去，让人产生一种淡淡的忧伤。

离开小镇，这种感觉如梦，再难寻觅。

既然如此，为何不拿一本薄薄的诗歌，在晴日的午后或者雨中的夜晚，一个人独坐着，看上一页或者几首呢？看上几首，心中，就有露珠零落，就有春雨丝丝缕缕地落下。这时，一颗心就空明了，洁净了，像雨洗过一样纤尘不染。

诗歌，就是春雨。

心，就是一朵莲花。

经过细雨滋润的莲花，才会如明珠，如星星；才会含苞欲放，花蕊沁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