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像水一样善利万物的教育者

编者按：

后进生是一个大家熟悉的说法。唐曾磊老师说，班主任想转化后进生，首先要做到不给学生贴“后进生”的标签。但为了便于大家理解，本文还是用了“后进生”这个名词。所谓“后进生”，唐老师给出的解释是老师还没有想出办法能帮到的学生，老师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方法帮助他在各方面进步、追赶上其他同学的学生。想转化“后进生”，教育者要有水的品质，要成为像水一样善利万物的人。

一位朋友曾对我讲起这么一件事：在她上小学五年级时，某日上课，班主任走到一个叫苗圃的学习特别差的男生跟前，翻看过他的作业本后往桌上一放，说：“苗圃啊苗圃，人家苗圃里长的都是鲜花，你这苗圃里长的都是杂草！”朋友评论说：在班主任眼里，苗圃本人就是班级花园里的一株杂草，因为他是“后进生”。班主任希望自己的班级花园里开满鲜花，没有一株杂草。

把成绩好的学生视为鲜花，把“后进生”视为杂草，爱鲜花而厌杂草，这样的教育心态在今天的校园里并不罕见。很多班主任说：“后进生是最让我们老师头痛的问题。”

为什么头痛？因为转化“后进生”很难。

难在哪里？难在班主任心里。

为什么难在班主任心里？因为班主任心里对“后进生”是否定的。

心的转变——转化“后进生”的第一步

“在我接任八年级班主任时，我班转来一名学生叫甄学博。别看他名字叫得响亮，其实学习成绩一点也不好，而且毛病很多，是个‘双差生。他上课无事生非，总爱捣乱，好言相劝他不听，严厉批评他不怕。任课老师很头痛……”这是一位班主任对一名“后进生”的描述。

像“后进生” “双差生”这样的标签都是非常负面的。班主任在心里给哪个孩子贴上这样的标签，首先会对自己造成一种心理伤害，因为你在无形中给自己确认了一个烦恼：这孩子就是一个麻烦、一个困难、一个累赘，想起来就让人烦。他会影响整个班级的学习成绩，拖班级后腿；会给班级管理带来非常多的问题；会花费自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班主任想转化“后进生”，首先要做到不给学生贴“后进生”的标签，更不贴“双差生”的标签。

那么，会有老师问：“你不让我们贴‘后进生的标签，可他确实学习成绩很差、表现很不好，对这样的学生，我们该怎么看？”

对于“后进生”，班主任可以这样想：这是我还没有想出办法能帮到的学生，是我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方法帮助他在各方面进步、追赶上其他同学的学生。当班主任用这样的心态面对“后进生”时，他就会千方百计寻找帮助孩子的方法。这种积极正向的心态，会把班主任的教育智慧充分发挥出来，使他找到好的教育方法。

转化“后进生”，班主任心态的转变是关键。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每个人都是喜欢肯定、讨厌否定的。认为某个学生是“后进生”，本身就是对学生人格的一个否定。有老师说：“我心里认为他是‘后进生，可以嘴上不说嘛！”事实上，当一位老师心里认为某个学生是“后进生”时，即使他说话时非常注意，这种发自内心的对孩子的否定也会在无意之中流露出来。而孩子的心是非常敏感的，他会一下子感受到老师对他的否定。当学生感受到这种否定时，他就会很讨厌老师，内心会和老师产生对抗。而在对抗中，教育是不可能发生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班主任认为某个孩子是“后进生”时，他就会很自然地给其他任课老师介绍说，这个孩子是“后进生”，进而会让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一点。这个孩子会发现，老师、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和看其他同学不一样。我们可以想象：当一个孩子发现他在所有老师和同学心里都是一个“后进生”时，他会怎么想？他感受到的是所有人都在否定他，都在伤害他的自尊心。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成为那种所谓“油盐不进”的孩子。

还有一点可能是很多班主任注意不到的：当你认为自己是在苦口婆心地劝“后进生”、一心为他们好时，其实你说出的话在学生听来也许是威胁。比如，一位班主任这样说：“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劝告‘后进生，再不改正错误，再不完成作业，我就告诉家长；再犯错误，我就把家长叫来。很多学生听到我说这样的话时都是委屈地低着头，哭着说：‘老师，我改，我下次一定改。”这位班主任就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所谓劝告其实是威胁，都已经把学生吓哭了，他还以为自己在好言相劝学生呢！这样的“劝告”，怎么可能收到好的教育效果？而班主任为什么会这样“劝告”学生呢？当然是源于内心对学生的否定。

所谓否定，就是认为对方是错误的、不好的、有毛病的，也就是说，内心不接纳对方。要想转化“后进生”，班主任首先要转变自己的心。这个转变，其实就是做到从心里接纳对方。

爱的感觉——转化“后进生”的第二步

在转化“后进生”上，为什么要特别提出接纳呢？

我们看到，很多班主任在转化“后进生”上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他们睁大眼睛寻找“后进生”的优点，想找到优点后去鼓励他们。但经常是找了半天找不到一个优点，相反找到了一大堆缺点。这就让他们很失望，觉得转化工作无从下手。接纳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哪怕你找不到他的任何优点，你也坚信他成为今天这样是有他的道理的，只是具体情况你还不太了解。接纳之后，你就不会排斥他了，不会在内心否定他了。比如可能别的老师看不起他，而你不会这样，你能很友善地对待他。这样，孩子就能感觉到你对他的善意，愿意多和你待在一起。当你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机会后，你就能够深入地了解他，他也会因为对你的信赖而把一些心里话告诉你。从这些话中，你可以知道他曾经做过多少努力，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有哪些地方是做得很好的。

以达成帮助为目的的和谐沟通有三大步骤：接纳、理解、建议。接纳是不排斥孩子，它能给孩子一定的力量，但这力量还不够强大。理解会给孩子更强大的力量。

一位班主任讲了一个教育案例：

“魏宣，一个让各科老师头痛的学生，喜欢跟人作对。你对他说：‘不想当军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没有上进心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他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不是好学生！真拿他没办法。虽然他说话不注意分寸，但他至少每天交作业，上课也基本不迟到，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在公开场合指责他。同时，我从不放弃对他的关注，常常不经意间给他一个小小的鼓励。记得在一次自习课上，我要求学生背单词，当我走到他身边时，发现他正无所事事。我告诉他这次背诵的单词很简单，并轻拍他的后背，向他表明老师对他成功的期待。在这一节课上，他对单词由会读到会背再到会写，这是多么大的进步啊！而且，他还取得了一个更大的突破——背会了书上的一段对话。看到他的优异表现，我自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则对我说：‘老师，我终于有了学习上的成就感。以前我都没有好好学，谢谢你教会了我学习！我在班上一再表扬他，并号召其他学生向他学习。”

结合这个案例，我来介绍一下理解的三个层面：同情、鼓励、爱。这里的“同情”指的是相同或相似的感情。显然，这位班主任开始时没有去做好“同情”的工作。在魏宣说话和老师作对时，老师没有与孩子“同情”，而是用将军和士兵的类比来激励孩子，结果当然无效，只好说“真拿他没办法”。要做好“同情”，老师可以这么说：“我当年上学时和你现在一样，学习不太好，当时班主任经常说我，我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心里特别烦他，就总是跟他对着干。”这样说的时候，孩子会觉得自己和老师当年有着相同的心思，这种感觉会拉近孩子和老师的心理距离，让他觉得老师变得很亲切。

做好了“同情”，老师就可以进一步鼓励孩子：“其实你比我当年强，你特别聪明……”然后，老师可以找出孩子做得好的地方进行鼓励。比如这位老师在魏宣背会单词和对话后在班里一再表扬他，这样，魏宣的学习劲头就上来了，自信心大增。这位老师做到了接纳孩子，持续关注孩子，常常鼓励孩子，并给孩子正向的期待，为孩子的进步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这些都是对孩子的鼓励。在这个案例中，班主任做了很多正向的努力，引导孩子向上走。

理解的第三个层面是爱，这里的爱指的是由衷地喜欢对方、心疼对方，给予对方快乐，拔除对方的痛苦，它有别于我们平常理解的爱。爱的关键是让被爱的人感受到爱。班主任对孩子的感情一般难以达到爱的程度，但一旦能够达到爱的程度，孩子真正感受到了老师的爱，老师说什么孩子就会听什么。老师甚至可以说非常严厉的话，孩子依然会很感动，能体会到老师对自己的好。

我曾经辅导过一个叫欧宝的孩子，她最开始数学考17分，因为成绩太差，全班没有同学愿意跟她玩。后来在我的辅导下，她的数学成绩先是提升到61分，接着又提升到89分。那时她每周都来全国养成教育实验基地找我辅导，有次我问她：“现在感觉学习怎么样？”她说：“老唐你放心吧，我下次绝对考90多分！”我说：“别翘尾巴啊，我一看翘尾巴就烦！赶紧出去！”她开心地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90多分！”然后屁颠屁颠地走了。我们师生间的关系之所以达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她对我有充分的信任。即使我这么严厉地对她，她依然知道我说话的目的是提醒她不要骄傲，是为她好。这就是爱的感觉。这种爱的感觉不是从某一句话中体会到的，而是在一个长期的交流过程中逐渐形成的。

如果老师能让学生在与自己的相处中找到爱的感觉，教育就会变得像行云流水般自然、美好。

不离不弃——转化“后进生”的第三步

有句歌词写得好：“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对于“后进生”，很多班主任一开始也是满腔爱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转化这些孩子。但是，在不断地看到这些孩子的问题时，比如上课不守纪律、顶撞老师、不完成作业、成绩徘徊不前等，就难免心烦意乱了。而孩子最开始觉得老师可能对自己是不错的，也很高兴，但很快就发现老师又开始批评自己、开始找自己的毛病了，于是双方开始产生新的对抗。

“后进生”的形成有一个长期的过程，他们在知识掌握上是有缺陷的，可能已经很久跟不上功课了。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他们不是不想完成，而是不能完成。对这一点，老师往往注意不到，家长也不明白，总觉得他们是不争气、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不知道他们是想好好学习而能力不足，他们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责怪和压力。

在帮助“后进生”的过程中，班主任要注意以下几点。

第一，多关注“后进生”平时表现上的进步，及时鼓励。“后进生”的进步往往是比较缓慢的，因为他们落下了很多功课，又养成了一些不好的学习习惯，让我说就是“身上有肥大的懒虫”。他们在家写作业时很难静下来专心去写，可能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苹果，一会儿要上厕所。即使坐下来写时也常常是三心二意，写不多久就开始玩橡皮、发呆，周围有任何动静他都想起身去看看。他们在上课时，因为基础太差而不容易听懂，就很难做到认真听讲，导致落下新的功课。补习功课、改变不良学习习惯都需要孩子付出很大的努力，对他们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所以，我们要学会从细微处看“后进生”的进步。比如看他们的进步不要看考试成绩，因为他们的成绩短期内迅速提高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我们要多关注他们在日常学习中的进步，比如某节英语课背单词，无论他们以前有多少单词不会背，他们都可以在这一节课中表现很好。我们要看到他们这一次努力所取得的成绩，鼓励他们，让他们因认真学习而体会到被肯定、被表扬的快乐，从而产生更强大的学习动力。我们还可以夸奖他们某一次作业比较干净、某几个字写得很漂亮、某次朗读很有感情、某次上课提问回答得很正确、某堂课比以前更守纪律等，这都会让他们很开心，由此而愿意在学习上付出更多的努力。

第二，教给孩子深入学习的好方法。这一点很重要。“后进生”相对来说学习能力比较差，如果老师靠补课来帮他们提高成绩，那么，当他们成绩慢慢跟上之后，因为还在不断地学习新课，若他们的学习能力不提高的话，最终还是会落下功课，毕竟老师不可能一直给他们单独补课的。如果老师能够教给孩子深入学习的好方法，帮他们提高学习能力，这样，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后，他们就可以比较轻松地跟上后续的学习了。

第三，老师之间要形成合力。班主任可以和各科的任课老师做好沟通，大家一起来帮助、鼓励 “后进生”，为孩子打造一个正向的成长环境，不断地给孩子的成长注入正能量。比如孩子的数学有进步，作业写得比以前好了，数学老师就可以告诉英语老师、语文老师，英语老师可以在课堂上表扬孩子数学上的进步，鼓励他把英语也学好。语文老师也可以这样鼓励孩子学好语文。一个孩子自身的力量相对来说是比较弱的，他特别需要老师的关心和鼓励。当他感受到来自各科老师的关心和鼓励时，就会迸发出强大的学习热情，不断地取得新的进步。

在和孩子的交流过程中，班主任要随时去判断：如果孩子本来的水平是60分，那么，自己对孩子说的话、做的事，是在给孩子加分还是在给孩子减分？如果班主任接纳孩子、理解孩子，让孩子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爱，那么，这就是在给孩子加分，会帮助孩子进步。如果班主任否定孩子、打击孩子，就是在给孩子减分。这个加分减分的原则适用于所有的教育过程。

有老师问：“怎么判断自己的教育行为是在加分还是在减分呢？”判断的标准就是我们的教育法宝：帮助孩子开心地、独立地学习和生活。凡是能起到这样作用的教育行为，就是在给孩子加分；相反则是在给孩子减分。像本文开头那位班主任所说的“苗圃啊苗圃，人家苗圃里长的都是鲜花，你这苗圃里长的都是杂草”，孩子听了会非常难过，自尊心受到伤害，对孩子的学习只会起到负面作用，这样的教育行为就是减分的。

和这位班主任一样，很多老师总在判断自己的学生哪些是“鲜花”哪些是“杂草”，这种判断不但给老师本人带来伤害（因班里有“杂草”而烦恼），更给那些被判定为“杂草”的孩子带来伤害。

我们看到，如果地上有一片鲜花、一片小草，水不会因为鲜花美丽而只流向鲜花，也不会因为小草貌不惊人而绕过小草，它会毫无分别地去同时接纳鲜花和小草，理解它们共同的对水分的渴望，一视同仁地滋养鲜花和小草，让它们都因自己的存在而焕发出勃勃生机。

《道德经》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教育者要有水的品质，像水一样平等地对待万物，像水一样不去分别、判断对方的好坏，以博大的胸怀无私地滋养万物。教育者不要去判断孩子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是优等生还是“后进生”，而只需要根据孩子的特点给予他们相应的帮助，像清澈的水一样本能地、平等地滋养每一个生命，让鲜花绽放，让绿草如茵。要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自己原有的基础上受到良好的教育，逐渐学会开心地、独立地学习和生活，把自己独特的美展示给这个世界。

（责 编 卢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