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留住梯田，留住乡愁——访云南省元阳县县长李维

本刊记者 闵勤勤



元阳：留住梯田，留住乡愁
——访云南省元阳县县长李维

本刊记者 闵勤勤

记者一行3人赶到哈尼梯田的坝达景区时，幸运地抓住了落日的尾巴。葱郁的山岭间，哈尼梯田映着最后的落霞，每一层都是一道细碎的涟漪，每一叠都是一片清澈如鳞的波纹。金色的碎片缀满山体，满山流光溢彩，美得令人震惊！

带着对梯田风光的回味，我们在元阳县县长李维的办公室，开始了对他的采访。

时事报告：经过13年的努力，2013年6月22日，“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成功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我好奇的是，哈尼梯田为什么能申遗成功，它最核心的文化价值是什么？

李维：元阳是世界文化遗产哈尼梯田的核心区，共有19万亩梯田。哈尼梯田最深、最独特的文化价值和内涵就是“森林—村庄—梯田—水系”四素同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以及在这种共生共荣中孕育出的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文化。

先说森林和水系，哈尼梯田核心区的生态很好，森林覆盖率在50%以上。元阳县左有东观音山，右有西观音山，“山有多高，水有多高”，水从山林中流下灌溉梯田，通过蒸发又回到森林里去，这就是一个良性的生态循环。云南连续干旱了四年，大家奇怪，为什么哈尼梯田没有干旱，就是因为它有这样良好的生态系统。再说村庄，重点说说哈尼族的蘑菇房，它由茅草屋顶、黄土墙构成，具有冬暖夏凉的特点。而且村庄一般建在山坡上，山泉逐渐汇聚成溪流，把村庄与梯田紧密联系在一起。再看梯田，哈尼梯田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壮观的梯田，它的壮观不光在于它的面积，而且在于它的立体感——有老百姓数过，最多的有3700多级，一级一级登上天。我们很佩服老祖宗能够在峭壁下把梯田开垦出来，他们的勤劳与艰辛不光绘就了一幅美丽画卷，而且养育了哈尼人，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哈尼文化。

哈尼族的风俗习惯很独特。比如长街宴，祭天、祭地、祭林，对大自然的信仰，等等。哈尼族的饮食文化也很有特点。有专家作过统计，跟哈尼梯田有关系的、可以吃的东西有26种，而且有些菜是有故事的，但还没整理好。如果把它们开发出来，做成哈尼宴、梯田宴，就会是很大的卖点。我们的服饰也是比较有特点的，一则精美，二则有讲究，多大的年纪穿什么，结了婚穿什么，男性女性穿什么，都有一定之规。现在景区的老百姓也卖一点产品，但还不知道怎么卖文化，这是很可惜的。所以，我们搞梯田旅游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传统文化的挖掘、保护、整理、开发、共享、体验还没做到位，下一步我们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时事报告：我们了解到，2013年贵县旅游接待总人数突破100万，实现旅游总收入10亿多元，你们规划到2017年旅游人数要达250万，总收入达20亿，也就是说，大概要用4年实现跨越性发展。这样宏大的目标和愿景，如何落到实处？

李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政府可从6个方面入手来推动目标的实现。

第一，做好规划和监管。规划是我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发展，实现保护与开发双赢，这是规划的重点。目前我们完善了整个县的旅游发展规划；围绕哈尼梯田的生态旅游规划马上也要做出来；还有村庄规划，包括对民居建筑风格的要求。规划好了就要出台政策，比如说我们省人大批准颁布实施的《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梯田保护管理条例》，政策要给它细化，紧接着就该做好监管。我们政府还得负责招商引资，一旦各类企业进来了，就得按照我们的规划、政策办事，这就是监管。

第二，建设好旅游基础设施。首要的就是交通问题。元阳山高谷深，修高速路不仅成本大，而且会破坏生态，所以我们提出要建哈尼梯田机场，2013年做完选址报告，州委州政府已经上报。

第三，挖掘并传承好哈尼文化。近年，我们在传承哈尼文化上做了许多工作。比如找到了一些民间“高人”，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抓紧时间抢救、挖掘、整理哈尼文化。

第四，打造好品牌。哈尼梯田想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必须在特色和精致上做文章。因为没有特色，谁都不会来；梯田开发得遵守世遗保护条例，不允许大开大挖，必须利用好可开发的每一块空间，把它做精致。我们引入了一些高端品牌的宾馆酒店，成本虽高，但带来了管理、服务、客源和名气。另外，我们还非常注重打造农副产品的品牌。

第五，实施好标准化建设。现在旅游区开建的项目都是按照5A景区的要求来做的。我们今年将申报4A景区，明年将申报5A，方向非常明确。

第六，做好宣传工作。一些搞旅游成功的地方，它每年的宣传投入是非常大的。宣传光靠我们几个人不行，需要有人来帮助我们策划包装、宣传推广。我们打算请国内的名家、大家来元阳，写元阳、画元阳、造元阳，一句话就是宣传元阳。

时事报告：我有一个担忧，哈尼梯田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比如随着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将来谁来种田？随着游客的增加，环境被破坏了怎么办？

李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我认为，城镇化不会对哈尼梯田的保护和传承产生太大影响。一方面，哈尼族的年轻人虽外出务工的较多，但栽秧、收割季节和过年都会回来，他们的想法没变：祖先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是哈尼梯田，所以一定要保护好，否则就是对祖先的不忠不孝。另一方面，国家现在的政策允许土地有序流转，这对梯田的可持续发展有利。当然，核心问题是，要把梯田的旅游品牌和农副产品品牌打造好，让农民增收，这样才能为可持续发展提供物质保障。农民怎样才能增收？有两条路：一是发展旅游业，二是发展传统农业。一般情况下是二者择其一，但哈尼梯田应该两条腿走路。这种定位符合实际，梯田核心区里有82个村寨，接近4万户、5万多人，因此它是一个活态的文化遗产，这在世界上是罕见的。全搞旅游？像四川九寨沟那样把所有的农民都搬走，我们做不到，因为梯田需要有人耕种；即使搬出来了，说心里话，政府也安置不了。全搞传统农业？事实是我们祖祖辈辈搞了1300多年，也没能脱贫致富。现在，梯田核心区的老百姓渐渐尝到了搞乡村旅游、搞农副产品品牌的甜头。比如，梯田红米以前两三块钱一斤，现在均价达到15块钱一斤，最高时卖到50多块钱。我们有一个努力方向：到2020年，把红米卖到每斤不低于50块钱，到时，大家可能都愿意回来种田了，也有动力好好保护环境了。留住山、留住水，留住梯田，进而留住我们哈尼人的乡愁，怎么会有问题？

李维（左一）调研市政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