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投三变

聂日明

最近，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简称“中投”）董事长丁学东在英国《金融时报》发表文章指出，中投在过去一年加大了对农业的关注，未来希望更多地投资于全球各地的农业以及“整条价值链的各个环节”，包括灌溉、土地改造和动物饲料生产，这些领域过去大多被大型机构投资者所忽视。

这意味着，中投将进行2007年以来的第三次重大的投资战略转变。2007年成立之初，中投致力于参股美国的金融机构。但随后美国爆发金融危机，中投的这些投资出现了账面亏损。于是中投将投资重点转向境外投资，包括能源、金属、采矿以及境外的基础设施。这些投资多为非上市公司，价格缺乏市场基准，所以投资项目的盈亏不像之前那些金融公司那么透明。但国家审计署的审计报告显示，2008年至2013年间，中投公司境外投资中有6个损失项目、4个浮亏项目、2个面临损失风险项目。

目前国际与中国的经济形势不明朗，能源、原材料的价格持续上涨也缺乏经济基础，投资这些领域风险颇高。相反，2008年以来，全球粮食价格持续上涨，考虑到中国进口粮食占总供应比重突破10%，保障中国粮食安全的声音渐起，中投转换思路，投资全球农业也可以理解。

然而，投资是一个专业的事情。中投是年轻的公司，甫一成立就担当重任，问题遍布投资的各个环节。审计署的报告显示，中投的投资中存在管理人员失职、尽职调查不深入、投后管理不到位以及选聘外部管理人员不够规范、未及时委派管理人员等多个问题。可以看出，中投还没有能力去主导一个数千亿美元规模的主权财富基金。

随着中国境外投资的深入，投资者也慢慢地发现，境外的投资环境与国内大不相同，例如劳动力、环境等多个方面，像非洲能源、矿产等富有吸引力的资产，之所以没被发达国家的资本所控制，正是因为风险较高，这是中投投资不利的主要背景。

农业是比能源、矿产风险更高的一个行业，农产品价格波动剧烈，境内的农产品，除了大米等主粮价格受控制以外，其他大多经历了过山车的波动。同时，农业的基础投资更显长期化，退出非常困难。从灌溉等基础设施到农业初级产品的生产，处处面临着内部管理的困境与外部食品安全监管的压力，国内成熟的产业投资公司也没有成熟的模式介入农业，更别说中投这个新同学。

赚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般认为企业家是承担这一责任的最佳人选。企业家贡献智慧，获得投资后的利润回报，他们有激励去做好赚钱这件事。投资是比一般商业行为更强调个人智慧与能力的行业，所以绝大多数的知名的私募基金多采用合伙人制，投资人以智力、眼光直接参与项目分红，而不仅仅只拿一份工资。

中投的高管与投资团队有什么激励去做好赚钱这件事情呢？一个天才的投资人在中投做项目，赚了钱，无法像合伙企业那样大笔分钱，要真有巴菲特、孙正义那个才能，他们或许早就投身市场自立门户了。投资亏了钱，只要不涉违纪，也没见得是什么大事，中投的董事会和执行委员会成员大多有行政级别，不会真的被彻底扫地出门。

投资总会有损失，这是市场规律。如果是自己的钱，那好说，自负赢输。如果是代客理财，那就要看投资人是不是同意。中投现在的投资战略，其风险是不是全体纳税人所愿意的？

中投投资的资金源于外汇储备，资产账户自由化时，外汇分散于民间，民间自行决定对外投资或者消费，本与政府无关。限于资本账户管制，制度收外汇于政府，政府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快地解除外汇管制，还外汇于民间，也可以不受发行基础货币冲销外汇占款、推高通胀的困扰。所以改革外汇管理制度是处理外汇储备的首要选择，以备可以随时削减外储规模。但目前看起来，中投越做越大，反而成为现有外汇制度的受益者。

即使因改革缓慢，不得不应对外储的保值增值，那操作的重点也应该是保值而非增值，因为中投缺乏增值的能力、也无法承担相应的风险。这意味着决策层与公众，不应该对中投的投资获得高额回报有过高的期待，避险、可流动才应该是投资的重点。（作者为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