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再见，不说永远

2014-07-03敖威

足球周刊 2014年20期

敖威

5月20日早上，当吉格斯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份第一次变成了前曼联球员。不知道他是否有那么一霎那的恍惚。很多球员在退役后的第一个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用再去训练或比赛了，会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但吉格斯应该不会有那么强的失落感。他还要照例去老特拉福德上班，不过他的停车位早就挪到教练区了。

对于球迷来说，看到一段传奇画上句号，自然是值得感慨的事情。或许人们早有预料，或许近两年的告别场面太多，对于吉格斯的退役，曼联球迷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他们只需要用最崇高的词汇来表达他们的敬意。老特拉福德的球迷再也不会看到他们最熟悉的11号奔跑在赛场上的身影了，而让他们得到宽慰的是，吉格斯依然留在曼联，这是最要紧的事情。

曼联又一次开启了新时代，“梦剧场”会继续上演新的故事，某一天还会诞生新的偶像。在曼联的历史书中，吉格斯作为球员的那一章节已经永远地翻了过去。作为范加尔的助理教练，吉格斯将开始新的角色和任务。“对我来说，今天是新的篇章，充满了多种情绪——极大的光荣、哀伤，不过最多的还是对未来的兴奋。”

当红魔的11号球衣更换新主人时，人们会发现，这位继任者所承担的压力不会逊色于7号。而吉格斯也有新领地要去征服。作为教练席上的一个新手，他有新的功课要学习，也有新的志向要争取。

23年专注

吉格斯真正代表了一个时代。他从一开始就是“92班”中的老大哥，他最早进入曼联一线队，也是最后一个宣布退役的人。他的退役当然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当他在1991年第一次为曼联出场时，弗格森手下的曼联也正开始进入辉煌的年代。从头至尾，吉格斯是唯一的全程见证人。

“他把你撕碎。”人们眼前仍然会闪现出吉格斯在球场上疾风劲草般的征服方式，然而我们记忆中的吉格斯更像是奔跑在时光中。23年，是一个婴孩长至壮年的时间。吉格斯用这样一段漫长的时间写就了一段传奇，他拥有那么多的奖杯，那么多的辉煌时刻，那么多难以超越的纪录……可是，着眼于新生涯的吉格斯，似乎没有闲暇来回顾这一切。

吉格斯是个没有故事的人，我们可以这样说。哪怕在他的自传中，唯一能称得上有趣的内容也只是开头部分有关他少年时特殊的成长经历，除此之外，不外乎是他在何年何月何日参加了哪场比赛，表现怎样，

进了几个球，以及赛后总结……在他漫长的曼联生涯中，这家俱乐部里发生了那么多为外界所感兴趣的秘闻，但不要指望吉格斯会揭露半点。吉格斯早年也曾有潜质开发出像李·夏普、杰米·雷德克纳普那样的流行偶像气质，但由于种种原因，比如他自己的谦逊，比如弗格森的教导，吉格斯没有成为一个公开的人，也几乎从来不对自己的私生活做评论（当然2011年那次婚外情风波还是令他难堪不已）。吉格斯的低调，甚至使得懊恼的媒体把他称为“脱脂棉男孩”（取“过分保护”之意）。如果他对记者敞开心扉，那话题也只会是足球。

吉格斯对足球的专注，少有人能够比肩，去年1月，他就成为了第一位考取了欧足联A级教练证书的现役球员。正是从那时开始，吉格斯被看成是弗格森的继任者人选之一。去年弗格森突然退休之后，吉格斯开始担任教练兼球员，算是走出了教练生涯的第一步，而且在莫耶斯被解雇之后被任命为临时主教练，虽然只指挥了四场比赛，但对吉格斯来说也是全新的体验。在曼联选新帅的时候，吉格斯被忽略掉了，但他说这并不令他失望。毕竟，作为一名传奇球员，吉格斯坐在教练席上却只是一名学徒。对于刚刚在球场上停下脚步的吉格斯而言，过去只属于历史，作为公认的未来的曼联主教练，他需要把这个位置当作他的必然目标，而这也是他曼联新生涯的主要意义。

最伟大之人？

传奇诞生之时，少有人能够先知先觉。1991年3月2日，在曼联主场0比2输给埃弗顿的比赛中，17岁的吉格斯替补出场，完成了他的曼联首秀。当时不会有人预见到，这个黑发少年会在未来23年的时间里一直为曼联踢球，而且制造了一连串的荣耀和难以磨灭的记忆。

吉格斯是一个现象级的球员。23年，963场比赛，109个进球，34座奖杯……吉格斯的曼联生涯留下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数字。但是，如此伟大的数字也能够折射出一种酸涩。是的，虽然球员生涯的荣誉如此之多，吉格斯却没有像斯坦利·马修斯、丹尼斯·劳、博比·查尔顿、乔治·贝斯特、凯文·基冈以及迈克尔·欧文那样赢得一座金球奖，甚至连英格兰职业球员协会（PFA）的年度最佳球员奖项都是他在2009年才获得的，当时他已经35岁，这更像是一次终身成就奖，而且也的确被人看作是对吉格斯的补偿。

吉格斯从来没有成为曼联的正式队长，他甚至从来不是曼联最出色的球员：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他比不上坎托纳，90年代末比不过基恩，而21世纪初的范尼斯特尔鲁伊、斯科尔斯和后来的C.罗纳尔多也都在各自时期比吉格斯表现更好。事实上，在曼联历年最佳球员评选上，吉格斯只在1997-98赛季当选过一次，而那是曼联没有重要荣誉的一个赛季。

若再放到更大的视野中去，就如去年11月英国《独立报》在吉格斯40岁时撰文表示的那样，吉格斯“没有如他的天分所期待那般成为世界高塔”，他在世界中的形象并不如梅西和罗纳尔多那般具有标志性。这样的评论可以说是客观的，但也多少体现了英国人对自家足球所获认同的过分执着与苛求，而很少有人会那样看待萨内蒂和马尔蒂尼。

你怎样看待一个球员，实际上取决于你期待的是什么。相较而言，低调的吉格斯的确少了些个性，少了些魅力，但他更安静，更聪慧，也更持久。或许他没有贝斯特那样的天分，没有坎托纳那样的个人魅力，也没有基恩那样的领袖气质，但他有一颗最发达的足球大脑，他的处事方式让他成为一个职业典范，他对自己身体的精心管理和对职业生涯的周密规划，让他的球员生涯延续到如此之长。他既是贝斯特般的天才，也是查尔顿那样的常青树。吉格斯的球员生涯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弗格森曾形容对吉格斯的第一眼印象是一条在风中追逐锡纸的小猎犬，出道之初，吉格斯是一个充满爆发力和活力的小伙子，在奔跑中用技巧、花样和速度来瓦解对手，最著名的一次杰作就是1999年足总杯半决赛对阿森纳的那次长途奔袭。而在职业生涯晚期，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成了一员老兵，虽然昨日的印象仍依稀可见，但他已经在用新的方式比赛，当速度不再之时，他精准的传球技术、经验和判断仍然是一把杀手锏，2009年那场精心动魄的曼彻斯特德比，就是吉格斯在最后时刻冷静地用一次传球瞬间穿透了曼城的防线，帮助欧文打进致胜一球。

或许，在吉格斯的曼联生涯中，不同时期总有表现比他更出色的队友，但能把高水平竞技状态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只有他自己。足球世界在不断变化，当曼联新偶像鲁尼三番两次找借口以转会相要挟来谋求涨工资时，吉格斯在临别之时淡淡的一句“我的梦想从来都是为曼联踢球”，足够令所有人信服。吉格斯证明了，哪怕在拥有天空电视台的年代，哪怕在足球被商业重重包裹的年代，一名伟大的球员也并不一定需要包装品牌。当各路球星举着各种花样百出的球鞋摆pose时，吉格斯脚下永远穿着一双质朴的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