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哭泣的女孩

彭学军

十一岁那年，因为个子长得特高，父母把我送到城里读体校。

所有的同学的家都在城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从乡下来的，我独自住在体校的一间小木屋里，一切都靠自己打理。白天还好，晚上就难过了，小孩总是害怕晚上，我常常一个人害怕得关在屋里嘤嘤地哭。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那男孩是羽毛球队的，他家里有很多连环画，他常带到体校来看。有一回我问他借，他借给了我，第二次我再问他借时，他却犹豫了，他的眼睛总盯着我的嘴，我嘴里含着一颗水果糖。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掏出一颗水果糖给他，他心满意足地把书递给了我。

以后，我就经常用水果糖同他换书看，而且我们的交换越来越规范化，薄一点的书一颗水果糖可以换两本，厚的新书要两颗糖才换得到。这样我就吃不上水果糖了，我每个月只有五毛钱可以买零食。有时候我实在是太想吃了，就把水果糖放在嘴里含一下，然后吐出来仔细包好，再拿去换书看。这样做当然很不讲卫生，但那时我没想那么多。

自从有了连环画看，晚上我就没有再哭过，我把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后就睡着了。

装神弄鬼的女孩

小时候，我们过得很不安稳，不停地搬家。有一回，我们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寨子里，同我们家住在一起的还有一户姓吴的人家，也是从城里来的。那家人有几个男孩，我们家是几个女孩，几个小孩天天在一起疯玩。

有一天，我们爬到阁楼上去玩，上面堆得乱七八糟，老鼠窜来窜去，我们不停地尖叫着。后来我们从我家的阁楼爬到了吴家的阁楼，原来两家阁楼是相通的。我们借着微弱的亮光，在上面乱翻一气，看看有没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后来，我竟翻到了一本书，全是字，没有图，前面和后面都撕掉了。我好奇地读了起来，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

我正读得津津有味，一只手伸过来把它抢了过去，是吴家最大的男孩，他凶巴巴地说：“这是坏书，不可以看！”然后就把我们轰了下去。

可是我已经忘不了那本书了，那本书写的是解放军打土匪的故事，很惊险。第二天，我一个人偷偷地爬上阁楼，找到了那本书躲在阁楼上看。我正看得入迷，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糟了，是他们找上来了，怎么办？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我。我看见旁边有一件破蓑衣，就用一根棍子挑着伸过去，然后哇地怪叫一声。

“鬼来了——”他们果然被吓着了，连滚带爬地冲下去了。

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到阁楼上来，我一个人躲在阁楼上读完了那本“坏书”，那是我有生以来读的第一本小说，是装神弄鬼地躲在阁楼上借着微弱的亮光读完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本书叫 《林海雪原》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