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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柳笛(外二章)

2014-06-26杜思高

躬耕 2014年5期
关键词:柳笛天空

◆ 杜思高

春天的柳笛(外二章)

◆ 杜思高

日子悄无声息地掀开了春天的门帘。晚上在河边散步,大地苏醒的浓烈气息一下子扑入鼻中。夜色中,群山在朦胧的月光里巍峨壮观,神秘诱人。路旁柳树垂下一条条爆满嫩芽的枝条,梳妆着夜色,这所有的一切安谧宁静,伴随着时光的流水潺潺划过春天的额头。

在我所经历的岁月里,柳树是一种生命力强大,性格柔美品德高尚的树木。在乡村,在山野,房前屋后、道旁沟沿,随处可见它们婀娜的身影,亲人一般淳朴亲切。我十二岁以前,是在老家农村杜岗度过的。村后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土路,路两旁是水塘,塘边长着腰粗的柳树。每年冬天过后,大地一片灰寂的冷色调,却总是由柳树最先报告春天到来。一团团绿色笼罩着高大的树干,让单调的村庄燃起暖意,让心里升腾起希望的动力。我们常常在放学之后,扔下书包,爬到树上,扯下一支支柳条,编成帽子,戴在头顶,如电影中八路军战士,把自己乔装打扮得神气豪迈。很多时候,我们拧柳笛。选取一截较粗较直的柳条,用双手捏着狠劲地搓揉,感觉树皮猛地一松,就缓下来慢慢扭揉。直到整个树皮和枝条中间的木质松脱了,转到稍粗的一头,拉着木质部分向外抽,慢慢地一截明晃晃湿漉漉光滑的木条抽了出来,剩下空落落的韧皮,成了笛管。掏出削铅笔的小刀,截成一匝长的细管,就是笛子。接下来用手在稍细的一端把半寸长的部分捏得扁扁的,轻轻掐去老皮,透出青葱叶般的嫩皮,这样就是笛膜。此时,笛子已成,放在嘴上一吹,清脆的声音从笛中猛的蹿出。悠悠传开去,空气里仿佛荡出一波波的声浪。柳笛声音大小与长度和粗度有关,笛子越短,声音越响。笛管过粗,声音就较粗狂,如果纤细则清嫩。大家戴着柳帽,或者排成一队,或并排而行,拿着三五个柳笛,轮番着吹,奏出乐队长短不一的合唱,向乡村里慢慢走去,那时天空蓝得出奇,像我们的心一样干净透明。许多年后回想,惟有这种蔚蓝与澄澈,才能保存下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艰难的无忧的童年。

童年的柳笛,响在生命最纯真的岁月里,至今余音袅袅,清晰可辨。现在,在这群山重重包裹之中,在无边夜色笼罩里,仿若家国千里,一丝忧伤不禁涌上心头。在异乡的夜晚,一个人孤独地走着,忽然遇到这么多柳树,就像遇到了童年的伙伴。

凤凰记忆

偶尔翻看文学报一期上的作家生活栏目,居中偏左处有一幅照片大小的画,是黄永玉的《边城凤凰》。画中一左一右两座房子,是南方山区常见的古朴灰色民宅,飞檐高挑,青砖灰瓦,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小溪。远处是青色的山,在蓝色的天空下,隐隐迢迢。一户人家门朝东方,门前黄褐色的条石码成台阶,一直铺到石砌的路上,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块笔直地逼向纸外。小溪旁,几株拇指粗的树木爆出嫩嫩的绿,散发出不可遏制的生命活力。大家就是大家,这老头子简直成精了!单看这幅画,如果不是边框上的墨迹,我都认为它是拍出的照片。怪哉,凤凰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出作家,出画家,想来,那温润博大日夜流淌的沱江,藉日月精华,养育了他们的身心,赐予了他们无限的魂魄灵性。

最早知道凤凰是从沈从文的《湘西》系列散文中,唯美古旧,和着不尽的雨和眼泪,泛着一种潮湿的霉味。浓浓的雾和潮气,打湿了小船的桅杆,诡秘野烈,甚至还带着一些盅巫的气息。潇潇洒洒的《湘西散记》勾起了去凤凰的念头。

那一年十月去了湘西,晚秋的雨一连下了几天,把一座古城全部裹进了濛濛雨雾里。天冷得受不了,薄薄的夹衣抵御不了寒意,几个男女在店铺里,要来南方特酿的女儿红酒猛喝。几杯咽下,肚里立刻升腾起烈焰,暖意回升,走路却摇摇晃晃,踩在吊脚楼木质楼梯上,吱吱呀呀,感觉整个楼都在摇晃。白天迷茫的雨,到了晚上还一直不停,风萧萧地吹,秋风秋雨愁人心。撑伞摸黑来到沱江边,仍然有不少人穿着雨衣放祈愿灯。宽阔的江面上,一盏盏烛火荧光般顺流随波而去,摇曳的灯光里带着冷意,还有些幽怨。

湘西的风俗很多,泛着大山里少数民族的诡秘和奇特。参观一处展览,精致的木雕镂空床存放排列,有黑有红,颜色沉重,泛着隐隐的古旧光亮,显示着久远。有些床下裙边伸出凹的槽,据说是盛放眼泪的。土家族姑娘出嫁前,要狠劲地哭,哭得有板有眼,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昏天黑地,哭得家人落泪邻居伤心,这样才能显出这姑娘的情深。哭嫁现在成了收费项目,50元一小听,100一大听。我没听,怕受不了。

在凤凰古城,沿着窄窄的青砖灰瓦条石构筑的巷道漫行,仿佛穿越百年时光,一块砖石,一爿古店,都仿若凝聚着千般厚爱,散发着久远的文化光彩。瞻仰沈从文大师的故居,了解其生平,唏嘘不已。

后来转到了一个地方,是黄永玉的老宅,宽大的展厅内,摆放着大师的像,展列着一幅幅价值连城的作品。被誉为“一代鬼才”的黄永玉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他从小自学美术,文学,著有《永玉六记》、《醉八仙》、《太阳下的风景》、《无愁河的浪荡双子》等。黄永玉16岁开始练习绘画,后又痴迷于画荷。他的文字与画笔,同沈从文一样,为我们进入湘西提供了一个精神意义上的通道。

来凤凰前的头一天晚上,住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首府吉首。晚上,我在旅馆附近的街上踯躅,想找些食物吃。一处地方风味的小摊位亮着灯光,一把推车,几条茶几,几个小凳,形成了一个特色小吃的天地。慢慢踱过去,要了一份麻辣小吃,坐下来悠闲地品味着。稍后,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孩飘然而至品味小吃。她年龄约二十四五岁,着装时尚,脸容俊美,五官和谐精致,一双樱桃小嘴,涂着很浓的口红。湘西的寒冷和孤寂让客居他乡的旅人不由自主地搭讪,知我中原人士,开始娓娓交流,话语真诚,暖人心扉,“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夜的黑暗被语言的光芒照亮。那时我怦然心动,花季的芳香悄悄漫过青春的心海,姑娘给我买了单。

夜深时,回各自旅馆,怅然不舍。婀娜的姑娘同行,话语如水流,潺潺不绝,意犹未尽。晃动的树木摇曳着路灯的光芒,在她回眸向我说再见时,那一幅清纯的美目流淌出清澈迷人的目光,刷地照亮了心的世界。那一刻,她像聊斋中的狐仙一样妩媚,风情万种。许多年后,我像《倩女幽魂》中得了相思病的书生,每每想起那街头的偶遇,想起在陌生街头寒夜中温暖的灯光,想起她如荷花笼月般的嫣然一笑,璨然凄切,哀婉悱恻,淡淡的不舍和企盼,常觉有小刀在心中轻轻地割,苦痛却隐藏着。追悔当初没有留下她的电话,而茫茫人海从此何处有此景。这种心痛,揪心撩人,无法解脱。

双龙镇的夜晚

今夜,我住在双龙。根据组织安排,2012年12月我带着行李到双龙镇挂职,任党委副书记。初春的山野,泛着春天的暖意。忙碌了一天,山村的夜晚静极了,周围的群山在黝黑夜色里沉沉睡去,沉默不语,执着地坚守着生命的沉稳。没有狗叫,没有汽车和喇叭声,没有夜晚人群的嘈杂,没有街头舞曲或歌声的放荡,一切都是静谧的。偶尔驶过的大车尖声呼啸着掠过,楼房似乎抖动了一下。偶尔远处有老乡的说话声,顺着风飘来,断断续续。天空黑蓝黑蓝的,比潭水还要深,密密的布满了小星星,眨呀眨呀,小星星外散布着许多比较亮的星星。这样的夜晚和我童年时的天空何其相似。那时,我们幼小,在清澈的天空下,掐指头数着日子,盼着能吃饱饭,并心存高远,盼望长大了能干出一番事业,让事业辉煌的光彩照亮人生。无数个凄清的夜晚,蔚蓝和澄澈遮裹着梦境入眠。一晃三十多年了,当初明亮的眼睛不再清澈,城市的天空已灰蒙得看不到星辰,现实的残酷压力让我很难再静下心,回望经历一下少年的梦境。

昨天下午来到双龙,首先打扫落灰的办公室。双手伸进清澈凉爽的清水中,一股久违的欣喜刷地从心底冒出,汩汩流动。一点一点,我把水洒在地上,让这些欢快流动到室内每一个地方。听说我来,两个镇领导喊我出去吃饭小聚,泛黄的啤酒与透明的白烧交织,滋润着友情。晚上回来时,一轮明月生辉,照耀着群山,照射着树木,流淌进我的宿舍,淡淡的月光流泻,如美人的眸子,顾盼生辉。天涯孤旅,独居山野,心静极了,诗情萌动,就按动手机,发出了“今夜月光妩媚,世界共沐光辉”。朋友回信“特地跑到外面看了看月亮,确实很美。景美人健康,这是大福缘!”想来城市高楼耸立,钢铁水泥的棱角早已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尾气雾霾在蒙蔽天空的同时,顺便又伤害了人们的肺。而我,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拥有干净澄澈的夜空,拥有这皎白的月光,拥有着淡淡的忧伤和水洗过的心境,回味着童年的青嫩年华,真的是很幸运啊!

今天下午,我一个人忙中偷闲步行走过街道,来到镇后的山上,初春的山上空气热烘烘的,脚下田地里麦苗发劲地翠绿。连绵起伏的山峦站着,众多树木已萌动绿意。我站在高处,长久地远望一处处山峰,看夕阳如金,洒下无尽的光芒和温暖,心平静得如一泓湖水。是啊!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把这美好的宁静留给心灵吧!

此时,抬起头来,淡黄的月亮,已从容地升到了中天,如花朵一般,逐渐展示出她的柔美妩媚。她迷人的风采在这个夜晚,如花瓣一样,落在我的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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