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在看书”

GULU

被称作“狗仔队祖师爷”的罗恩·加利拉，平生拍摄的照片超过300万张，但他最爱的是拍前美国第一夫人杰姬·肯尼迪笑着过马路的那张，那时的他狂热地迷恋杰姬，天天跟踪她，终于将杰姬惹怒，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

记得在法庭上有一段对话：杰姬说自己不是名人，不能被这样跟踪拍摄，而加利拉的律师却拿出了证据：民意显示，世界上最著名的两个女人，是英国女王和杰姬。

巧了，世界上最著名的那两位女性，竟然一同现身于我们家——的书架上！因为她们的大驾光临，书中自有的“黄金屋”被改建成“白金汉宫”和“白宫”：住着女王的那本是《非普通读者》，住着杰姬的那本是《阅读杰奎琳》，之所以能比邻而居，是因为她们都爱读书！

那么有名的女人爱读书？！至少英国人的记忆中存有这样的画面：童年的孤独使伊丽莎白养成了安静的性格，每当大人们无暇顾及她时，她就会躲在花园里一棵老核桃树下看书——但那时的她还没有加冕，如今的女王被评论家形容为“没有审美感的国君”，虽说手包里总装着阅读用的眼镜，但那是用来阅读各种文件以及做拼字游戏的，读书？呃……

所以爱读书，只是英国文人对女王的一份期盼，他们唱起国歌也许会在心里改词：“天佑女王/好读书，沐荣光/读好书，心欢畅/书读好，王运长”……英国剧作家艾伦·贝内特出版于2007年的《非普通读者》，可说是献给女王的“励志”小说：因为结识了爱读书的厨房小厮诺曼，原本对读书没兴趣的女王变成了痴迷的爱书人。

若女王爱读书，她最让人羡慕的是阅读环境太好，你想，白金汉宫图书馆，八角形的，想象力可以四面八方地驰骋，而且，那是乔治三世存放书籍之处，多少珍本书就供女王一人阅读！贝内特的小说中，女王也想去图书馆的，但很快发现那里不适合读书，“书都放在锁着的镀金格栏后面”，那里只适合人们“发出最后通牒，确定政策底线，编辑祈祷书或是决定婚姻大事”，于是女王回到自己的房间。

有天，公爵听到女王在卧室里朗声大笑，便问：“你还好吧？”“没事。我在读书。”杰姬也曾做出过类似回答：15岁时，她被送到波特小姐学校学习，当年的室友塔克曼记得杰姬“常读法国的文学作品”，有时晚上，她想找杰姬聊几句，得到的回答却是：“嘘，我在看书”——爱书人果然都是相似的。

与女王相比，杰姬没那么幸运，当年她随肯尼迪总统入主白宫时，没有图书馆来迎候她。美国传记作家威廉·库恩在《阅读杰奎琳》一书中，披露了杰姬一项鲜为人知的业绩：筹建白宫图书馆：她认为图书馆应安置在一幢19世纪初期建造的房子里，以便与那些国家缔造者共同的哲学思想相称，图书馆里应收藏用得着的书，而不是供展览的书。虽然图书馆工程最终在约翰逊总统任期内完成，但杰姬仍居功至伟，她提出出版的《白宫指南》获得巨大成功：到1999年《白宫指南》已售出440万册，成为历史上最畅销的指南类读物。

女王爱上书，身边人都不赞同：他们认为女王受了书籍的毒害，应该少读书乃至不读书，与民同愚，才算是尽了本分（读书后变得明智的女王，甚至渴望起正义？！）尤其是，觉得读书不过瘾的女王，竟然想自己写书，她的理由是：“我的叔叔温莎公爵，他写过《国王的故事》”，首相反驳道：“他之所以能写书是因为他已经退位了”，女王于是说：她请大家来，是有重要的决定要宣布——贝内特的小说写到这里，戛然而止，留悬念给大家去猜，其实没什么好猜的，现实中，刚度过六十周年登基盛典的女王，捧起书的表情，仍是昏昏欲睡。

可杰姬却是一位真正的爱书人。《纽约邮报》的董事长多萝西·希夫曾在随笔中回忆她拜访杰姬住处的情景：“房间里到处都是书架，书架上放着成套的书和单卷本的书，床边的长靠椅上也有随手丢在那里的书和杂志”。据说，船王就时常抱怨杰姬把时间都花在了看书上。

虽然杰姬的一生拥有女人所追慕的一切：特权、财富、荣誉、美貌、魅力，（她常戴的一条金项链，价值900万美元），但库恩在《阅读杰奎琳》中写道：令杰姬感到幸运的不是嫁入豪门，而是“从读书中找到了一条出路，过上了踏实的生活。”

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的名字里，有她的人生履历：1961-1963年，她是美国第一夫人；1968-1975年，她是希腊船王夫人，1975年直至去世，恢复了单身的她，先后在维京、双日出版社担任图书编辑，选定并推出了近百本书，那些书折射出她一生的经历，“反映了她一生爱读书所积累下的鉴赏能力，也留下了她心路历程的记录”，是她“从未写过的自传”。

库恩的书中记录着一处细节：《城镇与乡村》的主编帕梅拉，得知杰姬在编一本摄影集，想在杂志上推出节选内容，便登门拜访，据她回忆：“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扑通一声——的确是扑通一声——坐在了我旁边的地板上，开始边摆弄边讲解那些照片，跟个7岁的孩子似的那么兴致勃勃”，那时的杰姬已患淋巴癌，时日无多，看到世界上最有名的女人满腔热诚地工作的样子，帕梅拉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阅读杰奎琳》之后，我的感慨是：什么都有的女人和一无所有的女人一样，都需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