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式幽默，刻薄也魅力

谢子菲

假如有人把你的糗事惟妙惟肖表演一番，引得众人大笑，你恐怕很难不怒目而对。朱德庸就在漫画里做这件事，不断“揭露”着上班族、婚姻中的男女、单身女人等等的窘态甚至丑态，可人们却乐得如此，对他那些四格漫画，总是报以一笑，哪怕自己就是被揭露的对象。

“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乌鸦嘴，”朱德庸这样说，“我一定会画男人不够诚实，画女人会嫉妒、小心眼，在我的漫画中很少说谁是好的。”即便如此，人们仍愿意为这“刻薄”买单，只从“销量达到1000万册以上”“荣登2011年漫画作家富豪榜首富宝座”的新闻中便能轻易发现。

最近，朱德庸又有新作面世：《大家都有病2：跟着笨蛋一起谈恋爱》，画的是那些专属爱情的“病”，他以一贯的犀利，嘲讽着现代人在情感里算计多于感受的怪象。于是好一批恋爱中或恋爱过的笨蛋们，又笑了。

看，“这里有我有你也有他”

一个男人将双手捂在心口，呆呆地望向前方，他正“带着一颗诚挚的心去寻找女人”。一个女人与他相向而来，以同样的姿态，“也带着一颗诚挚的心去寻找男人”。他们终于相遇，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忍不住比较了一下到底谁的心比较诚挚”。

这便是朱德庸讲故事的方式，并不复杂，甚至不算有精彩的剧情，就连话语也显得很是随意。如果有配音，也该是不带起伏、平淡的声音。但却让人会心一笑，因为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在生活中，就在自己或周围人的身上发生过、发生着。曾经就有读者大呼小叫：“你是不是住在我们家隔壁，不然有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正像在微博、朋友圈中给出一个“赞”，多是因为赞同发布者所说的话、认同他所表达的情绪。与此类似，对大多读者来说，共鸣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分界线。朱德庸戳到了点子上，把大家看在眼里却没说出来、没想透彻的都画出来了，得到诸多人的喜欢也就并不奇怪了。

有人将他的漫画称为“辣椒酱”——“正是开脾胃的良药。因为人们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看不到自己本性低劣的一面，当别人正面指出的时候，又没有勇气承认，漫画就恰好成为一种避实就虚的讽刺手法。”

有句流传颇广的“心灵鸡汤”如是说：别走得太快，记得停下来等等自己的灵魂。略显文艺，却也实在。辛辣的朱德庸漫画就是一根能让人刹一刹车的“缰绳”。它不只博人一笑，常让人在看后感叹自己就有画中的“病”，也许是该“治疗”了。

这正是朱德庸的意思。“很多人认为我很悲观，在我的作品里爱情不牢靠、婚姻那么惨、男人喜新厌旧、女人拜金主义。任何事物都有它美好的一面，但我要承认和触摸的是它容易隐藏的而又实际发生的不美好的一面，然后幽默地表现出来。读我的作品的人，大笑之后，往往会反省自己的婚姻、爱情等等，自问：我是不是这样的人。我认为能让人反省的绝对是积极乐观的。把不好的隐藏起来才是悲哀的。”

画，“是抵抗无奈人生的力量”

对看的人来说，朱德庸的漫画也许浓，是反思自我的生活哲学；也许淡，是一笑而过的一味调剂。而对朱德庸自己来说，这些漫画一直是他“抵抗无奈人生”的力量。

因为有一些自闭，朱德庸从小就不太能与周围和谐相处，为了“要保持自己”，常跟学校发生冲突，只得一所又一所换学校。只有回到家画画，才是他唯一安享的世界。“同学的排挤、老师的轻视，还有我对整个大环境的不满，全部只有回到家，退到我的漫画世界才能够重修。”

自闭也让他获利，得以扮演一名生活的旁观者，收获了许多可画的素材。“我的老师一直骂我是笨蛋，结果碰到我爸的时候说我很聪明。他‘夸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面：荒谬。”随着成长，朱德庸观察到生活中更多的荒谬之处，并且发现“荒谬是一直持续的，甚至是被多数人认可或习以为常的。这时候我就会愤怒。愤怒就会用幽默的方式画出来”。

而至于这种幽默从何而来，朱德庸则以为是自嘲。“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成绩不好，不聪明伶俐，也不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孩，不断被打击，一路都是这个样子。人总是要有一个出口吧，打击到最后我慢慢学会了自嘲。”

伤害、荒谬、自嘲、愤怒，这些看似与快乐毫无关系的事物，却是造就朱德庸今日幽默成就的“功臣”。一切看来充满刻薄、残酷，却都是无法回避的事实。而能够面对它们，接受它们，找到消解的方式，才是更重要的。这，不也正是“朱式幽默”的特点与朱德庸想要传达的么？

再来看一则故事吧。

一个女人捧着童话书，弯着腿仰面躺在床上念道：“……从此王子跟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并且激动地感叹：“哇，真是太浪漫了，不晓得有没有续集？”男人捧着一摞书走来，面无表情地回答：“当然有，这些都是。”结果是，女人盘腿坐在床上，一手一本书，无奈地默念：“……烹饪……育儿指南……婚变手册……”

呵呵，现实无奈，好在，还有朱德庸的漫画换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