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雯雯

郭桂杰

“爱之梦”诗文大赛，我的一篇小文有幸获得一等奖，七夕在邯郸武安市举行颁奖仪式。我应约而至，居然又与女文友雯雯不期而遇。

这是第二次与雯雯相遇。我们是网上的文友，都在新浪开设了自己的文学博客。通过她的诗文和QQ聊天，我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看得出她是经过刻意的妆扮了，但生活的沧桑依旧忠实地写在她的脸上，虽然她尚未四十。雯雯看到我时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异常的兴奋，嘴角近似抖动地说：“郭老师，你也参加了这个征文活动，没有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呢！”如果我也是一个女人，她肯定是要拥抱我的。我们寒暄着进入会场，同桌而坐。颁奖仪式上，她才知道我是一等奖得主，她的一首诗获得了优秀奖。她的目光里充盈着敬慕的神情，她说话声音很低，我总是要低下头来才能听得到，有时我根本没有听清也微笑着点点头，应付了事。

与雯雯相识，是因为在她的博客上看到一篇文章《天堂有多远？》。在这篇文章里她倾诉了对生命的绝望，她是吃了一瓶安定片后，才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文章贴出来，很快就有几百条留言，并被疯狂转载。她在文章里写到了她名存实亡的婚姻家庭，老公长年在外打工，她留守在家种地、看孩子、做做季节工，虽然算不上多么劳累，但长期的寂寥也常常让她痛苦不堪。在她和老公结婚的纪念日里，她坐车千里去了老公打工的工地，本来是想给老公一个惊喜，始料未及的是当老公看到她后却大发雷霆，当众骂她：“你真娘的傻×，花钱跑这么老远来发骚，赶紧给我滚回家去。”雯雯被突如其来的责骂惊呆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当她晚上悄悄闯进老公的出租屋时，才恍然大悟。她发现老公与同乡女人同宿一室，做了临时夫妻。她哭她闹都无济于事，老公放话给她离不离婚由她决定。她几近崩溃，感到世界末日的到来。她把无处宣泄的痛都用文字记录下来，当地的文友看到她的博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发现没有人接时，立即拨通了120，是文友们挽救了她的生命。雯雯看到微博上、QQ上那些心急如焚的留言、那些真挚关爱的劝解、那些陌生的温暖来电，尤其看到痛哭流涕、可怜兮兮的两个孩子，她终于放弃了再度轻生的念头，但她终究没有勇气提出离婚，而是选择了沉默，把名义上的婚姻维系下来。

是雯雯在我的博客首页上看到我公开发布的QQ号后才加我为好友的。她的QQ白天挂上手机，晚上挂电脑，图像几乎每天都是亮着的。只要我登录QQ，她都会第一时间打招呼。我没有网络聊天的兴致，但我还是牺牲了晚上写作的宝贵时间陪她聊过一段日子。她聊天的话题很多都是她不幸的婚姻和艰辛的生活，我一度成为她的倾诉者，或者是一只垃圾桶，装载着她所有的痛和苦。我还要极力地规劝她积极地面对生活。对我的每一句理解和规劝，她都表示了极大的感激。突然一连两天晚上没有看到她上线，我竟有些担心起来，她不会又出了什么岔子吧？第三天当我看到她的图像又亮起来，心情总算平静了。雯雯看到我上线，依旧马上发来企鹅跳舞的图像表示非常高兴的样子。没有等我回复，她居然打开了视频。博客上我看到过她的照片，视频里的雯雯似乎神情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忧郁。我说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安装视频镜头，她说没有关系，只要我能看到她就行。我问她两天时间忙什么去了，怎么没有上线？她犹豫了一下说去了省城医院查了查身体。我关切地问她身体怎么啦？她说只是略感头痛，睡不好，没有什么大碍，吃点药就好了。我说你们距离石家庄很近，怎么去了两天时间。雯雯说去了后见到一个网友，是网友陪她去的医院，她和网友在省城玩了两天。我问她男的？她在视频里点点头。我再问她：“两天你们都在一起了？”视频里的她默然无语，脸上流露出一缕怯怯的笑意。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我明白了雯雯的QQ图像为什么总是亮着的。

第一次见到雯雯，是在我们文学博客圈举办的笔会上，我们在石家庄相遇。连续两天的写作讲座和一天西柏坡红色旅游区采风之行，雯雯与我形影不离。看到她只身一人，我也就招呼与我同来的文友一起照顾她，给她拍照，有时帮她提提行李。笔会期间的晚餐后，她邀我陪她到街上转转买些东西，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很不适应雯雯走路的习惯，她总是要和你摩肩接踵，走起路来频频碰撞对方的胳膊或肩膀，搞得我的心情很不爽。她问我说：“很多男网友在QQ视频里看到我时，都会说喜欢我，这是为什么？”我瞪着眼睛看着个头不高、皮肤不白、眼睛不大的雯雯，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是随声附和地吐出两个字：“是吗？”雯雯点点头，似乎等待着我的评论。我发现她是幸福在那些虚拟的美妙世界里了，她把来自网友、文友的关爱和温暖当成填补她感情空白的“一根稻草”，我不忍心打碎她的梦。我换了一个话题说：“你看看我老婆的照片吧！”她接过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有十几张老婆的照片。老婆是一个白领，又年轻我两岁，足以让我引以为豪。雯雯呆呆地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张，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漂亮！”

那次笔会回来，雯雯写了一篇关于我的印象的文章贴到博客上，把我描绘得很完美。我给她文章留言说除了名字是我的，其余的文字都写的不是我，那种美好都是最初的印象而已，我这个人的缺点多得很、脾气坏得很，和我处的时间长了的人都不喜欢我这说话生硬、处事较真、不合群的性格。但雯雯仍然每天在QQ上和我不是聊心情，就是给我发来新写的诗文让我修改。雯雯擅长和喜欢写情诗、情文，所有的诗文中几乎都有“你我”两个字。读着那些反复出现的“你我互相欣赏、你我互相渴盼、你我互相相思”之类的句子，很惊诧那些身份不同的“你”都是谁。我知道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文友关心或者说关爱着她，慰藉着她落寞的心灵。我慢慢地开始隐身上网，很少点击那个每天晚上闪烁的图像，后来我索性删除了雯雯的QQ号，集中精力晚上搞我的写作。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接到了雯雯突然打来的电话。雯雯上来就质问我为什么删了她？我解释说，我的那个QQ号被盗了，我也不再使用。她是在笔会通信录上查到我的手机号码的。自从她有了我的手机号码，就经常打电话、发短信给我。电话里当然还是延续QQ聊天时的话题。她的很多次来电发生在我开会、谈业务、赶时间的时候，让我越来越郁闷。我明确告诉她白天是我工作的时间，最好不要打电话来。但她似乎听不懂我的话，终于有一天我不得不把她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这次，在邯郸武安市我们再次相遇。颁奖仪式结束后，第二天会务组安排出席会议的文友们集体乘车到京娘湖景区采风，在车上雯雯紧随我而坐。也许晚上她没有休息好，慢慢地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打起瞌睡。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到她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低。正值盛夏，我被她的头压住的肩膀感觉发热发烫、很不舒服，不由得耸了耸肩。雯雯睁开惺忪的眼睛坐直了身体。我诙谐地对她说：“我的肩膀承受不了你的重量。”雯雯脸微微一红，欲言又止。

在京娘湖上，我们登船游览。好一个山清水秀、碧波荡漾的幽静之处，山就像从水里长出来的，挺拔陡峭，山壁犹如刀砍，大船穿行在山峡之中，浩淼的水面蜿蜒远去。高耸的小山倒映在湖面上，恰似一幅美不胜收的水彩画。远处的山头上，草木茂盛，浓绿欲滴。导游给我们讲，京娘姓赵，是山西永济人，年方十七岁，随父到曲阳烧香还愿遭劫，幸遇赵匡胤拔刀相救，千里送其回家。一路上赵匡胤对京娘体贴关怀。途径武安，京娘晨起，临渊梳妆，向赵匡胤倾诉了爱慕之情，然而赵匡胤婉言回绝，于是京娘投湖自尽，京娘湖亦由此得名。这个美丽伤感的故事，让大家面面相觑。

我们弃船登岸，转身远眺京娘湖时，我轻轻长叹了一声。

“为什么叹气呢？”身后的雯雯不解地低声问我。

“为京娘叹息”，我说，“赵匡胤救了她，就必须娶了她吗？”

背后没人作答，我回头看到雯雯眼睛里噙满泪水，也许她还沉浸在伤感的故事里。

从京娘湖回来，我为这句话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我内心深处无法抹去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