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老实不是老实

叶倾城

她看上他，因为他老实。严格来说，是她妈看上的。那时她还是傻里傻气的大学女生，没什么恋爱的念头，顶多倾慕一下举止潇洒的学生会主席，和几个活泼善谈的男孩子聊得来。妈没说什么，就鼓励她多带同学回家玩儿。玩过几次后，妈三番四次对她说起他，理由是“他很老实。”

哪里老实？首先相貌平凡，其次不烟不酒，见人木讷得叫叔叔阿姨都不会。有同学主动帮忙下厨，也有人餐后主动洗碗筷，他一动都不动。她妈认为：“那些人都是有意表现，男人能表现一时，不能表现一辈子。”有心有意如果是错，没心没肺倒是优点？到了这把年纪，她才领悟母亲逻辑的荒谬。

不能说没有失望。男人没送过花、巧克力，而且对婚礼、蜜月旅行都不感兴趣，勉强同意拍结婚照。

男人几乎不做家务，她也想得开。但买新房要装修这样的大事，男人也甩手掌柜，一叫他去建材城，他就发脾气。她渐渐看出来了，男人第一全不懂行，第二不知如何比价杀价。又好面子，不想出门露这个怯，索性一推六二五。这事儿谁懂呀，不都是上网查攻略，天天去建材城泡出来的一知半解。她稍微一进谏，男人摔门就出去。

他闷葫芦——少言寡语，到底在想什么很少透露一句，也向来懒得听她说生活中工作中的大小事；他固执——认定的事就是认定，管你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但在外人来看，他还是挺好的。工作稳定，工资上交，下班就回家，不交狐狗朋友，也不嫖不赌没外遇。她想不出来怎么形容，最后说：“我跟嫁了个肺痨，有什么两样？”

也许，是她们误会了老实的含义，它不是指不起坏念头不做坏事。老实首先是一种踏实，肩上扛着担子，还能走得不急不燥，一步一个脚印；其次是诚实，不隐瞒不说谎，愿意也能够向人坦露内心；然后是老成，不大惊小怪，不一惊一乍，能接受社会的纷繁复杂，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人家的立场，从而接受。但很不幸，我们说“老实”的时候，常把它和与“懦弱”、“蠢钝”、“逃避”搞混，最后我们找到的是：内心精神干枯的人。

别浪费了这座城市的好

文/香克斯

德国海德堡大学曾使用高精尖的大脑活动成像技术，来证明大城市居民更易患上心理疾病；辅以心率、血压、激素水平的测量，观察都市生活带来的压力以及抑郁、焦虑、精神分裂等发生的概率会如何提高。

读过这则新闻，我仿佛对自己的生存状态有了更深认知——大城市改造了我的大脑，使我热衷于国际性、权威性、高科技、化简为繁的方法论以及其他略显高深莫测的东西。但说实在的，就这么个悲伤的结论，还用得着科学家出马？

公司里有位同事，最近正与远方的爹娘战斗。父母两天仨电话，命他回家就业结婚。他不从，和家里吵得很凶，喝多了就热泪盈眶：“我真的很想留北京。”我不甚明了首都之于他的意义；我知道的事实是：他常失眠，有严重的拖延症，而且很宅，平时公司住处两点一线，周末的主要活动是睡觉。我难免想，北京再怎么好，你总不出门有啥用。

这两年，潮流在转变。逃离或重返“北上广”不再是新闻，已成人口流动之常态。人生固然需要选择，机会成本却是大前提。杂志里写“某精英放弃高管职位回家创业”，多洒脱，却对这人要为此投入多年积蓄轻描淡写；报纸上说“年轻人为高薪杀回一线城市”，那当然，能得到薪水数倍于现状的offer，谁会轻易说不。

小城市里更少欲望与失落是种误解，以为住在大城市就拥有了大城市的种种好处，更是错误。住在小城市的抱怨，无非是商业观念落后、市场化程度低、人们买东西不排队、电影院里有人接电话等。常听回小地方生活的朋友说，某地文化生活太匮乏，就好像他在北京时常常去听音乐会似的。多数人，即使办公桌前就是外滩夜景，加完班也径直钻进地铁，回家睡觉；等某天失去了那幅画面，又会怀念非常。

我想，与收入水平、职业机会同样重要的，还有生活的深度。只有潜心去享用一座城市的好，才能值回你为了它所割舍掉的其他。不然，易地而居就会变成从一座围城到另一座围城。各路导师总推崇“职业规划”与“理财规划”。或许，我们所缺的是一个“生活状态规划”，来搞清楚自己究竟喜欢几点起床，吃什么午餐，看什么风景；然后可以推导出，凭那样的状态，你大概能挣到多少钱。那个答案你未必喜欢，却能提供贴近内心的参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