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最美？

男说——“那时候，天真无知是他最好的爱情老师。”

曹峻，资深媒体人，作词人，乐评人，专栏作者。

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她不太正常。

和她说话，总是懒洋洋的，似很疲惫；约她出去玩，她也提不起精神，似在完成任务。好几次对着他欲言又止，略一追问，她摇摇头就岔开话题，看着四周发呆。

终于有一次，颇为尴尬的沉默后，她说：“我好闷哦，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我想要的。”他一怔，不懂她在说什么：“你想要什么状态？”她直直地盯住他，似在小心寻找合适的字眼，过了难熬的几分钟，终于小声地发泄出来：“我，我觉得你有点无趣哦。”他感觉像被重重打了一下，想开句玩笑，又怕说出依旧无趣的言辞，只有听她继续抱怨：“我以为你恋爱经验多，会知道怎么让我开心，但其实你真的不懂浪漫，不会哄我，也不会给我惊喜。你知道吗？我需要经常感觉你在爱我，在乎我，你不觉得现在这样的交往很平淡吗？”

他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隐隐地，他像早等着这一天。的确，他不是个浪漫的人，但他并不是不懂浪漫。曾经，他对面坐着的某个女生赞过他浪漫，那时的他还很年轻，没见过世界，也不懂女人，只知道应该用青春狠狠谈人生中第一次恋爱。他们都没经验，也没顾虑，回忆很少，向往很多。他会突发奇想做些只为博她一笑的傻事，越傻他们越快乐。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恋爱，反而爱得很浪漫，充满乐趣。那时候，天真无知是他最好的爱情老师。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那么天真浪漫，以为自己真就是她口中的最好的男朋友，然而这美好的感觉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开始了解女人的时候，那样奋不顾身，为快乐而快乐，为相爱而相爱的冲动也开始消失。她们美丽、温柔、感性，却也善变、纠结、情绪化。爱他，却又要改变他；需要他，却又要掌握他；为他的承诺动心，却又要不停索求更多的安全感；为他的稳重吸引，却又要他提供相当的浪漫作为调剂。他知道的关于她的真相越多，他对他们的未来越感到怀疑。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过后，他学会谨慎克制地对待心动的人，喜欢着，却不那么热情着；接近着，却不会交缠着；看起来是恋爱着，却总是保持着距离。

他想做些和从前一样浪漫的事，却始终提不起那份冲动。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然而耳边有个声音却冷冷对他说，其实是你老了。他害怕听到“老”这个字，发现一根白发也紧张得很。他每天在忙碌，提醒自己一直保持旺盛的斗志，并以此作为年轻的证据。可内心深处，那冷冷的声音似乎从未退去。他对日新月异的电子潮流越来越抗拒，还觉得那些流行的电影和音乐都太吵闹，绚烂多彩的夜生活早离他远去，只有在重新踏入一段新恋情的时候，他才会不甘不愿地陪她接触那些喧闹迷离的场所。尽管只是呆坐着，依旧觉得非常疲惫。

他想起第一次堕入爱情时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我一辈子只会真正地投入一次，就像一杯装满的水，倒出去之后再也不会满了。”

他得她太狭窄了，既然有爱，当然可以多次付出，每次都可以全心投入。现在再想，或许她是对的，他太高估自己了。

“哎，你在想什么？”她突然一句问话，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我在想……你说得对，我是太刻板了，要改。”他知道，认错是最好的回应。

“唉，我查过你星座了，你们这个座的都这样，怪我倒霉。”她发泄够了，平静下来。

“是我的错，我的问题，我请你吃饭，不，请你旅游，你想去哪里……”他开始向她描述旅途中可期待的浪漫时刻，看着她渐渐笑起来。

他很想通过这次旅行知道，心中最初的浪漫与真情，现在还剩多少，能给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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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说——“初恋，真是一场美好的梦啊。”

御姐姐，资深媒体人，敢说真话的时尚潮妈。

跟几个熟女一起练瑜伽。课后喝杯茶时，想着年轻同事午饭时跟我说起的话题，就随口问她们几个：“还记得初恋的感觉么？”结果，一个女生大笑起来，“哈哈，初恋！”另一个说：“或许你应该找个90后小同事问问吧，我自己的初恋，好像都有点记不清了。”

女人，真的会忘记初恋么？我以为死也不会。只是，人们可能会过了愿意谈论初恋的年纪，因为当中太多磨练太多沟壑，于是初恋的那份清纯与悸动，在这把年纪的照射下，突然显得不再真实不再有形。初恋，真是一场美好的梦啊。

毕业了十年二十年的人，经常爱搞同学会。学校是曾经发生初恋的最常见地点，于是毕业若干年后的聚餐中，初恋的恋人们在此地狭路相逢，或会无动于衷，或会泪流满面，或会情愫重生。但最多的局面，是男生有了很大的肚子和很少的头发，女生有了鱼尾纹和双下巴。所以，许多人想保留初恋美好印象而不愿去同学会上面对已然发胖和老去的恋人。

我自己也曾在二十年后，见过我的初恋恋人。他的样貌没有怎么改变，他的内涵增长了许多，他甚至还可以让我想象成“俊朗而深刻”的。于是，我甚至对此怀着一份深深的感激：谢谢你，没有在二十年后，让我的一个初恋好梦变得不堪。

但初恋在女人们的记忆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是校园里春露般的笑容么？是见到一张脸就感觉心要跳出胸口？是每天除了熟睡之外所有无休无尽的思念？是不知道要怎么才好但有他坐在身边就一切安好？

其实女生的初恋，是极容易开端的。有时喜欢一个明星的样子，然后校园里某个人，拥有与这个明星类似的眼睛鼻子，于是女生就爱上了；有时她被老师骂了几句，突然班里有个男生站起来，为她同老师辩解，于是女生就爱上了；有时看到文学社里的一个男生，写了几行挺引起她共鸣或是根本看不明白的诗句，“原来那么有才华呀”，于是女生就爱上了……

只要男生那边也有感觉或是回应，那么这个有互动的“初恋”就构成了。我想，初恋对于女生的可贵性在于，这很可能是女性一生中的唯一一次或者少数几次不太具备“追求对方社会属性”、动力完全源自少年期“荷尔蒙”的恋爱吧，真是纯粹！

不过，女生在初恋中的荷尔蒙，跟性没什么太大关系。她们喜欢对方，要跟他说许多话，散许多步，写许多信（这个现在改朝换代成了微信），抱许多次，但并不太需要上床之类的剧烈交往方式。于是又有个问题出来：女生心里珍藏的，是她的初恋对象，抑或是她的初次性对象？好像网上的答案是前者——也就是说，多数女生还是更把初恋对象当成她永恒的记忆，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不遗忘不放弃。

人人都觉得初恋很美，而它对于有了之后的生活积淀的女人而言，到底美在哪里呢？

我以为，初恋最美的，就是它的“无果而终”。我们后来的生活里，配偶、工作、孩子，每一样在带给你快乐的同时，都要求着责任、代价——要付出具体的力气，才有回报的成果。但初恋呢？付出的是思念，是狂喜，是泪水，是彷徨，很不具体对吧，但也没有要求任何真正的“果实”回报。所以，初恋虽然源于荷尔蒙，但之后往往维系在“很不荷尔蒙”的精神层面。之所以这样，初恋才会那么美吧。

初恋远去了，而记忆中的那个人便成为一个他人永远也无法取代的人，甚至变成了与他人比较的一个标准。而此人并非是最初的那个真实的人，只是被女人们自己偶像化了的一个标准。据说有个心理学名词叫“契可尼效应”，是西方心理学家契可尼做了许多有趣的试验，发现一般人对已完成了的、已有结果的事情极易忘怀，而对中断了的、未完成的、未达目标的事情却总是记忆犹新。这种现象被称为“契可尼效应”。

所以，如果一个女人眯起眼睛，用如梦如幻的声音，开始跟你回忆她的初恋，那么你不用太执着于事实，你就想：她只是在回忆一个“契可尼美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