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城镇与拆建无关
2014-06-11卢泽华
卢泽华
城镇化不应该是一场“拆墙运动”。在未来的城市发展中,文化创意产业是一个必然的发展趋势,文化创造力将是未来城市建设的重要基础。
交通拥堵、环境污染、价值缺失、文化沙漠……在这一系列关键词的背后,折射出的是现代城市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阵痛与困局,面对“城市病”的蔓延,越来越多的城市将目光投向了城市发展中的文化建设。随着新型城镇化步伐的推进,如何在城市建设和市民生活中延续城市的文脉,如何保存既有的历史文化资源,又推动适合本区域特色的文化产业发展,城镇化对传统文化会带来怎样的巨大冲击?带着这些问题,日前,来自两岸四地的百余所高校逾300名学者齐聚杭州参加“第八届海峡两岸文化创意产业高校研究联盟论坛”,共同探讨“城市发展与文化建设”的议题。
城市化不是“拆墙运动”
14年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时任世界银行副总裁的斯蒂格利茨提出了他的著名预言:“中国的城市化和以美国为首的新技术革命将成为影响人类21世纪的两件大事”,14年后,这个预言成为现实。据有关部门统计,截至2012年末,中国城镇化率已达到52.57%,有超过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城镇,这标志着我国社会形态由乡村型向城市型的转变。
然而,随着城镇化步伐的推进,越来越多的问题开始凸显。由于地方片面重视城市建设以及对GDP的崇拜等因素,江苏镇江的13座宋元粮仓、广州诗书路的两幢民国建筑、山东潍坊的明朝古庙等历史古迹先后遭到强拆。据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统计,30年来,全国消失了4万多处不可移动文物,一半以上毁于各类建设活动。在城市化进程中,城市的记忆似乎正在逐渐消逝。
对此,与会学者们一致认为城镇化不应该是一场“拆墙运动”。前台北市“市长”李永萍分享了台湾的发展经验:“台湾的文创在城市建设中一开始就没有强调GDP,但是以台北市来说,其文创产业GDP占经济总产值的15%,在华人社会来说比例是相当高的。这说明即使我们不以追求GDP为最主要的目标,当文创策略正确得当的时候,GDP也一定会随之而来。”李永萍以“宝藏岩共生聚落”为例讲述了违章建筑群落如何演变成艺术家聚集区的故事。宝藏岩地区发端于台湾日据时期,初期由六户闽南籍家庭因宝藏岩寺的宗教信仰簇群定居,后因退伍军人及其配偶、城乡移民等弱势族群陆续迁入,逐步形成了一个居民社区。由于该地区属于违章建筑,曾一度被列为拆迁对象,引发诸多矛盾。2004年,鉴于宝藏岩地区已经形成了奇特的自然景观以及社区居民对打造艺术社区不遗余力,台北市政府放弃拆迁,并将其打造成为一个跨国的国际艺术村,先后策划举办了“宝藏岩新发现影展”、“全球艺术行动者参与计划”等活动。目前,宝藏岩共生聚落已聚集了一批绘画、雕塑、设计等领域的艺术家,成为一个国际艺术家聚集的知名景点。
与宝藏岩共生聚落具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是上海的田子坊和新天地,这两处区域曾是上海的旧里弄,具有浓厚的上海风情。但这两处建筑破旧不堪,道路拥挤狭窄,居住条件恶劣,与东方大都市极不相符。在重建和改造过程中,上海市政府既没有完全推倒旧建筑,也没有大拆大毁老民居,而是对旧建筑修葺,尽量保留旧有风貌,尽量彰显历史个性。独具匠心的改造,让田子坊和新天地焕发出了新生命,融近代现代当代于一体,成为休闲文化中心和文化地标。
“千城一面”的文化反思
如同DNA将人的外貌、习性、品格塑造得千变万化一样,一座城市也拥有自身的DNA,如江南水乡、闽南风俗、徽派建筑、晋商大院等文化基因都会给城市带来极富个性的一面,并由此产生城市居民的文化认同。2009年10月,当世博会主设计师马丁·罗班被记者问及关于对中国城市印象的问题时,他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当下中国城市普遍缺乏自己的特点,以至于从酒店的窗户望出去,城市风貌千城一面。”
在华中师范大学副校长黄永林看来,我们正在经历着文化的断裂。重经济、轻文化、片面追求短期经济效益,导致城市建设出现两个弊病:一是建筑同质化;二是城市形象低俗化,部分城市还出现了一些低俗平庸的雕塑,重庆洋人街的雕塑被市民强行拆除就是一个实例。
在塑造城市独特文化品格方面,台北市的经验值得借鉴。台北市土地稀少,空间价格昂贵,然而,为了鼓励文化创作,台北市政府主动将政府拥有的空间资源释放出来,将其未改建的废旧宿舍、空置的政府办公场所、仓库等全部免费提供给年轻艺术家与文创工作者,并为他们提供最多 60%~70%的整修补助费用。这些文艺团体接受政府资助和支持的唯一代价是从事社区文化工作,每年为社区民众进行表演或艺术展览,从而达到了提升整个城市文化水平的目的。
除了提升城市文化氛围外,台北市还十分擅长创造和包装本市的文化品牌,“夜市文化”就是一个范例。台北夜市的商户大多是曾经无照无牌的非法摊位,为了进行有效管理,台北市政府首先将他们合法化并制定统一的管理措施,在夜市食品检验、空气流通、污水排放、垃圾处理等多个方面进行严格规范,同时对它们进行文创包装,从产品包装设计到对外营销都制定了相应的扶持政策,最终形成了台北独具特色的夜市品牌。台北市一直秉承这样一种理念:一个具有良好的文化、文明、文创素养的城市,是以让民众生活在一个具有文化氛围,处处可以碰到创意,并享受到完善的生活为最高目标的,而这个目标可以由文创的策略达成。
打造文化“慢城市”
“我一直有个错觉,台湾的一天比大陆长,因为在台北10点钟起床去医院看了病,再到政府机关办事,中午再找公园喝喝咖啡,等到傍晚再去就餐,晚上11点睡不着,再去诚品看看书。像这些在大陆要一个星期才能做完,因为在医院看病要等一天才能把一个感冒看完。”会场上,一位台湾学者对华东政法大学人文学院院长范玉吉这样说道。
这位台湾学者同时抛出了“慢城市”的概念。“慢城市”是一种新的城市模式,与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不同,在这里,有更多的空间供人们散步,有更多的绿地供人们休闲娱乐,同时城市力图保持地方特色和特有的城市肌理,保护本土手工业、文化和传统,从文化的角度提升居民的生活素质。对此,范玉吉深有感触,他表示,独特的文化生态应该是拯救中国城市的出路,城市应该不仅仅是我们睡觉,找一份工作的地方,更应该是我们感到快乐的场所,所以文化特色是一个城市的胎记,与生俱来。
范玉吉以上海松江新城的“慢生活”建设为例,该处的建设规划以“慢生活”为基本业态,从一开始就注重休闲娱乐文化的打造,同时还注重区域文化的再生与创造,包括建立豪华书吧、画吧等创意休闲产业,建筑、美术、音乐、电影、民间艺术等鉴赏休闲产业以及相关的创意商店等为主体的购物休闲产业。政府也在新区内积极引导扶持经营性的项目,从而使文创经济和人的生活有机结合起来。
对于创意文化与城市生活的结合,清华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主任熊澄宇教授有不一样的解读。他以《台湾文化创意产业促进法》为例,提出我们更多的是注重文化生产力,即文化产业怎么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但是在台湾,创意与生活的结合成为台湾文创产业特别突出的一点。在《台湾文化创意产业促进法》中共包括了15种能力,其中一个能力叫做创意生活,创意生活就是把我们对文化产业的政治、社会、文化和经济的价值和城市居民的生活需求联系在一起,也许这才是值得我们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