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架设那一道绳桥

陈波 张万盈

“对于世界，你是一名士兵；对于母亲，你是整个世界。”

2014年5月21日这天，湖南常德的刘雪峰对这句话的理解比谁都深刻。

当儿子牺牲的消息出现在网上时，刘雪峰和丈夫王作文呆坐在电脑前，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星期前，儿子还和家里通过电话。

但很快，重庆方面打来了电话，正式传来了儿子牺牲的消息。

两个电话之间，竟是阴阳之隔！

警情就是命令

一觉醒来，王代红傻眼了。

平时能够轻松趟过的河今天彻底“发飙”了。

一年前，他来到石柱县中益乡龙河村，白天到工地务工，晚上到河对岸看管碎石场。

大雨不停，四周河水猛涨，河面已有43米宽，浊浪翻滚，人根本无法趟过去。

王代红急了……

5月21日上午8时31分，石柱县消防大队双庆中队，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有人报警，一名男子被困碎石场。

中队长袁鹏立刻点兵带将。

一分钟后，抢险救援车拉响警笛冲进雨幕，车上正是王强等8名消防官兵。

对于袁鹏来说，这次任务能带上王强是颇不容易的。

双庆中队以能执行急难险重任务著称，对每个官兵素质要求极高。但刚到部队的王强着实让袁鹏皱了眉头。

“王强家里条件较好，我起初不大相信他能吃苦。而且他身材瘦小，这样的身体素质在训练场上会让我很头疼。”

但很快，袁鹏就发现自己错了。

生涩的水带铺设动作变得娴熟连贯。

磕磕绊绊的拉梯攀登变得灵巧熟练。

一人二带连接操由12秒多提高到7秒。

单杠引体向上由最初的7个变成40余个。

卷身上由5个逐渐变成60多个……

“看似文弱的他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汗流浃背，从来都不曾见他露过怯，叫过苦。中队每月练兵考核，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进步。”

袁鹏开始喜欢这个不服输的小伙子。

可袁鹏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救援，他没能把这个上等兵顺利带回来。

“让我去，队长”

救援进行得并不顺利。

考虑到这次出警是情况复杂的抗洪抢险，袁鹏放心不下，才亲自带队。

可困难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沿途多处道路被山洪冲断，行进十分困难。58公里的路途，官兵们足足颠簸了近两个小时。

上午10时21分，终于到达现场！

警戒，执勤，勘察，准备器材，迅速部署方案，寻找最佳救援位置……

地形因素、大雨直下、缺乏合适支点……这一切，都让救援工作举步维艰！

10时50分，经过救援小组一再研究，中队长袁鹏敲定施救方案——“攀爬横渡”，只有在河沟相对狭窄处利用抢险救援车作为支点，将绳索抛投到对岸，架设一道绳桥，才能将被困人员安全救出。

可是问题又来了。派谁去呢？这种任务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当姚康静还在考虑要不要申请主动执行任务时，他的旁边响起一个干脆的声音。

“让我去，队长。”申请人正是王强。

对于王强的主动请缨，作为战友的姚康静并不觉得意外。

2013年12月7日，石柱县沙子镇一居民厨房发生火灾，引燃了十几间民房。中队官兵闻警奔赴火场，赶到现场时，室内已是大火弥漫，砖瓦烧得七零八落。

“不好，里面有液化气罐！”突然，侦察员发现厨房内四个液化气罐还没有搬出。

情况万分紧急！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就在这时，只见王强迅速冲进火海，四进四出，将液化气瓶全部搬了出来。

“全部让开！煤气罐烧红了！”王强大喊道。

水枪立马调转枪口对着王强和煤气罐就是一阵猛冲，烧红的煤气罐遇水“嗤嗤”作响，冒起阵阵白烟。

“烧红的煤气罐你都敢拎？！”中队长有点生气。

王强笑着说：“不是有手套么？再说，我也顾不上了。”

血色的绳包

河水还在上涨。

王代红的呼救声已显得有些嘶哑，官兵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中队长袁鹏迅速部署任务分工。姚康静跑向停在一旁的抢险救援车拖出一大卷救援绳，王强则极为默契地拖出绳包。

扛绳、转身、抬步，仅仅两步之后，姚康静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再扭头看时，王强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抓着绳包。

白色安全帽滚落一边，上面两个拳头大的窟窿满是血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已砸裂成了五六块。

姚康静向前一冲，整个人跪着滑向王强，抱起了战友。

他想捂住王强的伤口，然而血就像开闸之水疯狂喷涌。

“石头把王强砸倒后，冲击力又把救援车砸出了一个臉盆大的洞。”姚康静瞪着血红的双眼，下意识看了一眼落石方向。

那是一个高达80米的山崖，并且向外凸出，根本无法看到顶部。

袁鹏跑过来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姚康静和其他两个战士正将满是鲜血的王强抱起来。

就在几分钟前，救援车抵达尚未停稳，袁鹏打开车门刚伸出一只脚，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一扭头，一件雨衣塞进了怀里，王强塞过来的。

“你呢？”袁鹏下巴一抬。

“喏。”王强一愣，左右看了下，灵机一动指了指车上的一把雨伞。

不曾想，这竟是王强留给自己最后的画面。

看着地上血红的绳包，粗犷黑壮的袁鹏的眼睛不禁通红。

“王强，不能睡！王强，不能睡……”前往医院的路上，姚康静不断地嘶吼着这一句话，直到嗓子喑哑。

在人间

5月22日凌晨1点钟，刘雪峰一行来到石柱县殡仪馆。

望着儿子王强的遗像和被鲜花环绕的遗体，夫妇俩猛地一下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救援最终成功了，但儿子却永远看不到了。

就在12个小时前，王强被送至石柱县人民医院，但因伤势过重，已失去生命体征。

入伍两年，王强先后参加60余次灭火救援，营救出20余名被困群众。

5月22日，公安部追授王强同志为革命烈士，并颁发献身国防金质纪念章；重庆市公安局为王强同志追记一等功。

对于刘雪峰夫妇来说，他们的很多计划却要搁浅了。

为年底就要退役的儿子买一套房子、娶媳妇。

让儿子继续学习深造或者支持他创业。

让儿子的儿子也去参军，这样一家四代都是军人了。

…………

但现在，他们更愿意听的是，战友们诉说关于儿子的点点滴滴。

“王强每月从自己微薄的津贴中挤出150元，资助一名叫廖芬的贫困学生。”

“强哥心地善良，爱做好事。每当中队组织爱民活动时，他总是最积极最用心的人。”

“还有，强哥喜欢唱《红红的警营红红的我》《老男孩》。”

…………

刘雪峰夫妇再次泪如雨下。

王强19岁的生命因奉献而璀璨，他的父母记得，战友记得，人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