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是创造最可贵的契机
2014-06-10曾华伟
曾华伟
摘 要:观察生活,认识传统,寻求自我,是画家必遇的重要课题。对生活、对传统和对自我熟视无睹、一叶障目,就妨碍了对生活的感受,对传统的认识和对自我挖掘,若能以“陌生”之眼观察生活,认识传统,挖掘自我,那么,生活、传统和自我的东西就会化一般为神奇的显示于面前。
关键词:熟悉 陌生 创造
观察生活,认识传统,寻求自我,是画家必遇的重要课题。对生活、对传统和对自我熟视无睹、一叶障目,就妨碍了对生活的感受,对传统的认识和对自我挖掘,若能以|陌生|之眼观察生活,认识传统,挖掘自我,那么,生活、传统和自我的东西就会化一般为神奇的显示于面前,现不揣浅陋于以下。
一、以“陌生”之眼看待生活,自立面目
人们对生活中的一般事物常常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原因在于太熟悉它了。罗丹以为大师就是在司空见惯的东西里发现美,对一个搞艺术的人来说理应如此。如何做好一点,柯尔律治的解答是“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们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的惊人的事物”。这一东西正是今天所说的“陌生化”。它即是通过绘画的语言,技巧的创新,把一般的司空见惯了的事物以陌生之眼展示出有别一般的陌生之面貌来。散发出艺术之活力,进而恢复人们对生活的敏锐感受。
“陌生化”是语言,技巧提高的众妙之门。人们往往在熟悉的事物中徘徊,不以“陌生”之眼光观察事物,便失去对客观事物新奇的感受,以至作品的形式,内容及其表现手法上同样缺乏其表现和创造力,谈不上作品的生命力。
清,石涛之“搜尽奇峰打草稿①”不就是呼唤人们抛弃重复熟悉的面孔,到大自然中去寻觅“陌生”吗?故石涛以“陌生”之眼得黄山之灵,梅青以“陌生”之眼得黄山之形,弘仁以“陌生”之眼得黄山之质,皆得黄山之境界,其风格面目皆不尽相同,各得其所。
如何以“陌生”之眼看待事物,我以为,必须带着职业的敏感,决不能以现成的、熟悉了东西套在生活中,应用自己之目光去观察生活,用自己之心去体味生活,深入生活之深层,应特别注意生活之“特”处,追求独家之特,于“特”处中去体味,以此强化“特”的作用,直捣观赏者之心。
曾记得,大约二十多年前闽南的惠安女“封建头,民主肚,节约衣,浪费裤”的特殊衣饰,被许多画家视为陌生事物,其表现曾让人耳目一新过;偏僻的西双版纳也曾有大批的画家前去表现其风土人情,也曾出现一些感人至深的作品。不过,如欲再表现惠安女、西双双版纳的风土人情,缺乏“陌生”之眼,恐多要重蹈前人之旧辙了,步人之后尘,置人窘境不能自己。“搜尽奇峰打草稿”对今天来说不是件难事,现代交通工具一日千里,数日工夫即可得之。登极黄山大有人在,能独具陌生之眼者能有几何,并非登黄山者皆能得黄山之境界,原因在于前人的陌生已被后人所熟悉,俗话说“熟视无睹”、 “视而不见”一点不假,不于熟悉中求陌生,就难于寻得。
熟视而能有睹,可谓有见地,这是最难了。李可染有一印章“白发学童②”我以为其意是欲如孩童一样无知的看待事物、认识事物、观察事物,才能不断的寻得“陌生”和学习的机会,李可染是个虚心者,他是在研熟了的传统中寻求“陌生”,称得上“熟视有睹”了。他对待中国画的看法与传统文人画别无二样,程式化的学习步骤,临古,写生,创作与前人也无二致,就他的“黑山水”面貌也是受其师黄宾虹的 “如行夜山,昏黑中见层层深厚”的影响,难怪乎自称“苦学派”,可以说他的“夜山”是其师嚼过的残羹冷炙,他却在被人嚼过的“夜山”中经过长期的再观察和体味,又发现朦胧的山水最富有特色和画意,光的特殊变化,明暗的特殊层次,这正是李可染用“陌生”之眼注意到的“特”处,他以此为酵母,由此而生发,给予狠狠的表现,重重的表现,深深的表现,使其能与其师同是“夜山”,却显示出不同的风貌,造就了李家山水。李可染说过:“创造是什么?是在客观世界里发现前人没有发现的东西③”。换言之,不就是以“陌生”的眼光在发现世界里的“陌生”吗?
二、以“陌生”之眼看待传统,挖掘传统
中国画家之多,可其面目总是那样的熟悉,个性化了的东西太少了,也许是受中庸哲学影响的缘故,或许是传统习惯势力的结果,形成一种惰性,只在所熟悉的传统中来去,继而丧失了创造力,凡有超越熟悉的的范围者皆视为越轨行为,难怪乎历史上却有“马一角”、“夏半边”、“八怪”之类的被贬之词。
近二十多年来好多了,新面貌时常可见,但仍难免有褒贬不一之言论,被贬的原因我想很大的因素是那些只在所熟悉的传统中来去的观点,视传统为一成不变的陈规。细想一下,我们对传统的认识常常只是自然接受,甚至有如鹦鹉学舌一般,缺少自学的认识,以至成了认识传统的屏障,视而不见。如对某画家的趋同心理,所产生的“家家子久,人人大痴”,人云亦云的现象,至今犹存,使传统的东西得不到真正的开发。
传统顾名思义,其具有渊源的关系,之所以是渊源就具有无尽的蕴藏力,若无“陌生”之眼的意识,不可能在传统上有新的发现,那么传统也就成为僵化的东西了。传统在成为其为传统之先,也是“陌生”之眼,在传统上被否定的东西可能在另一个“陌生”之眼被肯定。任伯年在传统文人画中曾被所谓高雅同行否定,耻笑为“俗气”,而徐悲鸿却肯定的推崇其为大家,清“四王”自被当代人喻为“味同嚼蜡”之后,就从未翻身过,至80年代方有人肯定“四王”也有独到之处,如虚静沉着的笔墨意趣是旁人所不及的。相反的,传统中被肯定的,也可能在另一个“陌生”之眼中被否定,这在历史上也曾有过,像对董其吕的肯定,而后又曾几乎被彻底地否定过。
以“陌生”之眼看待传统,我想必须置于现代的文化背景上,信息化的社会,世界文化的交流更为广泛和快捷;更使我们能从各个不同的文化背景和不同门类学科的角度去理解认识传统,看待传统,敢待传统,敢于冲破定向思维。改革开放后有些新起的画家对传统的新认识、新见解,正是不遵循先贤们的古训和模式,移植于现代人的文化背景上,以自己的“陌生”之眼重新审视传统,恢复和丰富了传统的内涵,而使一些旁观者才蓦然的醒悟到传统原来有这么大的蕴藏力。从传统的自身来讲它并没有什么样的变化,之所以起变化是“陌生”之眼的缘故。今日的画家许多的激进的,即使是反传统的,也是对传统一种新的理解或新的发现,也是以陌生之眼对传统的审视,如吴冠中的“笔墨等于0”。无论对传统的肯定或否定,新的理解或新的发现,在历史的发展中都具有同样的价值,传统的丰富性应是随着时间的进程而增加,囿于成说,心安理得,以曾有的熟悉经验,不以陌生之眼去探究传统,挖掘传统,那么,传统将成为一座失去价值的没有被开采的宝藏。
三、开发自我“陌生”地,寻找自我
人们很容易习惯于每天的重复,就像每天吃三餐一样。当人们去做某件事情时,很自然的按着以往所熟悉的经验去完成,尤其是那些所熟悉的事情更是如此。一般情况很难去改变以往的办法或方案,尽管以往的办法或方案并非最佳,只因习惯、熟悉之故,以致“熟悉”又“熟悉”,自我的“熟悉”掩盖了自我的“陌生”,影响了创造。
“陌生”应当从“熟悉”中脱颖而出,开发自我“陌生”地。“陌生”的,那也就是未知的,犹如前面所说的“白发学童”印章之意,欲如孩童般陌生的重新开发自我。“熟悉”的事物适应症往往缺少特点,犹如诗人所说的“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对待自我也一样,熟悉的自我同样没有“风景”。“熟悉”常成为开发“陌生”的屏障。人们常以为很了解自己,其实了解自己很难,如苏轼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因而俗话说:“旁观者清”。即使了解自己,也仅是露出层面的“熟悉”罢了。那些隐没的“陌生”地,自己曾知否?有几个能跳出自己的臼巢来审视自己呢?“陌生”地就是出神奇的地方。
人的“陌生”地有多大,谁也说不清,但每个人都有一块永耕作不完的“陌生”地,不会有人说:“我的‘陌生地全用尽了。”奥运会冠军刘翔在110米跨栏中,以12.19秒的成绩创造了历史,而他深切的体会是:“都是没想到,没想到……”,这“没想到”就是“陌生”地,“陌生”地的开发给他带来的是一次一次的惊喜。让我们也看到“陌生”地的开发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刘翔不再一般!
自我“陌生”地开发,关键是要撇开已有过的经验,不重复别人,同时也不重复自己,重复就是“熟悉”,老在“熟悉”中诞生不出“陌生”来。林风眠就是这样一位不重复别人,又不重复自己的画家。当他踏出国门留法时,就是带着改造中国画的思想去学习,提出这样的思想给“无知”的自己的。说他一生是在探索着中国绘画艺术的新路子,不如说他是在不断的开发自己的“陌生”地。一生在自我“陌生”地中发现,寻求自我,使他自己的绘画艺术与每个历史段的绘画都 显得大不相同——神奇、独具。他以中国画的“陌生”之眼看待中国画,又以西洋画的“陌生”之眼看待中国画,不仅不重复西洋画、中国画,又不重复自己的以往,看待自己永远是“陌生”的。在“陌生”地中很明确的寻得了自我。虽然他同样应用毛笔和宣纸作画,但线条疾速、光滑、果断、不讲力透纸背;浓丽的“油彩”渗融于水墨间,用心灵去观察对象,不拘于表层的真实,是西方,又不是西方的中国式的方形构图;令人神往的意境;优雅、灿烂、宁静、清匪幽的画面……在中西方艺术的交叉中,他的这一切都不曾让人熟悉过,一切都是陌生的、标新立异的。在自我的“陌生”地开发中,寻得自我,创造了林风眠绘画艺术的独特风格。
综上所述,不难发现;一回生,二回熟,熟中再求生。历史是这样,人的进步过程也是这样,不断重复,不断的发现,不断的得到启示。艺术忌讳的就是熟悉的重复,用自己的陌生之眼去寻觅“陌生”世界,创造“陌生”的面目。在熟悉之中徘徊、踌躇是不可能有创造的,只有撇开“熟悉”二字方能求得“陌生”之路,“陌生”是创造最可贵的契机。
注释:
①潘耀昌.中国历代绘画理论评估·清代卷上[M].湖北美术出版社,2009.
②梅墨生.中国名画家全集·李可染[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③朗绍君.论中国现代美术[M].江办美术出版社,1988.
作者单位: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