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乳

葛振东

我的生母因第一个孩子夭折后就开始断奶了，自此再也没有奶水哺育儿女。

上世纪五十年代，由于物质条件差，物品匮乏，没有奶粉和其他乳制品，我的三个哥哥都是吮吸伯母和奶妈的乳汁长大。“大跃进”那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我刚降生第十四天就被我的养爷用柳兜背回养母家。养母因第一个男孩子刚生下就夭亡了，正在哺乳期，就想要个孩子作为拦挡，使以后生的孩子好存活。从此，我就喝着养母的乳汁、吃着养母的饭食长大。

养母姓马，名秀珍，1936年出生在一个人口众多、贫困潦倒的家庭里，兄弟姐妹七个，一男六女，姐妹中排行第五，前有一个哥，后有一个妹。她从小在饥寒交迫中长大，1957年嫁予养父，第二年便成了我的养母。我自进入葛家之门后，养祖父母和养父母都视为己出，从小对我宠爱有加，亲戚和族人也都对我非常关照从不把我当外人看待。

小时候，我常听奶奶讲，养母在生产大队筑坝工地上劳动，每天中间休息时间都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给我喂奶。筑坝工地距家三公里多路程，每天劳动中间歇息不到一个小时，来回跑步也得用三十多分钟。一次养母在工地休息的空隙，跑回来给我喂奶时，由于跑得急，不慎在路上绊倒，顿时口鼻和胸腔都开始冒血，她全然不顾疼痛，爬起来继续往家里跑。回家后满脸满腔都是血，都来不及清洗，就赶忙解开衣襟给我喂奶。一会儿鲜血滴下染红了乳房，她全然不顾，等把奶喂饱了，才急忙用凉水冲洗完血迹，然后又奔出家门跑向工地了。每当奶奶说起这件事，我心里就痛疚不已，真可谓“劳累疼痛抛脑后，血乳交融慈母心”啊！

我虚龄4岁那年，养母生下了一个男孩，之后又相继生了三男和一女。尽管，养母生下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我在家里吃穿优先和宠爱娇惯的地位没有丝毫改变。我自幼体弱多病，养成了吃饭非常挑剔，穿衣也极为讲究的习惯。每顿吃饭，养母都给我一个人另开小灶，其他兄妹只是睁着两眼扑腾扑腾地看，但毫无争夺之意。三岁开始，我到爷爷家里居住生活。养奶奶又是后奶奶，她是五十三岁才改嫁到爷爷家。一生三次婚姻，命运多舛，但为人善良贤惠，有一颗菩萨心肠，常把子孙视为自己的亲骨肉，精心关爱。在那生活饥馑的年代，奶奶把较好一点吃的东西，经常给我留着藏着，对我一直娇生惯养，从未训斥打骂。每逢节日或来客人吃较好一点饭时，养母都把我叫过去吃，经常把家里有点好吃的东西，送到奶奶家里，给我留着吃，爷爷奶奶常戏骂我是“细腰子馋嘴狗两头跑”。在那饥馑困苦，商品紧缺，穿衣凭布票，吃粮要粮票的岁月，养母每年都给我缝制新衣服，衣服穿破旧后才脱下给几个弟弟穿。这样，我常能穿新衣服，而几个弟弟只能穿旧衣服。每年到冬季，养母给我缝棉衣时，装的棉花都比其他家人多，特别在背部装的棉花最厚。

我长大后，每次出门，养母都担忧、惦挂，盼望早点回家。后来，我调往县城和市里工作，她如果事先知道我回家的日期，就会整天站在院外高硷上焦急地翘望、兴奋地等待。

母爱是无私的，母爱是世上最纯洁、最真挚、最神圣、最伟大的爱！

责任编辑：黄艳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