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上的笙（上）

2014-06-06周菁葆

乐器 2014年2期

文/周菁葆张欢

在丝绸之路沿线的石窟壁画中我们都可以看见笙这个乐器，特别是在中国新疆现存石窟壁画中发现的笙，更具有东西文化交流的意义。

一、新疆石窟壁画中的笙

中国新疆库木吐拉13窟左壁上有一列4幅佛说法图保存尚佳。说法图佛居中央，两侧各一身菩萨，此或是中原流行的大乘“一佛二菩萨”造像的形式。在说法图的周围，绘出扎敷帛带的乐器在空中悬浮，此种乐器在佛经中称“不鼓自鸣”乐器。“不鼓自鸣”源于佛教“净土”境界：“众宝国土，一一界上，有五百亿宝楼，其楼阁有无量诸天作天伎乐，又有乐器悬处于空，如天宝幢，不鼓自鸣”(见《观无量寿经》)。该图绘画较粗糙，加之多年颜色剥落，形态不甚清晰。可辨认的乐器有：曲项琵琶、筚篥、排箫、细腰鼓、竖箜篌、笙等。

笙的图形由于颜色脱落，较为模糊，但形象尚完整。笙身扎一红色帛带，在空中飘逸。笙由笙管、匏斗两部分组成，长约2O厘米。其形制与现代汉族民间流传的相同。笙斗为一个半圆，笙管插入匏斗，笙管上下部同时有多道箍加以固定。笙是中国中原地区的传统乐器，在新疆龟兹风壁画里见到，说明汉族音乐文化对古代新疆音乐的影响（图1）。

图1.中国新疆库木吐拉石窟第1 3窟壁画中的笙，公元8世纪

库木吐拉第73窟伎乐天人图，是公元八世纪的作品。第73窟位于库木吐拉大沟区沟内，为方形窟，壁画大部无存，德国探险队从该窟剥取壁画，后发表了其中的几幅。图中有一身吹笙的伎乐，笙绘得很清晰，笙管、匏斗、吹口都很真实。伎乐为中原形象，其双手抱笙，手指按孔的情态也很逼真。吹笙伎乐前有一竖箜篌，仅存半边，但音箱上部及弦清晰可见。此图是经变图中大型乐队的局部，其规模与形式可从敦煌莫高窟唐代经变图中找到印证（图2）。

图2.新疆库木吐拉石窟第73窟壁画中的笙，公元8世纪

笙这种汉族乐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域石窟中呢?《汉书》云：“宣帝时……乌孙公主遣女来京师学鼓琴，汉遣侍郎乐奉送主女，过龟兹。龟兹前遣人至乌孙求公主女，未还。会女过龟兹，龟兹王留不遣，复使使报公主，主许之。后公主上书，愿令女比宗室入朝，而龟兹王绛宾亦爱其夫人，上书言得尚汉外孙为昆弟，愿与公主俱入朝。元康元年，遂来朝贺，王及夫人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十万。留且一年，厚赠送之。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依徽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赢也。’绛宾死，其子丞德自谓汉外孙，成哀帝时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①。

从《汉书》的记载中可知，龟兹国非常羡慕汉文化，龟兹王不仅娶乌孙公主的女儿为夫人，而且“乐汉衣服制度”“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绛宾王死后，其子仍与汉王朝来往密切。从汉宣帝一直到汉哀帝，也就是从公元前73年到公元前1年，龟兹国一直在学习汉族音乐，甚至是完全模仿。元康元年(即公元前65年)，龟兹王还得到汉宣帝刘询赠送的汉族音乐家数十人。汉族音乐对龟兹是很有影响的。因此，在库木吐拉石窟中出现汉族乐器笙则不足为奇了。至于笙图是汉族人还是当地龟兹人描绘，我认为应是龟兹人的杰作。既然龟兹王那样乐汉制度，甚至不怕其他诸邦国讥笑他“非驴非马”，仍仿效汉文化，那龟兹画家们又怎么不可能将笙画在石窟中呢?既然公元前65年就有许多汉族音乐家来到龟兹，那龟兹乐中完全有可能使用笙这种乐器。

笙虽然是汉族乐器但在新疆使用，这一方面是因为自古新疆就与中原有密切交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龟兹王乐汉制度令为数不少的汉族音乐家来到西域，促使了笙在西域的流传。在西域少数民族中也产生了吹笙的著名艺术家，如《乐府杂录》中云：“自古能笙者多矣，太和中，有尉迟璋，尤妙”。这个尉迟璋，就是古代新疆于阗人。他曾在唐太常寺仙韶院任乐官。唐太宗下韶令三品以上官员上朝听其吹笙，并赐尉迟璋为“光州长史”②。

二、笙的源流与嬗变

笙在公元前一世纪已经传入西域，那么，笙最早出现在中原是什么时期呢？

笙，《礼记》中曰：“女媧之笙簧”，《史记》中云：“女娲氏风性有神圣之德，代宓儀立号曰女希氏作笙簧”，但这不过是一种传说。殷代卜辞中有“和”，这个“和”就是笙。因此在周礼春官大司乐中就有笙师掌教吹笙竽了。《毛诗》曰：“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穆天子传》中也云：“吹笙鼓簧，中心翔翔”。《淮南子》中有谓孟夏吹丝竽。而齐宣王悦南郭次竽在音乐史上乃是皆知的趣谈。《释名》中说：“笙……以匏为之，其中空，以受簧也”。《说文》曰：“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谓之笙。有十三簧，象凤之声”。《尔雅》曰：“大丝渭之巢，小者谓之和”。《乐书》中载有十七簧、十九簧和二十三簧的笙，一般将这种多簧的笙也称作竽。长沙马王堆一号墓中就出土了二十二管的竽，长达78公分，其形制是较大的（图3）。

按《乐书》中所载：“圣朝大乐，诸工以竽巢和并为一器，率取胡部十七簧笙为之。所异者特以宫簧称之左右面不在中尔，虽为雅乐，实胡音也。”由此可以了解，古代新疆使用的可能是十七簧的笙③。

随着考古发现，有越来越多笙的发现。如：

1.湖北曾侯乙墓笙6件。管苗均呈两行排列,分18、14、12管三种。

2.湖北荆州江陵天星观1号楚墓,笙6件。管苗均呈两行排列,每排7管，共计14管。制作形式分两类。一类,两件。斗座与吹嘴用一整瓠制成。二类，四件。斗座仍用瓠制,吹嘴用圆木旋制,插入斗座圆形榫眼中。据墓中简文,下葬年代约在公元前340年前后。

3.湖北宜昌当阳曹家岗5号楚墓,春秋晚期笙二件。瓠斗上排列两排管孔,每排8孔,共计16孔。下斗亦有一排孔,残存6孔。管苗不存。据墓中铜器铭文,该墓的下葬年代约为公元前510～公元前501年,比曾侯乙墓早半个多世纪。也就是说,这两件笙,是我们目前所能见到的年代最早的实物。

4.湖北宜昌当阳赵巷4号墓,春秋中期笙一件。残破太甚，无法拼对复原。

5.湖南长沙浏城桥1号墓,春秋末期笙二件。用木雕成瓠形，管孔分两排排列,每排5孔,共计10孔。孔未钻通,拟为明器。

6.湖北荆州江陵雨台山楚墓, 394号墓, 140号墓,战国中期笙各一件。斗上分列两排管孔,每排5孔,共计10孔。每孔上插一实心木棍,吹嘴未钻,拟为明器。

7.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明器竽一件。斗型呈椭圆形,两排各10管,中间靠两排管的内侧,又各有2管,共计24管。管上无音窗,明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