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局
2014-05-30张本清松
张本清松,才智签约作者,80后新锐作家,曾创作纯文学小说、新派武侠小说,现为某报社副总编。
第七章 第二名死者
连着几天都没有张山的消息,事件似乎没有进展,我的热情似乎也被熄灭了一点儿。付出千辛万苦的新闻很有可能最后无法见报的那种心情,一般人理解不了。就像你费尽心思做了一桌菜,结果客人一个一个的告诉你,我们晚上不来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张山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可不多见。我打开门的时候,也有一点儿惊讶。
张山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还没坐稳屁股就跟我说:“老卢,又有一个人死掉了。”
我愣了有一秒钟,兴奋的感觉又回到我的心头,或许这种心情有点儿变态,但我说过了,作为记者对这种事件不兴奋是永远做不好新闻的,当然我们也有同情心。
我问:“这回死者是怎么死的?”
张山调整一下呼吸,说:“这回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
我扬起了眉毛,表示我的惊奇。
“呛死?这是谋杀?”
张山说:“当然,一定还是徐中树和田芳两个人干的,因为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了。”
“什么?”我精神一下紧张起来。这样两个死人,真的出现了。
张山说:“这名死者名叫孙国忠,他死的那天晚上,服务员们看到他和一男一女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
“怎么回事,你慢慢讲给我听。”
张山说:“就是昨天晚上,孙国忠在位于宽城区的一家火锅店吃饭。后来来了一男一女,因为当时正是吃饭的高峰期,没有座位,服务员便让他们三个人合在一桌,这三个人就喝到凌晨,最后一男一女独自结账走了。服务员打扫卫生间准备打烊的时候,发现了孙国忠的尸体,脑袋浸在马桶里,已经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
过程就这么简单?我有点儿接受不了。第一个胖子死得很怪异,第二个死者似乎死得正常了一点儿。
我提出疑问:“也许是这个叫孙国忠的死者,喝醉了之后自己溺死的?”
张山说:“我们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孙国忠死的时候门也是从里面锁上的。但是你知道隔断的门很容易从外面把里面锁上,因为出现了那一男一女,所以,应该不那么简单。”
“服务员们是否描述了那两个人的模样?”
“没有,当时的生意比较忙,再说这两个人没有什么特点,不容易让人记住。”
我点头表示同意,饭店这种公共场合,进进出出无数人,是不能要求服务人员记住每一个人的。
张山又将一个档案袋扔给我,说:“资料都在这了,我没时间跟你说太多,你自己看吧,我所了解的都在这里。”
说完匆匆离去了。
我送走他,回头翻看那些资料。照片上这个叫孙国忠的死者,死相很不寻常,脸上的肌肉十分扭曲,双眼瞪得很大,两只手还保持着抓住马桶边缘的动作,应该是在挣扎。
文字资料没有更多内容可读,因为现场这一男一女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回连指纹都没有。他们点过的酒瓶被带走了,盘子筷子碗这些有可能留下指纹的东西,因为被服务员刷洗了一下,变得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两人没有任何特点,因此没有人注意他们的长相,甚至穿着也没有被留意。
这是不是又和鬼魂有了一些联系?这种悄无声息、忽隐忽现的感觉,令人感到惊奇的同时也的确让人有一些毛骨悚然。
我从来没想到,这两个人,或者这两只鬼竟然如此缜密。
资料里还有孙国忠的住址和儿子的姓名,儿子叫孙明,我用笔在孙明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我觉得这个人是了解孙国忠被杀原因重要所在。
果然是连环杀人案,如果单纯从工作的角度来说,我希望能够再死几个人,因为这样可以找到案件之间的共通点,找到杀人者的杀人动机,进而判断犯罪嫌疑人下一步的动向。
但是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这样的惨剧当然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我的心里这一阵子就被众多的矛盾搞得很烦乱,我有时真的不知道希望事件该如何发展。如果不再死人,我们根据现有的证据是一定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如果再死人又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另一方面,我希望我能够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记录下这样一起案件,并将之公之于众,这不仅是我的责任,更是我赖以生存的饭碗。然而,这样的事件到底是不是适合公布,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我一会儿希望抓住犯罪嫌疑人,为死去的人要一个说法,为社会除去一害,一会儿又想不如就让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吧,前提是他不再杀人。
这种种的矛盾,着实有点儿折磨人,人道和责任,应该是不冲突的,但,现实有时就是残酷的。
关于两起案件的共通点,一般是从这么几个点来进行考量。第一,案件的死者。目前警方还没有提供更多资料显示出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的地方,似乎没有什么生活交集;第二,这两起案件发生的地点,高新区位于城市的西南方向,是一个新的热门城区,而宽城区位于城市的北部,是一个比较落后的老城区,似乎也没什么关联的地方;第三就是作案手法,从目前来看,这两起案件在作案手法和作案工具方面,没有一点儿共通之处。第一个死者胖子,是在威逼之下吃黄豆自己撐死的,第二个死者孙国忠是被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有相同点吗?
我想到这,感到有一点头疼。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孙国忠的死与徐中树和田芳没有关系?那一男一女根本不是徐中树和田芳?那他们是谁?仅仅是拼桌吃饭毫不相干的人?
现有的资料是不够的,先要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一定要搞清楚这两个人的具体情况,警方提供的资料对我来说是不全面的,我想要了解的东西有点儿少。
我这里没有瞧不起警察的意思,有可能是张山没有办法将更多的资料提供给我,或者警察们还没有时间展开更细致的调查工作,也或者是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毕竟这几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太近,头绪太多。
破案不是我的工作,但我却有追求真相的义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真相的痴迷,记者并不亚于警察。
如此说来,我需要自己动手了。我靠在沙发上想。
第八章 自己上手
因为众多的疑点交织在一起,每一天我都受着真相的折磨。我想要的东西也许不是警察想要的东西,而警察提供的东西,却满足不了我的需求,我又无法调动警察为我去办案。我决定亲自上手,展开调查。
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我记者的身份会为我提供很多便利,当然有时也会有一些麻烦,调查的时候偶尔需要隐瞒一点儿身份。这难不倒我。
准备自己动手之前,我去了领导的办公室,说明了我的想法,表述的时候自然需要阐述清楚该案件的重要性,以及未来新闻会产生的社会价值。直管领导十分支持,另外一位领导虽然不那么支持但也没有异议,他们无法阻拦一名记者探究真相的热情,一旦真相探究出来,新闻发表出来,对于全报社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领导承诺,调查采访期间可以不用按时上下班,产生的一些费用可以报销,但是不要太过分。这是我的理想状态,我可以消失一段时间,也没有后顾之忧,花钱的事更让我心情大爽。我知道,这两个家伙或许在答应我提出要求的同时,已经在策划一起特别的新闻报道,将我包装成新闻记者的典范。卧底或者侦探?管他呢,无论怎么说,只要这个案件可以发表,又冒出一个我这样的记者,没人能够想象将会在全国引起多大的轰动。
或许我也能得到一些什么新闻奖也未可知,又或许这两个领导已经开始暗暗准备什么颁奖典礼的发言了。似乎有点儿扯远了,我自嘲地想。
我先去单位财会那里提出一万块钱,先作为活动经费,然后回到家里休息一天。
第二天一早,我给张山拨了电话,问张山案件是否有新的进展,张山说话依然吞吞吐吐,我也不再问,相信张山有新消息一定会想办法告诉我。
我坐在桌子前,开始整理我的思绪。
整个案件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徐中树和田芳死亡的疑点。这一点解不开,就无法证明杀人的就是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所有官方材料,都停止于三年前。说白了吧,警方或者是任何人想要证明案件是他们两个人干的,前提也得先证明他们是活人,恰恰现在他们是死人。
第二部分是如果能够证明徐中树和田芳没有死,就能够很简单的证明犯罪嫌疑人就是他们两人,接下来就是要寻找他们的杀人动机以及几起案件的关联。
那么,徐中树和田芳到底死没死,关系到整个案件能否顺利的调查下去。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我,当然不相信徐中树和田芳死去了,但一旦证明不了,案件就陷入到泥潭当中,作为没有档案,没有任何踪迹可循的两个人,应该如何抓到他们呢?他们现在的身份可能都是假的,那对于破案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他们不停的杀人,最终被抓到,也不会是我们的初衷。又或者他们立刻终止杀人,我们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不禁让我感觉很懊恼,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他们两个或许就藏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偷笑,嘲笑着无能警察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无论如何,我需要去一趟徐中树和田芳死亡的地点去查看一下。我按照资料上表明的家属区地址,找到了这间充满诡秘气氛的老旧家属区。这种诡秘想必是心理暗示在作怪,不明就里的外人一定不会觉得这个家属区有多么的特殊。
这座家属区来自一家国有企业,一共有九栋楼,楼房排列的顺序是左边三栋,分别是一、二、三号楼,中间是四、五、六号楼,右边是两栋楼,七、八号楼,这两栋楼的边上还有一栋单独的,是九号楼。
徐中树就是住在七号楼3单元4楼左手边,张瑶当年所住的房子是在同一单元的3楼右手边。我先来到张瑶所租住的房间前。
绿色的防盗门静静地锁着。眼前的防盗门不是那种密封很好的那种,是上下有栏杆的,现在栏杆上还有积满灰尘的纱窗。里面的木门很像过去学校或者是办公室那种门,上面是磨砂玻璃,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
我试图通过防盗门的纱窗看看屋内的情况,灰尘很厚,木门门缝很窄,什么都看不到。我心里開始有一些不安,这也是我后来对于先来这里调查有点儿犹豫的原因。毕竟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了,这三年是否还有其他租户来过,室内也许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见到了这扇绿色的防盗门,我还是有一点兴奋,脑中开始闪现张瑶描述的场面,当时防盗门打开,从磨砂玻璃上透出了诡异的烛光,里面是一具吊死的尸体,还在微微的前后摇晃。
午夜过后一个单身女孩子回到租住的家里,应该是忙碌的身心非常放松的时刻,可以想见当时带给她的恐惧。
无论如何还是想办法进去看看吧,不知道房东会不会在这里。
我又回到楼下,很多老人坐在楼房的阴影里聊天。我来到的时候他们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很快又下来他们的眼神更加充满了狐疑。想必,这种老旧的家属区很少有外人来。
我笑嘻嘻地靠过去,问:“大爷大娘,我想租房子,不知道这楼里有没有可供出租的房子?”
离我比较近的一位老大爷坐在高高的马扎上,双手拄在膝盖上,与其他几位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觉得比较奇怪。从一双长腿可以看出这个老大爷身量不矮,听到我问,便上下打量着我,将双腿叠在一起,说:“你到这租房子?这的房子都很旧的。”
我嘿嘿笑着说:“我知道,旧房子一般空着的多,而且房租便宜嘛。”
老爷子点点头,说:“我可以帮你到社区去问一问。”
惊动社区就麻烦了,没准还要我登记,或者还得办个暂住证什么的。我赶忙蹲下来,说:“那倒不用,我就想问问这栋楼里有没有空房子,不用惊动社区的人。”
老爷子想了想说:“空房子倒是有,3楼和4楼都有空着的房子,都空了好几年了。”
我心中一喜,赶忙说:“那不是正好,楼层也好。”
老爷子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说:“我还是领你去社区办公室问问吧,这两间房子不能住。”
我说:“不用,有房子就能住,您能不能告诉我房东的联系方式?”
老爷子说:“房东早就买了房子离开这了,联系方式我们都没有了。小伙子你还是听我的劝,别打这两套房子的主意了。”
我不好拂了老爷子的好意,因为对于整件事情我知道得比他清楚得多。但我不能松口,我的目的就是要看这两套房子。
我正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的时候,老爷子又开口了。他说:“这样吧,你要是一定要看的话,就去问问那边的二手房中介吧,房东离开的时候委托他们把房子租出去。”
我简直喜出望外,但脸上没有过多表示,说:“那谢谢您。”
没等他们再说话,我便直接走到八号楼的一家小卖店里。这种小卖店的业务一般都很多,公用電话、存话费、出售烟酒糖茶、代卖报纸、直销化妆品、二手房中介,能开展的业务都开展了。
我进门先买了一盒烟,然后问一直在打电脑的年轻人道:“兄弟,我想租房子,不知道你手头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年轻人一边斗地主,一边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说:“楼层要好一点,3、4楼都可以,房租一定要便宜。”我一下子就将范围限定在这两套房子里,只等着他回答。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没有,3、4楼是好楼层,好楼层就不会便宜。”说到这突然一顿,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也有,不过房子很脏了,因为房子3、4年没有租出去了。”
我心里又跳了起来,说:“那无所谓的,我如果租下来的话,是可以收拾干净的,我的要求就是便宜。”
年轻人离开电脑,站起身来轻轻伸了一个懒腰,说:“价钱好商量,一定符合你心意就是了。”
我说:“那你带我去看看吧。”
年轻人向里面的房间喊了一声,说领人去看房子,盯着点儿店面。里面是一个女人回答的声音。
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包,里面应该都是钥匙,当先带路。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从老大爷和年轻人两个人话里的意思来判断,自从出事之后,就没有人再敢租这两套房子了,估计里面的陈设还没有变化。只要尽可能的保持原状,给我一些踪迹可寻,或者说让我发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就可以了。
这个房间,的确不同寻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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