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东西方经济思想发展中的文化差异
2014-05-30张豪李维亚
张豪 李维亚
[摘 要]西方资本主义经济首先诞生于14、15世纪的意大利的佛罗伦萨。17至18世纪在启蒙运动兴起、专制主义走向灭亡的时代背景下,资本主义逐步走向成熟。德国著名的社会学家、历史学家马克思·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探讨了以合理的劳动形式为特征的理性资本主义的起源问题。深刻剖析了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紧密联系。他用比较宗教学的方法指出,资本主义精神不是产生于资本主义制度而是宗教改革(加尔文教派的世俗禁欲主义)的副产品。与此同时,起源于春秋、兴起于西汉、鼎盛于宋朝的儒家思想对于中国乃至整个东亚、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发展也起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本文分别分析了新教伦理与西方资本主义精神、儒学伦理与东方商人精神的关系,并进一步对新教伦理与儒学伦理之间的异同进行比较。
[关键词]新教伦理;资本主义精神 ;儒学伦理 ; 禁欲主义 ; 内圣外王
[中图分类号]G0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4)07 — 0052 — 02
一、“教魂”—西方经济思想的价值支点
韦伯认为人类社会演进和社会变迁揭示的是社会生活的理性化进程,但这种理性化并非是渐进或连续的。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以前,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并非是一个自行延续的过程。资本主义发展的态度与气质经历了一次急剧的突破与飞越,完成这一态度和气质领域的突破的主要动因便是经过改革的宗教意识。具体说来,就是宗教改革后加尔文教、路德教等的新教教义。新教的核心教理为:上帝所允许的唯一生存方式,并不是要人们经过苦修禁欲主义来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们完成自己在现实中所处地位所赋予的责任和义务。〔1〕从而增加上帝的荣耀,赢得上帝的恩宠。
天职观和禁欲主义是资本主义精神的核心内容。首先来看天职观。在韦伯看来:第一,对金钱的追求已经成为一种“合理的伦理原则”,成为一种“精神气质”,而不只是“从牛身上刮油、从人身上赚钱”的商业上的精明;第二,赚钱表现着一种“与一定宗教观念有着密切关系的情感”,是资产阶级必须完成的一项义务。“个人道德活动的最高形式应该算是对自己履行世俗事务的义务进行的评价”〔2〕。换言之,赚钱,这是一种为职业劳动献身的精神,带有宗教“天职”的成分。而“天职”一词无疑是赋予了世俗活动以宗教意义。认认真真完成上帝所赐予的世俗使命,“敬神如神在”是韦伯眼中的新教伦理的要旨。赚钱的天职是“资本主义文化的社会伦理的最重要特征,一定意义上也是资本主义文化的根本基础。”
然后来看禁欲主义。宗教改革同时使禁欲主义发生了质的变化,即由“出世的禁欲主义”转变为“入世的禁欲主义”。这种禁欲主义使教徒的修行生活发展为一种理性的行为系统,目的是克服“自然状态”,力求使人们按照经常性的动机行事,而不依赖感情冲动,最终使人能够过上一种机敏、明智的生活。
具体而言,禁欲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对劳动观与职业观的影响。在西方教会中,劳动历来就是备受推崇的禁欲方法。因此巴克斯特才会反复强调并经常慷慨陈词:人必须坚持不懈地实践体力与脑力劳动,这才是人生中最主要的工作。劳动本身定义为人生的要义,即是上帝的圣训。脱离劳动本身意味着堕落。而劳动的领域便是自己的职业。路德认为:一个人的一切业绩都体现在他所从事的职业。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所形成的阶级与职业的分工都是神的直接授意,因而恪守上帝为自己安排的命运、不违背上帝的旨意是宗教的义务。〔3〕衡量职业有用度的标准既包括是否能取得上帝青睐,又包括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多少。此种教义无疑会在鼓励人们积极劳动、各司其位方面起到重要作用。第二,对金钱观和资本积累的影响。新教的圣训之一就是:你可以为上帝劳动而致富,切不可为肉体的堕落而如此。因而,从伦理上来说,只有当财富诱使人整日无所事事、沉溺于罪恶的世俗享乐时它才是邪恶的;当它成为满足人们日后穷凶极恶的手段时,它才是不正当的。然而,就其作为履行职业责任的意义来说,获得财富不仅仅在道德上是被允许的,而且也是切实可行的。除此之外,资产阶级的金钱观还包括另外一方面的内容:即应如何处理手中的财产。新教教义传达出一种思想;人们之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就如同一个恭顺的管家,或者说是一部出示财富的机器而已。对财产的责任感给生活带来的负担感多于快乐感。第三,对资产阶级人格品质的影响。新教伦理将对上帝的感恩戴德之情深深植根于中产阶级清教徒的人生态度之中。大大促进了资本主义英雄时代所需的那种严肃刻板、严于律己、艰苦耐劳的典型人格的形成。
总之,韦伯的观点强调了新教伦理的思想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在其形成阶段的发展起了强有力的促进作用,这种促进作用源于新教宗教信仰的某些伦理要求与资本主义制度发展所需的经济动机模式之间的“选择性亲和”。這样,我们也可以比较简单地将资本主义和新教伦理联系到一起:价值合乎理性行动。
二、“士魂”----东方经济思想的文化内核
许多学者,包括马克思·韦伯在内,认为儒学之重心性、不重事功,更没有什么经济理论,认为儒家思想是阻碍中国走向现代化的根源。亚当·斯密也说:“现在看来,中国长久期间内已在停滞状态”〔4〕。但实际上,这是不符合事实的,儒学注重民生开拓,也包含有丰富的经济思想,并在长期实践中不断发展、完善,逐步成为较为完备 的理论体系。像五四运动中提出“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完全否定儒家思想无疑是偏激的、非理性的。
我们可以举出两个例子来印证以上观点:一、儒家伦理的自我修正已在明清阶段显现出推动合理化组织劳动的商人精神,说明儒家伦理可以发挥其组织、优化现实社会和工艺流程的功能。二、东亚经济的迅速发展昭示出儒家思想在工商管理方面的独特价值,说明儒家思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与新教伦理异曲同工的管理伦理体系。
那么,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究竟存在怎样的关系呢?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著名儒家学者余英时认为,中国历史上自唐代的慧能创立禅宗到宋明新儒家的出现,曾经出现过类似韦伯所说的“新教伦理运动”。其不同之处在于清教徒认为入世苦行是上帝的命令,上帝选民必须以此生之成就保证彼世的永生。但新儒家则相信有“天理”,但“理”在事上,也在事中,所以人生在世必须各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事”以完成理分,此之谓“尽本分”。相对世俗化的儒家文化传统没有新教那样强烈的宗教伦理,但不得不承认在中国古代社会儒学由于其巨大作用,使其具有神圣的、近乎宗教般的意义。
从微观角度来看,儒家所提倡的“弘毅进取”的精神、“诚信为本”的品质、“仁者爱人”的情操对于经商者形成良好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品质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从宏观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整理出以下儒家著作中包含有经济思想的观点:一、经世富民的生产观。儒家始终把富民看做经济发展的根本目标。因此在考虑经济问题时把满足人民的衣食生活需要作为基本前提。唐庆增曾经肯定地说:“富民之论,不但为孔子经济学说之基础,亦为儒家主张之一大特点。”〔5〕。二、诚实守信的交换观。在儒家的道德哲学中,“诚”是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是立身处世之根本,也是社会交往与经济交换之法则。“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6〕在经济交换过程中更为明显的体现,因为只有“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方能实现“民生厚而德正”。〔7〕三、均无贫的分配观。在儒家经济思想中,生产的目的不只是物质财富的极大增长,他的终极目的是社会道德的和谐。因此,在儒家思想中,分配比生产占有更重要的地位。四、崇尚节俭的消费观。儒家在消费观上提倡节用克俭,包括个人节俭和国家财政开支两个方面,对个人而言,首先应节欲。“养心莫善于节欲”。对国家而言,“强本”是为生财,“节欲”也是为生财,且还需惠民。
总之,儒学是“内圣外王”的学说。它一方面注重内在道德修养和精神境界的提升,另一方面注重事功,强调推动经济发展、经世济民,平治天下等“外王”功业。现代社会儒学对经济的推动作用也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儒家的“内圣”之学可以为塑造经济活动中的道德人格和经济伦理提供精神资源;另一方面,儒家的“外王”之学可以经过阐释和转换,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
三、新教伦理与儒学伦理之比较
通过以上对于新教伦理与儒家伦理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的分别叙述,不难分析出其异同点。首先来谈相同点。尽管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强调物质决定意识,但我们不能否认意识对物质的反作用及其相对独立性。新教伦理与儒家伦理,都是当时社会状况与时代背景的产物,同时对于经济的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如新教中的禁欲主义和中唐以来儒学的入世转向,其中都包含有“入世苦行”的意味,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道德支撑。
然后来谈不同点。新教伦理指导下形成的职业观与儒家伦理指导下形成的职业观大相径庭。新教教义指出职业分工是上帝的旨意,是超血缘而存在的。人们各司其职,并相互合作。但儒家伦理指导下,人们之间的协作只不过是基于血缘情感之上的,由此形成的社会规范是典型的“私德规范”。另外,儒家伦理在道德上高于新教伦理。因为儒家学说并没有一个膜拜的神和超自然的存在,也没有末日审判给人的强烈的外部制约。人主动地“克己复礼”而无所求。但新教中的善行的目的是增加上帝的荣耀,从而使自己达到永生。两种思想本身都是理性的,但新教更侧重于工具理性,儒学更侧重价值理性。
尽管就经济本身而言,新教伦理与儒学伦理都不可能作为其发展的永久动力。正如韦伯所言,经济发展如人造卫星,达到第二宇宙速度就会脱离原来的轨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从精神層面来观察经济发展,仍然可以发现两者显性或隐性的影响。并且从某种程度上讲,新教伦理与儒学伦理的相通相融也是推动全球化的又一因素。
〔参 考 文 献〕
〔1〕 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62.
〔2〕 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62.
〔3〕 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148.
〔4〕亚当·斯密.国富论〔M〕.郭大力,王亚南,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5〕胡寄窗.中国经济思想史:上卷〔M〕.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1970:75.
〔6〕阮元.十三经注疏〔M〕. 上海:中华书局,1980.
〔7〕 左丘明.左传〔M〕.郭丹,程小青,李彬源,译.上海:中华书局,2012.
〔责任编辑:史焕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