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我们的乐趣

我们的乐趣不是挣了多少钱，而是因为有我们，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有我们，自上而下的改革和推进社会的进步发展发生了变化，这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因为我们而发生变化，显得更为重要。所以。这个是我们这代人的乐趣所在；因为有我们，工农中建银行日子不好过了，改变自己了，这是我们的乐趣所在。我们一直觉得只要世界E存在着抱怨、存在着麻烦、存在各种各样的不满，都是我们发展的机会。

我不懂技术，所以阿里技术是BAT中最强的

人们一直认为阿里巴巴的技术可能是中国互联网中最差的，百度李彦宏懂技术、马化腾学技术，只有马云什么都不学，好像认为马云很差。

其实正因为我不懂技术，我们公司技术才最好。

不懂技术，在于我们对技术的尊重，我们没法吵架。如果我很懂技术，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就会很悲摧，我三天两头会告诉他们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因为我不懂，我才会好奇敬仰地看着他们说就应该这么做。

事实上也是这样。阿里巴巴的云计算在中国能够发展成这样，在全世界发展成这个样子，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懂。这个不是笑话。王坚知道，我们6年以前，整个阿里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哪的时候，我们认为数据是未来的方向，云计算是未来的方向。但是到底怎么搞，发展5K技术，5000台机器，登月项目等等，讲了很多名词，我都没听懂，总之我认为这一定是未来，不管怎么样，咱们一定搞下去。

但是后来腾讯、百度没搞下去，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领导知道这个搞不下去，而我是不知道这个搞不下去的。我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这么难，所以只是说了句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搞下去。网上很多人说，包括我们公司内部也有一大部分人批评说，马云被王坚忽悠了，这个云计算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5000台计算机合在一起，我根本没听懂，但是我认为如果说我们拥有这个，如果能解决社会的问题，那当然应该做下去。

所以，想也没想，从预算、人头、资金，我们一路投，最后我们走了出来。所以，心里想想，正因为不懂技术，不懂技术没关系，要尊重技术、热爱技术。

我绕了世界一圈，才发现梦想终点就是阿里——但我也嫉妒腾讯

我这次刚刚跑了很多的国家和地区，在前面7天我走了6个城市、3个国家，到了洛杉矶、纽约、华盛顿、巴黎、罗马，然后回过来。说到梦想，我的梦想是什么呢？我那时候学外语，最大的梦想是早上在巴黎、中午在伦敦、晚上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才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其实非常辛苦，时差颠倒、吃的不合适、语言都在不断交换，这是非常之辛苦的。

但是路上我学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了解了很多东西。

今天到这儿跟大家分享阿里巴巴走到今天为止15年来，是怎么走过来的？阿里巴巴是一家很幸运的公司。这10多年来创业的互联网公司很多，我们走到了今天，这15年来我们没有放弃自己的使命。

成立的时候，我们很小，18个人，在我家里。我提出了一个很大的理想，就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做电子商务当时很难，大家认为电子商务在中国不靠谱，互联网中国没机会。今天的电子商务很热了，这不是今天成功的，是15年以来我们坚持每一天、每一个月，挡住了很多诱惑。那时候大家知道短信最赚钱，后来游戏最赚钱，各种广告模式都出来了，我们有没有眼红过？当然有过，其实有时候压力不可怕，可怕的是诱惑。

我们看着人家挣那么多钱，但是我们不行，心里不嫉妒吗？嫉妒！就是两年以前，我们一年的收入还不如腾讯一个季度，我们当然嫉妒，好不容易今天终于要赶上了，人家来了个微信。

阿里巴巴为什么能活着？

其实阿里巴巴这家公司有个很重要的出发点，在座的每个人都会问，你有什么、你要什么、你放弃什么。阿里巴巴10多年的思考，我们有些东西并没有发生很大变化。我们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10年以后，中国会发生什么、世界会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问题、有什么灾难、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你如果判断10年以后大概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然后你今天去准备，然后努力十年，十年以后，这个事情真发生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我是1995年从大学出来一直开始创业，创业非常艰难，起起落落，无数次失败，我后来发现小企业太难，直到今天为止，全世界做小企业依旧非常艰难。

国有企业有国家罩，外资企业有洋人罩，只有小企业没人罩。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如何用高科技、用技术的力量去帮助小企业。做电子商务的话，我们只专注于小企业，我们不去做大企业。

要改变成功人士是非常难的，要去帮助那些想成功的人是最关键的。

我是属丝，拼不了爹——阿里的“核武器”是价值观和思想

淘宝成功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当时锁定的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如果你去说服那些四五十岁的人去适应网上购物，在七八年前基本不可能，他会告诉你一万个理由，上网危险、不安全。反正你要说服成功人士，他会有一万个理由这不行那不行，所以我们想办法说服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说服那些渴望成功的人。所以，我们一直觉得只要世界上存在着抱怨、存在着麻烦、存在各种各样的不满，都是我们发展的机会。

这是十多年以来我们确定的目标，十年以后需要什么，我们今天开始去做。因为我们坚信一点，我们在杭州，大家都一样，我也没有一个有钱的爸，也没有一个有权的爸，连有权的舅舅都没有，尽管有三个舅舅。

所以，今天做明天就会成功的事情一定轮不到我们，今年做明年就会发财的事情肯定轮不到我们，我们只能做十年以后成功的事情，而且找到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坚持去做才有可能，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的。那时候我们根本招不到人，我1999年的时候真没想过还会到北大来演讲。

那时候我们同事跟我讲，我们真招不到人，我说招不到人也没办法。2001年、2002年，我们在街上，会走路、不太残疾的人只要来报名，我们都要。我们想办法用我们的使命感、用我们的价值感染每一个人，说服他们、改变他们。endprint

其实今天阿里最最骄傲的事情是我们真正影响了阿里巴巴人很多的思想、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我们现在大概25000名员工，加入过阿里巴巴的人大概6万人，也就是说有4万多员工在这15年内离开了我们，你去问他们有多纠结。

前段时间有同事给我们写信，为什么离开阿里的人都那么纠结？其实我们这个公司是很纠结，因为我们不像一个普通的商业公司，我们特理想主义。

我相信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务实的，你既要活着，还要为理想奔命，确实比较辛苦。我坚信一点，阿里巴巴的第一个产品是我们的员工，其次才是我们的软件、技术，再其次才是淘宝网。所以，只有我们的员工变化了、成长了，我们的客户、产品才会发生变化。这一点是我们坚持的。

阿里巴巴创办的前四五年内，每次有新员工进来，我一定花两个小时跟大家交流，我跟大家讲清楚，我一定不承诺你们会有钱、不承诺你们会当经理、不承诺你们会买到房子、买到汽车之类的，但是我承诺你有眼泪、委屈、冤枉、倒霉，我们公司一个不会少，都会给你的。当年大家喜欢加入IBM、加入微软，今天我觉得人们对这个兴趣不是太大，从工作条件来讲，淘宝、阿里巴巴绝对不比他们差，但是我就在公司内部坚决反对班车。很多人说我住得很远，路上来回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半小时，最好有班车，我说你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班车。为什么？因为我看很多国有企业都有班车，都关门了。

我记得我在夜校当老师的时候，也叫走穴，骑自行车到一个工厂门口，我发现很多人排队等着，后来有一天我也等着，五点钟铃声一响，班车来，大家全回家去了，大家不热爱工作。我觉得你替他安排好他不可能会成功。阿里巴巴是相对和谐的团队，其实我们看北大和阿里巴巴没什么区别，但是以前我们所有的员工到杭州来找工作，我们是不安排宿舍的。我说如果你连房子都找不到，我并不相信你是个人才，自己找房子去。他必须得跟人打交道，我们不需要读书都能撞电线杆的人，我们需要的是会生活的人，我们公司倡导的是认真生活、快乐工作。

工作不要太认真，生活要认真，只有认真对待生活的人，生活才会认真对待你，工作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工作不是你的全部，工作如果压力很大，不开心，你是不可能有创新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公司最主要的是有一批员工，而这批员工的核心是，大家要想在一起。我们从原来的6万多员工，到现在只有25000名员工，我自己觉得离开的人有各种各样的纠结，因为爱这家公司，外面称之为洗脑，我们称之为被这家公司价值观所影响。我从来没骗过大家，我说进来以后，我们是坚持为小企业服务，坚持做电子商务。员工进来的时候，我跟大家讲过，我们有眼泪、悲伤、委屈、倒霉，每天晚上加班，反正很辛苦，我从来没骗过大家。

创业者应该具备什么思维？

创业者一定得乐观，加入阿里巴巴集团，你不乐观、不对未来的事情进行判断，你不可能坚持的。每个人都想创业、想成功，其实真正的成功是你心里面的成功，你懂得分享、懂得倾听、懂得妥协、懂得坚持。这些学会了，自然而然很多事情就学会了。我不懂技术，我也不懂财务，你们问阿里人，我什么时候跟阿里人讲过今年我们这个部门要挣多少钱。15年来，我从来没花15分钟讨论怎么挣钱。我花时间把这些人训练成本来会笑后来学会了哭，再学会怎么笑，面对所有的挑战，我们怎么去处理。因为这些人变了，我们和社会才会变。所以，我们这家公司15年来没变过自己的使命，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我们坚持我们自己的价值观，我们坚持认为在没有钱的时候我们向往未来，今天我们公司应该很有钱了，我们还是向往未来。

我看了很多传闻，我不懂技术，但是我希望阿里巴巴为技术增加生命力，今天我们希望为数据注入灵魂。

如果技术没有生命力，我见过太多的技术人员坐在研究室，最后一点用没有，多少技术死在实验室里，活出来的才是好技术。创造社会价值，让无数人受益才是好技术，对不对？我觉得阿里巴巴不管怎么样，有几千万的小企业在用，有几亿的消费者在用，这就是好技术。同时，一分钟能够抵挡1700万人同时访问，这个就是好技术。我们如何在未来数据时代，让数据加入灵魂？我最近在乱想，因为我不懂技术，我不怕丢人，我乱想，计算机比人厉害就是智商比你高，我们小时候说人智商高，就是这个人记忆力好，过目不忘。小时候说会背唐诗、会背作文的人聪明，算术算得快的人聪明，我小时候算术算不过人家、背书背不过人家，今天的计算机全部取代你。接下来可怕的是有了大数据之后，计算机的情商都比你高，计算机本身带有情商，各种各样的数据，如果计算机有一天情商和智商都比你高的时候，那是很可怕的。我觉得我们今天要思考让技术富有生命力，让数据带有灵魂，这个数据要为社会的发展注入正能量。

北大的同学真不在我们公司系，以前我们请不起，你们也不会来，所以我以前的策略是找三流学校里面的一流学生，像我们杭师大，我觉得挺好，是我们中国最好的学校，这些学生很勤奋、很努力，读书不咋的，但是我们能把架子放下来。所以如果有机会进行合作的话，大家一定要记住阿里巴巴不是一家普通的商业公司，我们认为互联网不应该仅仅是用来赚钱的，它应该推动社会的进步、改变社会、影响社会，这是我们这家公司所做的。

所以，你们才会发现我们很奇怪，一会我们的金融摇晃摇晃，本来可以摇晃一下腾讯，结果他们摇晃我们了。

我们的乐趣不是挣了多少钱，而是因为有我们，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有我们，自上而下的改革和推进社会的进步发展发生了变化，这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因为我们而发生变化，显得更为重要。所以，这个是我们这代人的乐趣所在；因为有我们，工农中建银行日子不好过了，改变自己了，这是我们的乐趣所在。余额宝到底挣了多少钱？我们没钱挣，他们挣了太多钱，也得认认真真地改变，改变自己的服务态度，真正以客户为重。我们用互联网技术把无数个小企业团结起来了，把消费者的力量团结起来了，只有这样，这个社会把正能量团结起来，这个社会才能走向未来。endprint

最近也有人说，你们一会搞医药借壳，一会又要做文化产业，其实我们想得很清楚。十年以后，中国会出什么问题？我们认为中国十年以后还有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身体的问题，第二个是思想的问题。今天身体的问题，由于今天的雾霾，由于我们的水，由于我们的食物，十年以后，中国人将会生很多病，我们今天如何在医药上面做工作，因为大数据是消灭更多的药，让医院变得越来越少，让医院的质量越来越好，让药的品质越来越好，让药价越来越便宜，而不是说我们今天可以在淘宝上卖药了。

今天中国的经济增长与文化教育增长是不平衡的。人们的口袋实了，脑袋空了，脑袋空的民族是很可怕的，对文化教育的投入必须要加大，所以我们说我们今天对这个也很感兴趣，因为十年以后，我们担心如果不真正发展我们自己国家的文化，中国老百姓和年轻人的文化教育素质提高是很麻烦的。你们去看看美国是怎么发展的，不管它有意无意，白宫的战略、五角大楼的军事实力、华尔街的钱、硅谷的技术、好莱坞的价值观……所以我们觉得这不是谁的责任，是每一个人的责任，我们每个人用好知识和技能，一点一滴努力。我到今天为止，没有卖过一件衣服，淘宝任何人没有卖过一支牙刷，但是我们一天要卖六七十亿元的货，我们还会卖，为什么？因为这里聚集了几百万小卖家，把他们的力量集中起来，这个力量就会大。所以，我们最大的乐趣是因为有我们，世界发生了变化。我们不欢迎创业者加入我们公司，因为你加入我们公司是帮助别人创业。

这个时代，大家是在同一起跑线

我们所有的商人都被人看不起，士农工商，商唯利是图，其实商是社会资源配置最好的要素。

我们今天就想证明给别人看，商人也可以胸怀天下，我们也可以完善这个社会。钱对我们来讲，重不重要？没挣到钱，你连商人都称不上，但有了钱，你绝对不是个好商人。

在座的很多人还在念大学，今天我讲的话，你今天可能不理解，但是10年、20年以后你可能会理解，你有一百万的时候是最幸福的，你有一千万，麻烦来了，是存在建行、农行？你有一个亿、十个亿的时候，这钱不是你的了，是别人相信你，把钱交给你，因为社会相信你会让这个钱的效率更高。我从来没想过阿里巴巴的钱是我的，我们不应该这么去想，这些钱就是社会的，是同事、是客户相信你管得比我好，你来帮我运营而已。

所以我想跟大家讲，今天美国有了不起的公司，中国也可以，更何况我们大家处在一个同样的时代，互联网时代给我们很多很多的机会，为什么今天电子商务比美国发展快？eBay很厉害，亚马逊我们也相当佩服，这哥儿俩加起来没有淘宝大，不是我们多厉害，是中国市场大，也不是中国市场大，是原来中国的商业基础太差。

美国的商业环境非常之好，沃尔玛的超市几乎遍布到三四线城市，所以电子商务很难插进去，它只是个补充。中国整个超市商场太糟糕，我们一下子起来了。

我以前听人讲，中国移动发展这么快，不是中国移动都牛，你们干也照样牛，是因为中国电信太差。有的时候昨天的好就是今天的短，今天终于大家在一个起跑线上。在大数据时代，未必美国在大数据上面会超越我们、领先我们，因为推翻是很艰难的，一个公司的IT变好，它走向DT（Data technology）的时候越悲摧。刚才讲了12306，大家说铁道部的IT水平怎么样？肯定很牛，为什么它卖不了票呢？原因很简单，从TT迁到DT很难，从Pc迁到无线很难。美国的Ⅱ非常完善，所以它也有它的痛苦。IT和DT之间，不仅仅是一个技术的变革，而是思想意识的变革，IT主要是为我服务，用我来更好地控制和管理，DT是激活生产力，让别人活得比你好，DT的思想是相信别人比你聪明，IT的思想是我比你有能力，因为我掌握信息，你不掌握。

所以，在这个时代，几乎大家是同一起跑线。所以，昨天我们很多不好的东西，今天反而变得好了。我们是很幸运的一代，像你们这样的人，早生20年也没多大机会，晚生20年也没机会，其实你要真看透了，机会每天都有。这一趟跑下来，我觉得如果要创业，有无数的机会。但是如果能有一批志同道合者合在一起，抓住一个时代的机遇，抓住一个国家的机遇，能够真正参与一个社会的变革。我这次在华盛顿也跟格林斯潘交流过，他88岁了，听了余额宝，说他学了很多，还有这个玩法。因为美国利率市场化，本来就没这么回事。当然这说明什么问题？今天中国很多年轻人抱怨这不对、那不对的东西都是我们每次发展的机会，与其抱怨，不如把它变成现实，你一个人干不了，把比你更懂的人请来一起干，如果你干不了，跟着那个比你懂的人干也行，这也是机会，而不是每天混日子，每天炫耀自己的技能没有用。

所以，我想表达的是，我们公司就是这样的思考坚持了15年，我们依旧希望以这样的思考坚持未来走过几十年、上百年，而每一段我们都希望有优秀的年轻人能够进来，我们的比例依旧可能6万多人剩下25000人，这个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路上走过的。相对而言，我们比较幸运，坚持的人都活得还不错。

当然，离开的人未必活得很糟糕，但我还真没发现活得很好的。因为他的思想价值观发生变化以后，他觉得这儿不满意，到一个地方以后，他还是觉得不满意。

（本文据日前马云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作的一场公开演讲整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