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儿开
2014-05-22沈惠子
沈惠子
春天,风拂过竹林茅舍,花儿就耐不住寂寞了。我童年最寻常见到的大朵大朵的白如雪的金樱子,在光阴的彼岸,在幽幽曲径,在朗朗日影里,在清浅溪流边,在万亩田畴上,肆意绽放成一片繁花,上演着盛大花事。扑鼻的香味儿,散发着狂放妖冶的气息,引得蜂飞蝶舞。
长风浩荡,峰峦起伏。驰心骋怀间,一行十二三岁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路过大朵的金樱子,踏过新绿色的青草。他们的歌声,投掷进春光,敲碎了山林的寂响,溅起鸟鸣阵阵。
他们看到深谷之兰,散发着冷幽的光。洁净的内质,安静,不燥,少年能解花语。但他们不会去惹恼她,映山红,才中他们的意。壮观蔚丽,拈来即是。她有小家碧玉的妥帖,凑成一簇,又喜乐又温暖。少年们恣意采摘,用蔓藤圈成花环,戴到头上。
在山顶,少年偶然遇到丁香,诗意的花儿。那时,他们尚不知她是戴望舒诗歌中那结着愁怨的女子。绿叶衬托着她小小的魂魄,细碎,娇小。风一吹,便抖落并随风轻扬。这种仙风道骨的美,无法占据,不容亵玩,只能远观。少年有些枉然,但终究是少年,心无阴影,不会停于困惑中。
返途中,春风沉醉,少年志得意满,自行车插满了映山红。一个个的下坡路,他们不约而同放开了车手把,张开双手,作了一个徐徐飞翔的姿态。听得耳边呼呼生风,青山叠嶂都倏忽飞过。早春暮色里,这些大撒把的白衣少年,在稍纵即逝的时光里,把一枝荼蘼开到了彻底!
春天花儿开,那都是我贫瘠却不荒芜的童年岁月。
每个人中都会对某帧画面念念不忘。对90年代,我一直有特殊的情结。许是红衣年少,在懵懂的年龄看世界,如雾里看花。虽隔一层,看不透,却有朦胧的美妙——重在无限可能性,像是青云袅袅,扶摇上有天。童年明晃晃的春上时光,时常映照在成年后的梦境里。
青山不老,它原为不老松,可我要跟着时光走。离乡求学后,很多年春天不再去往山林。高歌猛进,一路向北。成长的揭示过程,是悲欣交集,也是梦想之火的明灭过程。像刮开一注彩票,开启前总冒然迷信结果,却又屡次失望。少年时,人如初生牛犊,倒是年长了,越来越放不开手脚。类似如大撒把的事情,终不敢再去尝试,渐渐去追逐一种稳定、保守的安分。童心是一片空白,是纯真无意,长大后,心空慢慢被挤满,人便染上暮气。这是成长给予的重量。
多年后,坐车经过一个山腰。一簇招摇的映山红,在不期然而然的时刻,与我的目光猝然相逢,也映亮了落寞的灵魂。她迎风的姿势,骄傲地开。我努力回头去看它们,轻轻问候:嘿,久违了。
虽迟迟等不来归人,可陌上依旧花开花落。经历过不少失败和徒劳后,我方才明白,那些花儿早就告诉过我,不为物转的道理。因为该属于你的美意,迟早都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