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战争中的鹰

宝丁

求“鹰”若渴

法国拥有悠良的军用航空传统，其在一战中推出的多种优秀机型都曾名留青史，不过时光进入上世纪30年代，基于战术定位不清、生产体系改制和产能低下等多重因素影响，法国空军的战斗机配备开始陷入机型少、产量低的窘境。

到了1938年初，在欧洲局势吃紧的威胁之下，法国人只得把目光投向海外，派出一个采购委员会前往美国“淘宝”。很快，这个采购团就相中了柯蒂斯的“鹰”H-75型单座单翼战斗机，该机是P-36的出口型，而后者刚刚获得美国陆军航空队的认可。

求“鹰”若渴的法国人迅速与柯蒂斯达成采购100架H-75的协议，当有人提醒协议中的单机造价是“法国本土自制同类战机的2倍”时，采购团也在所不惜。这批飞机于1939年初开始交付，称作“鹰”H-75A1，配备1台950马力发动机，武器为4挺7.5毫米机枪。

与此同时，法国又和柯蒂斯达成第二份订单，这回是采购100架H-75A2，相较之前的型号，A2的发动机性能有所提升，武装也增至6挺机枪。这批飞机于当年7月到9月完成交付，正好是德国入侵波兰之后、法国有些不情愿地向德国宣战之时。

对于欧洲的战事，美国宣布自当年11月起停止向各交战国出口武器，不过法国人赶得及在10月5日就签下了第3单，这次的胃口大到购买530架H-75A3和A4，前者除了瞄准器改用法国自制产品外，其实和A2并无二致，于1940年初春完成交付；后者的发动机升级为1 200马力，不过要到1940年6月才开始交付。此后战事的发展令这份大单注定无法完成，最后部分飞机转由英国人买单接盘。

延续光荣传统

法国空军的第一个“鹰”式使用者是第5战斗机联队第1大队，为了接收新机，该大队特别调集一批最富经验的飞行员组成接收小队，于1939年2月到6月间完成了对H-75的飞行摸索和战术研讨。而在此期间，另外三个“鹰”式大队——第5联队第2大队、第4联队第1大队、第4联队第2大队也相继完成接收换装。

在大队长雅各·路易·穆丁上尉的指挥下，第5联队第1大队顺利完成了对新机的适应，并且随后派出多名飞行员赴兄弟单位指导其换装进程，亦被空军内部看作是整训程度最好的“鹰”式大队。大队下辖的第1中队在一战时的番号是第67中队，当时的装备是著名的斯帕德S.VII双翼战斗机，因和另外数个斯帕德中队共用“鹳鸟”图案为中队徽章而以“鹳鸟中队”闻名一时。

第5联队第2大队自1939年3月开始换装，用H-75替下了本国产的德瓦丁D.500战斗机。这个大队由一战王牌飞行员马塞·休吉斯上尉指挥，保持着一种追求稳健的训练风格，其下辖的第4中队也是一战“鹳鸟中队”之一，而第3中队是一战时由美国志愿飞行员所组成的“拉斐特中队”的后继者，飞机上同样延用了西米诺尔印第安人头像的徽章图案。

至于第4联队的两个大队，都是专门为接收H-75而全新组建的，其换装和训练进度都略为滞后。总之编成之初的各个“鹰”式大队都只下辖2个中队，每个中队编有12架H-75，加上大队部的2架共计26架。按照计划，大队实力将于1940年春增至29至32架的规模。

“击落”

莫德斯

到1939年8月底，四个“鹰”式大队纷纷从和平时期的训练中心兰斯出发，分赴各自的新基地，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到法国于9月3日对德宣战时，这些大队已全部部署到位，并确认完成了参战准备。其中第5联队第2大队驻图勒市郊，第4联队第2大队驻孚日附近的夏飞维勒，这两个大队的位置靠近德法边境；第5联队第1大队驻马恩河地区的苏佩斯，第4联队第1大队驻奥布地区，其位置距边境较远。

虽然接下来发生在西欧的是让人看不明白的“静坐战争”、“奇怪战争”，法国陆军在“宣而不战”中处于“西线无战事”的状态，但是空中的情形却有所不同，H-75单位很快就体验到了战争的真正滋味。

9月8日，在经过了宣战后平安无事的5天之后，驻图勒的第5联队第2大队打响了法军H-75在“静坐战争”中的第一枪。这天下午，该部中号称“红魔鬼”的第3中队派出5架H-75巡航，结果和德国空军JG 53战斗机联队的数架Bf 109E不期而遇。

德国人抢先发起攻击，官弗朗索瓦·迪特里希的座机被击落，另外4架“红魔鬼”随后奋起反击，结果获得了二战中法国空军的第一次和第二次确认空战胜利。其中第一胜由联手攻击的罗伯特·克鲁尚特和安东尼·卡萨诺伯共享，第二胜则由皮埃尔·维利和克鲁尚特分享。

不过如果检视德方的记录，便会有令人尴尬的发现，原来当日JG 53出动的飞机全部安全返回基地，就是说这两个令法国空军上下振奋的战果完全是子虚乌有。当然，法国飞行员也并不是依据想像申报战果的，他们确实打中了德国飞机，而且至少有1架还伤得很重。

这架重伤的Bf 109返回驻地时发生了惊险的迫降，几乎侧翻，而从座舱里爬出来的飞行员不是别人，正是JG 53第3大队的大队长、已经在西班牙内战和波兰战役中令自己在全德国家喻户晓的空战英雄维尔纳·莫德斯！

轮番上阵

几天之后，第5联队第2大队为法军的“鹰”式取得了第一个“真正”的战果。这天和德机发生交战的同样是“红魔鬼”，起初法国人被1架飞得较低的Hs 126侦察机所吸引，没有注意到一队德国战斗机正向他们逼近，结果导致1架H-75被打得起火坠落，另一架遭到重创迫降到附近的田地里。

不过，在德国人用完了出其不意和高速俯冲的优势后，法国飞行员便发起了顽强的反击，在情势逐渐趋于平衡的交锋中，安德列·勒格朗士官发挥了自己的生平所学，打爆了1架Bf 109，并且注视着这个“猎物”一头栽下了地。当晚，JG 53确认了这个损失，那是其第1中队的飞机。

到了9月24日，轮到第4联队第2大队上阵。这个大队派出两个H-75三机编队来为本方的侦察机护驾，很快就和同样数量的Bf 109E干了起来，经过一番激战，法方损失1架“鹰”，不过换来两个确认战果和两个可能战果。endprint

第二天，这个大队迎来了更大规模的交战，第4中队中队长皮埃尔·克劳德带领机队在这天中午同来自JG 51和JG 53的德国机群交战。在此过程中，第4联队第1大队也派机赶来助战，其中皮埃尔·维利个人梅开二度，令他所在的第1大队首次在战争中开张。不过战斗总是有喜有悲，中队长克劳德在座机中弹后跳伞，但却死在了地上。人们找到他的尸体时，发现其上有多处弹孔，更有两处在头部，战友们愤怒地怀疑他是吊在降落伞上时被敌机打死的。法国人在27日做出了一次复仇：第4中队的一个3机编队成功击落了2架Bf 109D。

在四个“鹰”式大队中，第5联队第1大队是最早编成的，不过却是最晚参战的。该部的6架H-75于9月30日同第5联队第2大队的3架联手出击，在边境地区与JG 53第2大队的15架飞机发生恶战，虽然以少敌众，9架H-75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队形，在付出3架被击落、3名飞行员阵亡的代价后，也收获了5个确认战果。

9架打败27架

和9月的连续交手不同，由于坏天气占据了10月的大部分时间，各“鹰”式大队得到了一段调整的时间。利用这段空隙，有数架H-75前往英伦，在那里同英国皇家空军新式的“喷火”Mk·I型战斗机来了一场对抗演练。

从对抗的过程来看，“喷火”飞得更快，可以轻易地摆脱H-75的追击，在高空俯冲上也有优势；不过一旦进入缠斗状态，H-75就有机会发挥灵活性更好的优势，并且取得空战的胜利。考虑到“喷火”式和Bf 109在性能特征上有很大的接近性，这次对抗进一步教会法国飞行员们要扬长避短。

11月6日，天光放晴，在图勒的第5联队第2大队的驻地上是一派忙碌景象。原来，法国空军参谋长维耶曼将军和战斗机部队司令德哈科特将军在本日到访，特来为这个大队的第一批获胜者颁发勋章。正当大队长陪同高官们共进午餐时，突然传来了出击的指令，于是9架H-75在14时起飞，贵宾们就在机场上目送自己的健儿们升空。

14时50分，法国人看到了第一批德机，就在他们飞近时，又看到了第二批，总共有27架Bf 109。这时要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一场激战随之发生。法国飞行员记取了同“喷火”对抗的经验教训，充分发挥“鹰”式的灵活性，对Bf 109采取贴身紧逼的搏杀战术，结果令数量明显占优的Bf 109反倒束手束脚，共有5架被击落，而法方只损失了2架“鹰”。

这场空战迅速成为法国报纸竞相报道的热门事件，许多法国人都为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9架打败了27架”，记者们由此得出结论，法国空军在素质上远远胜过德国空军。而就军方的专业视角来看，这天的交战表明，Bf 109的成功往往有赖于高空高速俯冲和出其不意的攻击，而H-75虽然并不是一种理想的主动出击的机型，但“如果遇到攻击者，它也能狠狠地回击”。

最后的快乐时光

在11月6日的交战之后，经历了1939年末的严冬，直到1940年的初春时节，法军的“鹰”H-75不时出击，在一幕幕与“静坐战争”基调不符的战斗画面上，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1939年11月8日，第4联队第2大队的13架H-75在一次侦察机护送任务中竞相追逐1架Do 17，最终将其痛揍击落，不过，因为没有一架飞机留在本方侦察机身旁保护它，飞行员们归队后都受到了大队长的“训斥”。

21日，来自“红魔鬼”的6架H-75追击JG 52第1大队的2架Bf 109，将其全部击落。22日，移驻到加莱地区的第4联队第1大队也收获胜利，两架“鹰”追击1架KG 4的He 111轰炸机，直追到比利时上空方才将其击落，结果因为侵犯了中立国的领空而接到了比利时人的抗议。

1940年1月10日，6架H-75偷袭一群JG 2第1大队的Bf 109，法国人宣称取得三个胜利。11日，第5联队第1大队第1中队的爱德蒙·梅斯里和雷联手打下了1架Do 17。13日，第4联队第1大队将1架Do 17迫降到加莱的沙滩上。德国轰炸机上的机组成员在被俘前来不及放火烧毁飞机，结果令一批德国空军的地图、文件和通讯代码落入法国人手中。

4月22日，第5联队第1大队的三名飞行员布瓦、罗奎特和莫勒尔通力合作，对1架实施高空侦察的Do 17穷追不舍，在深入比利时领空20千米之后将其击落……

总计在“静坐战争”期间，法军的“鹰”式大队共获得42个确认战果和22个可能战果，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而这些战果中的最后一个，在4月23日到来。这一天，第5联队第2大队打下了两架德国飞机，其中一个战果属于大队里的捷克斯洛伐克飞行员扬·克兰，他回到基地后，受到了战友们的热烈欢迎，庆祝他为自己已经沦亡的祖国献上了一份礼物。

到那时为止，一切都挺顺利，但“鹰”式大队里没有人知道，仅仅半个月后，德国人就将大举进攻西线——一场大风暴即将袭来。

责任编辑：王鑫邦endprint